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六千七百年前
六千七百年前
“終于有機會睜開眼見到她那日,我心中充斥着期待與喜悅。”
“她就這樣用血澆灌了你三百多年?”
“滿打滿算,一千年。”
擁有神識,和她相處的那千年,是我此生為數不多能品嘗到的甜。
可就這一點甜,卻傷我數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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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惜養的那株山茶終于要開花了。
在短短的三百年裏,又有人或者仙因為一念之差堕入魔界。
魔界擁立了新的魔君,他是上任魔尊的叔叔,當年仙魔大戰率先投降,乖乖給仙界當狗,才有了如今的至尊之位。
“所以說打這一仗的目的又是為了什麽。”
如果當年漓寐能早些降,不做那些對仙界來說無用的抵抗,也不至于落得這般下場。
裝着酒的白瓷在地上滾落幾圈,聞惜靠在榻上酩酊大醉,白茶花在她模糊的視線中慢慢化成人形,走到她面前跪下身,幫聞惜攏了攏落在地上的長發。
少女穿着一件白色的薄衫,和聞惜一樣披散着長發,不過她的發絲帶着點卷,更添了幾分嬌俏。
她專注地看着聞惜,眼神癡迷。
這幾百年她凝聚神識不易,剛開始痛苦萬分,後來這些痛卻漸漸凝結成了數不勝數的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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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快快長大,見到神君。
神君不僅很香,聲音也格外好聽。
聞惜話少,大多時間都在喝酒或者喂養她,對于這位悉心照料自己的神君,言沅只記得她身上的香氣,和血液芬芳的味道。
言沅蹲在地上用頭靠着膝蓋就那麽盯着聞惜,她心中滿是歡喜,臉上的雀躍如何也收不住。
不知過了多久,聞惜終于酒醒,她的手垂在半空中摩挲,像是在找什麽。
然而下一秒那只手就出現在言沅脖子上。
聞惜用的力道不小,年少時的機敏現如今不減分毫,神殿中什麽時候來了人,為何她醒來才發覺?
言沅睜大眼睛不明白聞惜這是在做什麽,都不知道該如何反抗,等看清楚了眼前的人之後聞惜猛然松手,眉心死皺。
“小山茶。”
“是我是我!”
言沅聲音有些啞了,脖子上的青紫浮現得迅速,但這絲毫不減她對聞惜的熱情。
聞惜看着言沅和漓寐有五分像的面龐,擡手輕輕撫摸上,随後劃開手指塞進了言沅嘴裏。
少女脖子上的痕跡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言沅伸出舌尖舔了舔聞惜的指尖。
她依然在喂養她。
不過以前是直接剖心口血,現在倒不必吓着小孩兒,反正小山茶已經有了神識,将來她自己可以慢慢修煉,若是養分不夠了,她再喂她就是。
言沅乖乖跪在聞惜面前,被喂神力的時候言沅能感覺到自身能量的充盈,但與此同時像是有什麽東西附着在她四肢,疼得酥麻。
她把聞惜的手指吐出之後擦了擦,透着幾分乖順的讨好。
聞惜教了言沅幾個簡單的法術,讓她換了身衣服,重新靠在軟榻上懶洋洋地說:“既然你活下來了,以後就在風瀛山随便找個什麽地方修煉,我喜歡清淨,知道了嗎?”
原來剛化成人形就要被趕走,言沅表情立馬難過了起來。
“神君,我很聰明的,我,我以後絕對不打擾到你,你教我什麽,我就學,我都會做好的,你養了我這麽多年,我叫你師父好不好?師父!我有名字嗎?”
“……”
這死纏爛打的勁和她母尊一模一樣!
聞惜擡手無奈扶額。
她還是喜歡靜靜生長的小山茶,怎麽化成人形之後這麽吵?
言沅不說話了,像是知道聞惜不喜歡她那麽聒噪,嘴巴抿得死緊,只是一雙水汪汪的眼睛就那麽看着聞惜,好不可憐。
聞惜是典型的吃軟不吃硬,她眯了眯眼睛,指着地上散落一地的酒瓶說:“先把這些收起來。”
“好!”
言沅動作很快,等做完這些她又重新跪在聞惜面前,滿臉興奮地等待聞惜的接下來的話。
聞惜沉默了許久。
她在想如果漓寐還活着,看見寶貝女兒被她這樣使喚,會不會罵她失了神君德行,和老無賴簡直沒什麽區別。
罷了。
聞惜起身正襟危坐,她總是沒什麽光采的眼睛終于睜開了,紅裙襯得她面色愈發動人,言沅下意識咽了口吐沫,被聞惜這張臉美得移不開視線。
“我從不收徒,不過你想這麽叫我也不攔着你,平時我會教你一些法術,你能學得會就學,學不會我亦不強求。我神殿內外有許多需要打理的東西,我沒心思去做,以後就你來處理這些事兒,算是我喂你這麽多年的報酬,如何?”
“師父在上,徒兒以後一定盡心竭力孝敬您!”
“嗯,不錯。”
說完這番話聞惜又重新躺了回去。
神君收徒在仙界要登記名冊,而且過程繁複冗雜,聞惜對這些沒必要的儀式心生厭煩,反正這小山茶原本就是魔族,帶出去也有可能暴露,幹脆就讓她在神殿裏好好待着,別給她出去找麻煩。
沅是漓寐起的名字,這個字在仙界少見,為了防止節外生枝,聞惜叫言沅“阿言”。
言沅這會兒還沒有死之前的記憶,她只知道她是一株天賦異禀的山茶花,每天幫聞惜整理神殿的時候都笑眯眯的。
她學法術很快,不過兩百年就把聞惜叫她的那些高階法術融會貫通。
神殿馬上就要全部整理完,聞惜依舊像個醉鬼一樣每天酩酊,她也不知道言沅每天忙上忙下怎麽有那麽多活兒要幹,弄得她像是在欺負言沅一樣。
但聞惜懶得教訓言沅。
反正從言沅的表情來看,她心甘情願。
聞惜不由得腹诽。
漓寐怎麽能生出這麽個傻子。
言沅從神殿中的某本書籍中學會了該如何釀酒,她知道聞惜愛酒如命,喝得都是人間那些巧匠釀造的梅妃醉。
風瀛山常年下雪,能活下來也只有梅花,言沅沒事就會去采兩筐,悄悄釀造,希望能給聞惜一番驚喜。
這天言沅從神殿角落裏翻出了一把琵琶。
琵琶弦斷,但從痕跡來看被撫摸過許多次,言沅覺得聞惜應該是很喜歡這把琵琶的。
她在想什麽東西能做琵琶的弦,如果修好了說不定聞惜會誇獎她。
猶豫許久過後,言沅撫上了自己的長發。
如果能多灌注一點兒神力,應該可以做到終年不斷吧。
言沅花了很長時間來修琵琶,有時聞惜甚至都瞧不見她影子。
直到某一天言沅捧着琵琶來到聞惜面前滿臉邀功時,聞惜冷了神色。
“阿言,從哪裏拿的,就放到哪裏去,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