第4章 數萬年前
數萬年前
“那後來呢?”
“她的師姐和別人情投意合,成婚生子,而她抱着一把琵琶浪跡江湖,不知歸處。”
現在的我和那時的她可真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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漓寐成婚那日,聞惜沒有到場。
她不理解男女之間那些山盟海誓你侬我侬。
從小她心裏只裝着仇恨,長大後便只有師姐。
邊關危急,小将軍領兵前往邊關打仗。
聞惜對家國仇恨沒什麽概念,但漓寐也跟着那小将軍去了,她就一路尾随在後。
後來聞惜的行跡被人發現,那些士兵還以為是敵國探子來打聽情報的,将她抓了之後送到了言安面前。
言安問她從何處來,聞惜看着言安的臉和放肆的做派,覺得他半點兒都比不上自己。
聞惜即将被人壓去大牢裏時,前來給言安送飯的漓寐看見聞惜,驚得手裏的食盒差點兒打翻。
她叫那群士兵将聞惜松開,用手幫聞惜把臉上的污濁擦淨,問她怎麽不出手。
“出手了,不更會被認為是敵國探子嗎?”
得知聞惜居然是漓寐的師妹,跟在行軍隊伍後面完全是因為擔心漓寐的安慰,言安有些羞愧得撓了撓頭,“不好意思啊小姨子,以前未曾見過你,鬧出這番誤會,實在是得罪了。對了!你是寐兒的師妹,武功肯定很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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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裏,漓寐趕緊推了推言安的肩膀,讓他不要再講下去。
他們這番親密的模樣刺痛了聞惜的眼,她移開視線說:“才登基不久的女帝要組建一支正式的女子軍隊,是想說這個?”
“對對!看來你師姐早就和你說過!”
漓寐與聞惜沉默對視了一小會兒,她有些心虛地說:“阿惜,我是不想你手裏再沾血了。”
言安并不知道聞惜有着怎樣的過去,漓寐還是在乎聞惜的,她都收手這麽多年,平時拿着琵琶也只是彈彈曲子,若是再開殺界,收不回來可怎麽好。
聞惜沒說話,只是點點頭。
她們說好戰事結束就回都城,這期間聞惜會留在漓寐身邊保護她。
可事情總不會如設想那般順利。
漓寐和言安戰死沙場,聞惜武功再高強也會有精疲力竭的時候。
她們都死在了那一場戰役裏。
聞惜渡完此劫後飛升上神,她原本的性子和這個小師妹不算特別相似,但還是有相通之處。
兄長們一個個備着禮物來祝賀她渡劫成功,聞惜卻突然覺得沒意思。
聽說魔族的長公主歷劫歸來,魔尊已屬意她成為下一任魔尊,聞惜剛開始還沒什麽反應,然而得知那位長公主的名諱時,她終于露出了笑容。
聞惜從小就天賦異禀,成神後與魔界的幾次戰争中都展示了非一般的軍事能力,她被許多人稱之為戰神,可每次在與魔族交鋒時沒看見那個念念不忘的身影,聞惜心裏都會有些空乏。
多年後,在戰場上的聞惜看見漓寐之後直接把人拐回了仙界。
看見聞惜的漓寐也是一臉驚異,一聲“師妹”差點就要脫口而出,卻猛然想起她們的身份已是天差地別。
聞惜把魔君将領擄走的消息傳到了天帝耳朵裏,天帝怒喝一聲荒唐。
什麽時候聞惜也像那些魔一樣學會了如此野蠻粗魯的做事方法?!
被帶到聞惜居所的漓寐不知所措,她在魔界聽過聞惜的名字,是仙界多年未曾出現過的殺神,下手狠辣不羁,所到之處無魔生還。
漓寐覺得她和聞惜在人界那場歷劫不過是恰好遇見,應該不至于被這位上神記挂那麽久。
可現在看來,聞惜不僅記着,還怨漓寐為何要在戰場上與她裝不認識。
漓寐想起那些死在聞惜手裏的魔族,別開眼睛冷着聲音說:“聞惜,你還不如在戰場上直接一道雷把我劈死。”
“魔族對于複生的法子數不勝數,一切只是時間問題罷了。漓寐,你若是能早點出現,不就沒那麽多問題了嗎?”
這會兒漓寐才反應過來聞惜這千年來的殺戮都知識為了引她出來。
“你……這麽做為了什麽?”
“你要還我一把琵琶。”
當年在人界戰場上,那場失敗的戰役讓的聞惜琵琶被人踩碎,後來聞惜重返人界,昔日戰場已是一片平地,什麽都找不到了。
女帝親自挂帥收複失地,為那些死于沙場的英魂報仇雪恨,開創了一場史無前例的太平盛世。
這些都與漓寐和聞惜沒什麽關系了,但聞惜對于那把琵琶卻念念不忘。
漓寐答應聞惜,說是會為她做一把這世間絕無僅有的琵琶。
聞惜爽快将她放走,在離開仙界之前,漓寐擔心聞惜會被天帝怪罪,聞惜卻笑着說:“難為你關心我。”
“阿惜,我知你行事随心所欲,但也不要太過任性了。”
“嗯,我知道了。”
漓寐對聞惜始終像個大姐姐,她還是無法對聞惜狠下心。
魔族長公主被放走的消息在仙界傳開,聞惜被人押到了天帝面前。
天庭莊嚴肅穆,無數天兵天将把守,聞惜跪在天帝面前,即使天帝再怎麽訓斥,她表情依舊平靜自若,看上去不像是有任何悔過之心。
等天帝終于說不下去的時候聞惜終于開口:“是您故意安排的吧?讓我和漓寐在人界相遇,一同死在沙場,用這個教訓告訴我,若是心軟,對旁人産生感情,就活該被踐踏,是這樣嗎?”
天帝依舊是那副不可一世的模樣,他仰起下巴,居高臨下,“你既然知道,就應該銘記那種痛苦!”
“父君,不算痛的,我一千歲,您親自将我體內最後一點兒魔血抽去的時候,最痛。”
聞惜不是天帝與天後的孩子。
她的母親是魔族皇室的某個旁支,當年下凡歷劫與天帝相識,歷劫結束兩人依舊情意綿綿,即使天帝登基兩人也從來沒斷過聯系。
後來她母親被人發現與仙族勾結已久,從魔族逃離到仙界,卻被冷心冷情的天帝拒之門外。
當時聞惜母親還懷着聞惜,她死後肚子被剖開,聞惜被取出來在天帝的神血滋養下長大。
天後懦弱,天帝這麽做她只能盡全力隐瞞。
聞惜每隔百年就要體會錐心刺骨之痛,她成為了天帝血脈最純的孩子,天帝在她逐漸長大後将她的記憶消除,教她如何最簡單地殺捕魔物,說是只有這樣才能還仙界太平。
最開始聞惜對她的父君無比崇拜,但後來随着年齡的增長,她發現事情和她想象得天差地別。
不管是仙界還是魔界,總有無辜之人家破人亡,只是因為身份不同,就能肆意屠戮。
聞惜開始懷疑她的存在是不是只有被父君指揮着往這兒殺往那殺。
歷劫過後,聞惜終于明白。
她只是一把好用的刀。
乖了沒有獎勵,但不乖絕對會被懲罰。
戰争沒有公道與正義可言,不過是野心的附屬品。
心中再無顧忌之後,聞惜的血徹底涼了下來,她對于痛楚已經麻木,那些死在她面前的魔有多麽凄慘對她而言也都不再重要。
聞惜恢複記憶的事兒讓天帝愈發憤怒,他讓聞惜閉門思過,征戰魔族的事兒與她不會再有任何關系。
“沒用了就抛棄,真是您一貫的做事風格,父君,就算您将我身上的魔血抽走,我的骨,我的肉,皆由魔族所孕育,這是您這輩子都改變不了的事實,不是嗎?”
“我是把你養得無法無天了!”
聞惜被罰了七道天雷,随後天帝要關她禁閉,還派了衆多天兵把守。
但即使是虛弱狀态的聞惜,也無人能是她的敵手。
在魔族差不多快要被聞惜殺完的時候,仙界的天兵們也損失了數萬之多。
不知有多少仙家來讨伐聞惜,但天帝卻說聞惜是被魔物所惑,已經被他扔去了風瀛山,等何時她心中澄明再回到仙界也不遲。
不僅如此,天帝還賜給聞惜一個與她沒有絲毫關聯的仙號。
寂清。
諷刺又好笑。
風瀛山離仙界魔界人界都很遠,常年下雪,天寒地凍。
聞惜住着的地方說好聽點兒是神殿,說難聽點就是個無法遮蔽任何風雪的破屋。
身上的神力被天帝封了千年,聞惜對于寒冷的感知被不斷放大,但她并不在乎這些,每天醒了就打一會兒坐,困了倒頭就睡,比在仙界不知道自由散漫多少。
聞惜在風瀛山待着挺安分,那些來看守她的天兵被天帝叫了回去。
畢竟聞惜是個無所顧忌的神,若是她一時起了興致又殺了天兵,天帝到時候都不知道該怎麽解釋。
五百年彈指一揮間,聞惜怎麽都沒想到她不修邊幅的模樣會被漓寐看見。
漓寐過來的那天風瀛山風雪停歇,聞惜被漓寐從床上拉起來抱進懷裏,捏着臉問她有沒有事。
聞惜迷迷糊糊睜開眼,臉被漓寐揪得生疼。
“這五百年我可是在辛辛苦苦給你造琵琶,你就算是再懶散也起來看看呗。”
話音剛落聞惜眼裏的困倦瞬間消散,漓寐被她這模樣逗笑,松開聞惜的臉說:“誰能想到仙族戰神懶倦起來是這番模樣,住在這兒那都漏風的破屋子裏五百年,也虧你受得住?”
聞惜不是很在意地笑笑,“以後還會繼續住下去。”
她是不打算再回天庭去見她那位至高無上颠倒黑白的父君了,那些哥哥們也都忌憚她的能力與戰功,何必回去惹人嫌。
漓寐有些難過,她替聞惜覺得可惜,可她們一個是仙族一個是魔族,立場注定不同。
“不是說琵琶造好了麽?給我看看。”
“诶呀不要着急嘛~”
聞惜被漓寐拉起來走出了小破屋,漓寐伸手一揮,小破屋瞬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座華麗聖潔的神殿。
這是在做什麽?
漓寐見聞惜眼裏都是不解,笑着又從手裏變出了件紅色的披風搭在聞惜身上。
“仙界因為你的緣故與魔族休戰,我知道風瀛山是個荒無人煙的地兒,很想來看看你,但你的琵琶還沒完工,總不能讓你期待落空,上次你帶我去了你居住的地方,我覺得很漂亮,就讓人也蓋了一座,整個搬過來送給你。”
“漓寐……”
“至于這身紅衣,我是覺得你總是穿那種素到不能再素的衣服,簡直浪費了你這番好容貌,果然紅色更加襯你,好看!”
漓寐拉着聞惜的手進了神殿,随後将她在人間尋找的珍貴材料所制成的琵琶交給了聞惜。
聞惜接過琵琶,當她看見琵琶的弦時心中生出無數喜悅。
“我怕我在魔界尋來的材料會沾染魔氣,于是在人間尋找了上好的沉香木讓專門為皇家制琴的工匠花了幾代人的心血制造,尋常的弦容易崩斷,所以我……你不會嫌棄吧?”
“不會,我很喜歡。”
聞惜的手輕輕在弦上撥弄,琵琶傳出的聲音铿锵有力,清亮而不沉悶。
漓寐對她這份用心無人能及,聞惜被感動得有些不知所措,她說風瀛山實在是太冷,問漓寐要不要去人間逛逛。
反正現如今仙魔已休戰,不管是魔界還是仙界都因為聞惜元氣大傷。
聞惜下手看起來挺狠,可她若是真動了殺心,直接将那些天兵們的仙魂打散就行。
她摧毀的,不過是那群天兵的肉身。
仙魔兩界都需要休養生息的時間,聞惜已經遠離天庭,她反正是不想再回去了,她眼裏這會兒只有漓寐。
漓寐知道聞惜沒有傳說中那麽兇悍狠毒,在她眼裏聞惜依舊是那個需要關愛的小屁孩,除了有點兒任性以外還是很乖的。
不過聞惜說去人界那麽輕松,漓寐有些疑惑地問:“你不是被關在這兒的嗎?能随便離開?”
過來的時候漓寐确實沒在風瀛山附近看見任何看守的天兵和結界,過來的時候她都覺得有些順利地不像話。
“我只是神力受限,天帝知道我沒有對那群人下死手,只是把我扔過來吹吹雪,想去人間他也管不着。”
“還是那麽任性。”
漓寐寵溺地點了點聞惜的額頭,聞惜順勢抓住漓寐的手腕,将臉貼了上去。
仙界戰神在這一刻就像是只等待撫摸的貓,軟得不像話,她蹭了蹭漓寐的肌膚,連眼波都暧昧了幾分。
“所以師姐,我那麽虛弱,你要最疼我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