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魔

第11章

侯爵垂眸調節戒指的大小，清脆叩響預示着戒指完全扣在約瑟的手指上。

“好看嗎？”

約瑟垂眸，藍色如一汪湖水的寶石戒指戴在白皙修長的手指上，交相輝映，莫名産生一絲惑人的味道。大小正合适，不會摘不下來，也不會松松垮垮。

“尺寸……不适合安娜。”

侯爵神色淡淡：“到時候再調節。”

約瑟沉默地摘下寶石戒指，放回盒子裏。

侯爵沒有阻止他繼續在房間中尋找那本丢失的黑皮書本的行為，饒有興致地，拿起桌上的書兀自翻閱。

約瑟眼角餘光觀察着侯爵，他似乎很愛看書。

書房裏四面八方堆滿了書，不像其他人那樣只是擺設。

桌上放着一個玻璃樽，裏頭插了一枝鮮紅色的怒放的玫瑰。

玫瑰旁邊的男人，像傳聞中的魔神。

俊美、神秘、可怕。

如果無欲無求，就可以不被迷惑，遠離厄難。

如果心存貪欲，則會被拽進深淵爬不出來。

約瑟收回目光，從書架上找到一本書，坐下來看。

他大概知道，或許根本沒有什麽黑皮書本。

約瑟在書房裏睡了一夜，天亮的時候，房間中只剩下他一人。

毛毯蓋在身上，壁爐燃燒着，很溫暖。

他起身，回到夏洛特的房間中。

那個房間構造很特別，打開一面牆壁，裏面是書房。

書房裏有一張小床，那裏成為約瑟的新房間。

夏洛特似乎在一夜間對約瑟完全失去興趣，她懷着身孕，卻總是往外跑。

以前不參加舞會，現在卻總是往舞會上鑽。

舞會上，她跟拜蒙公爵很親近。

她經常去教堂，說是替肚子裏的孩子祈禱。

但有人見到她跟拜蒙公爵來往親密。

小莊園裏的仆人很同情約瑟，因為夏洛特完全不尊重約瑟，她絲毫沒有掩飾自己放蕩行為的意思。

這真是令人震驚。

以前的夏洛特小姐安靜腼腆，現在的她就像是會所裏最放蕩的女人。

約瑟不以為意，依舊過着和以前一樣的生活。

簡單，充實。

除了憂心安娜，以及堤防威靈頓侯爵。

那位侯爵大人心思深沉，他身處深淵，每個人的心思在他面前無所遁形。

莊園裏的每個人都是蛛網上的小蟲子，努力掙紮，最終死亡。

而他是蛛網中心的蜘蛛，戲谑玩弄那些蠢徒。

約瑟恐懼他，因而遠離。

在無法避免的，接觸日益增多時，也盡量減少自己的存在感。

威靈頓侯爵和安娜的婚期接近，約瑟試圖找到安娜，想在她面前說出自己的憂慮。

安娜正在試婚紗，女仆替她穿上鞋子。

但婚紗太長，鞋子大了點，女管家愛瑪在旁邊記下來。

愛瑪帶着女仆和婚紗、首飾離開，房間中只剩下約瑟和安娜。

安娜：“你想跟我說什麽？”

約瑟把憂慮說出來，安娜點點頭，表示她知道了。

“安娜——”

“約瑟，我接觸侯爵的時間比你長，我比你更了解他。放心吧，我不會有事，我們都會很好。但是，答應我約瑟，遠離侯爵。”

約瑟沉默良久，無奈：“好吧。”

安娜抱抱約瑟：“謝謝。”

她看上去很快樂，從未有過的快樂。

約瑟不忍心打破安娜的期盼。

他一直憂心忡忡，直到婚期到來。

作為安娜的同胞兄長，約瑟一大早就來到安娜的房間，想再跟她說說話。

他現在的感覺很複雜，酸澀、舍不得，高興、激動，各式各樣的情感交織在一起，複雜極了。

約瑟深吸口氣，敲門。

半晌沒有人回應，他試圖推門，一推就開。

房間裏沒有見到安娜，她的婚紗和首飾還留在房間中。

約瑟找到西蒙和愛瑪，“我找不到安娜，她一定出事了。今天是她結婚的日子，她期待很久，不會亂跑。拜托你們，趕快尋找安娜。”

兩位管家各自指揮男仆和女仆們開始在莊園中尋找失蹤的新娘子安娜，約瑟着急不已，他甚至想鑽進樹林中尋找。

西蒙将他攔了下來：“很多人在樹林裏迷路，沒有獵狗帶路，您出不來。”

誰知約瑟聽到這話，卻問：“安娜會不會在裏面迷路了？”

當仆人們搜遍莊園的每個角落也找不到安娜時，約瑟固執己見，堅定認為安娜肯定是在樹林中迷路。他一定要進去裏面尋找，但西蒙不同意。

管家西蒙命令幾名男仆牽着獵狗，團團圍住約瑟：“抱歉，先生。沒有老爺的命令，我不能讓您闖進去。”

約瑟疾言厲色：“你想要命令我嗎？”

他試圖去牽那些看起來很兇狠的獵狗，而獵狗龇牙威脅。

于是他放棄獵狗，想要獨身闖進去，而男仆們圍住了他。

約瑟憤怒至極，他失去理智和一貫的溫和、懦弱，揪住西蒙的衣領：“如果找不到安娜，我一定會殺了你！”

西蒙眼神微變，他妥協道：“那麽，請容我禀告老爺。”

約瑟：“我也去。”

西蒙猶豫，而約瑟已經先行一步去尋找威靈頓侯爵。

侯爵沒有在自己的房間，而是在處理公務的書房裏。當約瑟到達的時候，恰好看見拜蒙公爵神色憤怒的從裏面走出來，無視約瑟将他狠狠撞開。

約瑟穩住身形時，眼角餘光瞥見拜蒙公爵藏在懷裏的一條衣帶。

衣帶有些熟悉。

不過他現在滿腦子都是安娜，沒有過多關注，沒有經過西蒙的提前禀告就直接闖進侯爵的書房。

走廊盡頭的拜蒙公爵忽然轉頭，看見這一幕，眼睛微微眯起，神色莫測。

侯爵坐在書桌後，目視約瑟喘着氣停在他面前。西蒙想上前說些什麽，侯爵擡起手阻止西蒙并讓他出去。

“有事嗎？”

約瑟跪在侯爵的面前，擡起頭，祖母綠寶石般漂亮的雙眼濕潤地祈求：“拜托您，大人，救救安娜。”

侯爵沉默着聽完他斷斷續續的陳述，點了點頭表示知道，站起身，拿起一根鑲嵌寶石的鷹頭手杖。他走了出去，詢問管家西蒙和愛瑪，得知找不到安娜後，并沒有提出讓人去樹林裏尋找。

約瑟一直跟随在他身後，見狀沖上前：“大人，安娜她失蹤了——或許就在樹林裏，拜托您，讓我帶着獵狗進去尋找她好嗎？”

侯爵漫不經心地：“我為什麽要花費精力去尋找她？”

約瑟不敢置信，喃喃道：“她是您的未婚妻！”

侯爵依舊毫不在意：“誰都可以是我的未婚妻，只要足夠出色，不會替我惹麻煩——安娜是個聰明的姑娘。可她現在也開始給我惹麻煩，你知道婚禮上邀請了多少賓客嗎？連女王也派來使臣祝賀，每個人都興致勃勃地期待。”

他側着身，拄着手杖，極其冷漠無情地望着約瑟說：“但現在新娘子失蹤，我必須去處理這樣糟糕的局面，告訴他們，婚禮取消，因為找不到新娘子——或許她寧願逃跑也不願意嫁給我。而接下來，倫敦、約克……關于我的笑話，将會永久的流傳于上流社會中。你說，我該找誰賠償？”

約瑟渾身都在顫抖，臉色蒼白：“……也許、也許安娜正遭遇不測，或者……現在去尋找她還來得及，找到新娘子，婚禮就能繼續了不是嗎？”

侯爵：“約瑟，如果現在站在我面前的是安娜這個聰明的姑娘，她一定不會這樣提議。好了，約瑟，或許她的确是反悔躲了起來。不要再浪費時間，回你的房間陪夏洛特。”

約瑟抓住侯爵的衣擺：“我求您了大人，求您，就算只給我一個人、一只狗也可以，我自己進去尋找她好嗎？”

侯爵不為所動，依舊拒絕：“回去，約瑟。”

約瑟用力地抓着侯爵的衣擺，咬牙，就在衆人以為他會不自量力撲上去挾持侯爵時，他低聲說道：“我會為您找到新娘子，您能夠讓人去樹林裏尋找安娜嗎？”

聲音很小，西蒙和愛瑪聽不到，唯有侯爵聽到了。

侯爵凝望着約瑟，眼中閃過一抹笑意。

事實上，就在剛才，他以為約瑟會失去理智選擇攻擊他。

假如約瑟選擇攻擊他，那麽他或許會有一些失望。

因為這無疑是最蠢的做法。

但約瑟沒讓他失望，這乖巧聰明的漂亮男孩，選擇最聰明的方法，成功說服他。

同時，

成功取悅了他。

威靈頓侯爵按住約瑟的脖子，“那麽，如你所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