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她的眷顧
她的眷顧
“要一同用飯嗎，我親愛的冕下，這絕對是我畢生的榮幸……”
“不用了，謝謝陛下好意。”阿紮尼娅雙手交疊放在身前，輕輕地掃了他一眼。
美麗的教皇走出這座被烏雲籠罩的黑暗王廷，她被綻放的紅玫瑰包裹，緩緩走下高臺。
埃格納跟在她身後，長長的裙擺讓他忍不住伸出手去整理。
“看吶，多麽美麗動人的人兒啊，這絕對是帝國幾百年難遇的女神！”
“多麽般配的一對璧人啊！”
路過的貴族夫人小姐們停下馬車，扶着帽子看向王廷前的阿紮尼娅和埃格納。
“今夜的舞會，就在王廷舉辦，我想陛下一定會安排好一切的，是吧？”
阿紮尼娅站在象征神聖的白色馬車前，迎着光注視着埃格納，她紫羅蘭色的眼睛水波流轉，宛若寶石一般散發着迷人的光芒。
“我想，是不會令您失望的，阿紮尼娅冕下，請吧。”埃格納冷着臉。
像是下了逐客令。
今天天氣很好，暖陽高照，阿紮尼娅沒有回到芙洛琳宮，而是帶着羅莎蒙德去了貝爾湖畔。
湖邊雜草長得茂盛，波光粼粼的湖面像是鋪了一層金子，湖中央有一個噴泉，潔白的浪花接而不斷地湧出，最後消失在一圈圈發光的波紋裏。
“冕下，你要去狩獵嗎？”羅莎蒙德忍不住出聲問道。
貝爾湖屬于王廷和教會的管轄範圍，是聖城貴族狩獵的最佳地點。
“天吶，親愛的羅莎蒙德，你今天是怎麽了。”阿紮尼娅驚訝地笑着，眉眼彎彎，“我穿成這樣是要讓棕熊狩獵我嗎？”
羅莎蒙德比她大不了幾歲，兩個人就像姐妹一樣。
二人站在伍德莊園外。
“冕下，以您這樣的身份，來這裏是沒必要的，況且，每年……”
“羅莎蒙德。”阿紮尼娅悄悄開口。
她像歷年一樣，敲開了伍德莊園的門，來人見慣不慣地将她請了進去。
“教皇冕下。”
一個頭發蒼白的老人被攙扶起了，不停地咳嗽。
“這是她去世整整二十年了吧。”
老伍德渾濁的眼珠微微轉動，“嗯。”
“要去看看他嗎？”她問出了每年都會說的那句話。
“不了，教皇冕下。”
然後，得到了一樣的回答。
“他長得很好，很像莉莉絲王後，尤其是那雙灰藍色的眼睛，他英俊高大，才華橫溢，管理聖萊加斯綽綽有餘，他是個上天眷顧的可塑之才。”
“他不信神明，只是受您的眷顧與包容，教皇冕下。”
阿紮尼娅笑笑不說話。
“他桀骜不馴，像只鷹。就像年輕時候的您。”阿紮尼娅語氣緩慢，眼裏帶了細碎鑽石一樣的光。
“教皇冕下，您比任何人都了解您的子民。”老伍德聲音低沉，“包括歷代教皇。”
他發誓，這絕對是聖萊加斯帝國史上最稱職的統治者。
“今夜也是一樣，舞會在王廷舉行，我想不會出什麽亂子。”
阿紮尼娅沒有得到準确的回答，她也不在乎，帶着羅莎蒙德起身離開了。
她回了芙洛琳宮，用完午飯時已經該向王廷出發了。
王廷裏被宮廷侍女們打理得井井有條，完全看不出這裏之前遭遇了怎樣的虐待。
聖萊加斯所有有頭有臉的貴族公爵和莊園主們帶着夫人小姐來參加這個舞會。王廷花園裏亂糟糟的，埃格納也懶得去管，坐在最高處的寶座上，跷着腿，扶着額角望着大門。
當大門大開，一襲酒紅色束腰燕尾裙的阿紮尼娅出現在門外時，所有人都停下了眼下的動作，瞠目結舌。
沒有裙撐的酒紅色閃粉禮服襯得她身子玲珑，一圈一圈金子制成的流蘇從腰際向下，一直圍繞到長長的裙擺，如同星星一樣閃着細碎的光的禮服上用金線繡着一只只蝴蝶。胸前則鑲嵌了一顆顆小鑽石，纖細的吊帶挂在她瘦削的肩頭。脖頸帶了銀項鏈，一個百合花的墜子甘願躺在她胸口。
她淡金色長發随意挽起，頭頂着金色的百合花王冠。
“教皇冕下。”
除埃格納以外的所有人跪地行禮。
她是教皇，不存在喧賓奪主。
阿紮尼娅走到了埃格納面前，看着這個放蕩不羁的帝王，就算是穿乞丐的衣服，也不願換上聖萊加斯皇室的服裝。
她實在是機關算盡了。
“你今天很漂亮。”
“埃格納，最起碼你該戴上王冠。”她出聲提醒。
“今天是埃格納的二十歲誕辰，我想做什麽就做什麽。”
沒錯，今天是埃格納的二十歲誕辰，也是莉莉絲王後的祭日。
“你又去伍德莊園了。”
“沒錯。”
埃格納統治之下，沒人會把其他人放在第一位，所以她每年這個時候都會去伍德莊園，和老伍德聊一聊。
“你可真是個善良心軟的人。”埃格納從王座上站起身，阿紮尼娅跟着他走到偏僻的角落裏。
“你以為誰都像你一樣，狡猾的豺狼。”
“聖母瑪利亞知道這親愛的教皇比她還聖母麽？”埃格納毫不掩飾對她的諷刺，“你去做什麽？”
“埃格……”
“我母親病得起不來的時候他在哪？”
“埃格納你冷……”
“我母親死後，屍體被丢到亂葬崗，被禿鷹啃食，被野獸糟踐的時候，他在哪？！”
埃格納幾乎是吼出來的這句話，灰藍色的眼睛帶着不易見的水光，飽含憤怒，他胸口劇烈起伏，薄唇緊抿。
被連續打斷兩次話也不惱，阿紮尼娅靜靜地注視着他，等他徹底冷靜下來。
“美麗動人的希望女神啊，你能救贖所有人，你能救贖我嗎？”埃格納步步緊逼，聲音極輕，獰笑着譏諷道。
直到埃格納将她逼到王廷冷硬的宮牆上，幾乎要和她唇齒相貼時，才冷靜下來，後撤兩步。
“舞會該開始了。”阿紮尼娅紅唇輕啓。
看着埃格納的背影消失一段時間後，她才跟着離去。
她和這個瘋子帝王一起在薩維伽的行宮生活過一年，可二人的交情卻不止一年，如果只是見面也算的話。
阿紮尼娅了解他，就像，她了解聖萊加斯的每一段歷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