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來客
第36章 來客
◎不、不是冉二。◎
一大早起來就被碧樓抓住了, 楊嫣甚至還沒來得及吃飯。
就算她吃了飯,這麽一通折騰之後,也早就餓得不行了, 她甚至能聽見肚子都哀鳴。
但是楊嫣對着鏡子看着自己嘴巴上形狀完美的唇妝——碧樓修修改改、花了近半個時辰的成果——覺得自己要是因為吃東西弄花了妝面,碧樓大概會殺了她。
開玩笑,碧樓才不會做那麽可怕。
“碧嬷嬷”下線後,碧樓重新變回了小天使,她很快就意識到了“小娘子還沒吃東西”這件事……楊嫣都已經肚子叫到旁邊的人能聽見的地步了。
确實有點麻煩。
最後的做法是把點心切成半口半口的小塊, 楊嫣用簽子紮着, 努力在不碰到口脂的情況下送到嘴巴裏。
為了避免再經歷一遍剛才的地獄,楊嫣真的很努力了。
甚至因為害怕定位失誤,她抛棄了簽子,直接用手捏着、張大嘴巴往裏送,可謂是完全放棄形象了。
碧樓倒是沒有說什麽。
她就是看着看着,突然紅着臉轉過頭去了。
楊嫣:“……”
現在臉紅有什麽用啊?!她才不會被騙到了, 呵。
楊嫣被碧樓從頭到腳折騰完之後,本來也沒剩多少時間了,她以龜速吃了個半飽之後, 就該出門了。
雖然楊嫣本想在馬車上接着吃點,但是衡量過後, 還是沒做這種高難度的操作。
半飽就半飽吧, 總比餓着好。
等到了馬車上,楊嫣因為這一上午的事情,已經心力憔悴到做不出任何表情了。
她真的不行了!
系統提醒要是再響, 讓它強制操作吧!!
這次碧樓倒是沒有懷疑什麽, 她還以為小娘子這是緊張, 不由出言安慰, “小娘子莫要擔心,裴郎君退親一事,一定有什麽誤會在。等見面了之後說清楚,裴郎君定然會回心轉意的。”
碧樓當然知道這事情背後沒有那麽簡單,但是對着小娘子這張臉,她就不信有人能當着小娘子的面說出退親的話。至于這樁親事之後要如何繼續下去,那是裴郎君要做的事。
小娘子為他長途跋涉,還經歷了那般險境,他難道連這點事都做不好嗎?!倘若真是那樣沒用的人,還是別沾染小娘子得好!
楊嫣沒有領會到碧樓這番話背後的複雜含義,她只是醍醐灌頂,突然間明白了今天一大早就沒停過的系統提醒到底是怎麽回事。
碧樓該不會以為她很愛這個未婚夫吧?特別喜歡的那種。
不只是碧樓,好像楊家人都這麽覺得。
楊嫣開始回憶自己到底為了這個未婚夫幹了什麽。
先是在南北隔絕,對方音訊全無、生死不知的時候堅持婚約,甚至不惜在過程中用了一些過激手段;對方三年孝期,本來已經是當嫁之年的她心甘情願地等,甚至在楊父透露出讓她進宮的意思之後,故意找茬氣走教養姑姑;最後,在對方因為未知原因(很大可能是她便宜爹施壓)退親的現在,她不顧戰亂、北上找人……
楊嫣從頭到尾數了一遍,自己都忍不住驚嘆:好家夥,這是什麽品種的戀愛腦?!
但是現在——
“戀愛腦”竟是我自己?!
*
也不知是因為剛到衛陽沒有找到合适的門房,還是因為對這個退了婚的未婚妻的虧欠,或是什麽別的原因,裴家兄弟親自在門口接的人。
裴家兄弟在衛陽身份尴尬,卻沒想到第一日就有人登門拜訪。
瞧着車架上的裝飾,來的還是位小娘子,這就讓人有些議論了。
但車簾子撩開的一瞬間,周遭全都靜了。
日光透過空氣中的微塵散射出來朦胧的光暈,在她出現的那一瞬間,映入眼中的場景都顯得不真實起來。雲鬓堆疊、烏發如瀑,額間的花钿像是神女墜入凡塵的印記。
不該說眉眼皆可如畫。那蝶翼般的長睫一振、眉目顧盼間,分明是塵世間凡筆無論如何也繪不出的絕色。
……
是裴七提議出來迎一迎的。
他這位五堂兄一波三折最後還是無疾而終的婚事,在裴家也很有名氣。定親的那年裴七不在長安,無緣見一見這位差一點就成為他堂嫂的楊娘子,只聽說是個美人。看這樁婚事的情況,這還是位很癡情于他堂兄的美人。
裴七很好奇。
在那纖纖玉指碰上車簾、露出一截凝霜般皓腕時,裴七還有心調侃這位堂兄一句“兄長會不會後悔”,但是等人出來,他就什麽話也說不出來了。
不只是話說不出來,連思緒都短暫地空白下去。
在短暫的空白後,各種詠美人的詩句一個勁兒地往腦子裏湧,幽蘭太淡、牡丹過豔、以菊作比也詠不出那份清雅、雪中梅花都少了那份驚心動魄的美……俗!都太俗了!!
在裴七拼命挖掘着自己的文賦積累的時候,聽見旁邊一聲,“玉蟬。”
不只是裴七沒有反應過來,就連楊嫣本人都沒有第一時間反應過來這是在叫她——她的字。
及笄又定親了之後,楊嫣當然有了字,也就是裴琢口中的這個“玉蟬”。
但是這個字有跟沒有沒什麽區別,平常幾乎沒有人叫:身邊的仆從叫的是“小娘子”,家裏人叫的是“三娘”;出門在外面客氣的叫“楊娘子”、關系更熟的按排行叫“三娘子”、“楊三娘子”;便宜爹和長輩有時候會直呼其名叫“嫣兒”,偶爾也叫一下乳名“嫣嫣”……楊嫣在“我也有字了”的幾天新鮮之後,就徹底把它抛到了腦後,這會兒還是被碧樓抓了一把才想起來。
楊嫣:“……”
為什麽明明她自己的字、居然是碧樓記得更清楚?!
想起來之後,楊嫣立刻露出了一個尴尬又不失禮貌的微笑,試圖遮掩剛才的失誤。
她張了張嘴,想要同樣以字稱呼回去,卻比較悲劇地發現自己不記得了。便宜爹對這個“未婚夫”很有意見,從幾年前就開始直呼其名了,因為自己在劇情裏只是個背景板,了解了自身戲份後,她也好多年沒有重溫劇情了。
楊嫣當機立斷:“五郎。”
好像有點太親近了,但是以她現在“戀愛腦”的人設來說,問題不大。
楊嫣努力笑得更動人一點,試圖靠這張臉的殺傷力,讓人忽略這點小瑕疵。
效果好到過頭了,場面像是被按了暫停鍵一樣短暫地沉寂了片刻,等時間終于重新流動起來,裴琢甚至忘了引薦身邊的堂弟,只動作僵硬、全憑本能的做出了主人家延請的禮節,往走了前一步引着人往裏面走。
被二次暴擊的裴七也全忘了自我介紹這碼事,只亦步亦趨地跟在堂兄身後。隔了好一會兒,終于回神的裴七忍不住擡頭看向就在他前一步的堂兄,以一種好像第一次認識這位兄長一樣的全新目光。
退親?對着這種絕色,他堂兄居然能退親。
他當真是心甘情願地叫一聲“兄長”!
等到屋內就座後,裴七總算找到機會說出自己的名字,他拱手道:“在下裴琮,還未見過楊娘子。琮乃禮器,故字明禮。我在族中行七,楊娘子叫我一句‘裴七’就是。”
美人目光流轉、宛若含情,只看一眼就叫人軟了。
再朱唇輕啓、聲如莺啼,輕輕喚一聲就将人拉入了雲端,不知今夕何夕。
裴七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對方只是客氣地道了一句:“裴七郎君。”
本來被美人喚了一句已經是萬幸,但是有了對比,就叫人抑不住地失落下去。只是“裴七郎君”啊,若是能被叫一聲“七郎”……
想到這裏,他忍不住看了眼旁邊的堂兄,卻見對方只是垂眸盯着眼前的一塊地方,臉上的神情叫人辨不分明。
裴七不明白。
他要是被這麽一個大美人另眼相待,尾巴都要翹到天上。
屋裏沉默了會兒,裴七又恨鐵不成鋼:快說話啊!難不成真指着人家小娘子主動開口?!
裴琢倒是開口了,卻不是什麽風花雪月,而是直指問題的關鍵,“玉蟬,你不是該在建都嗎?如何在衛陽?……如今北方兵荒馬亂,楊公必不放心你。”
裴七愣了一下。
這問題确實是個問題,但是他堂兄這樣,到底是怎麽被美人另眼相看的?
裴七注意到楊娘子瞥了他一眼,這是想要他回避的意思。
他厚着臉皮,假裝沒有看懂。
眼下這情況,能多待片刻他都是賺的啊!!
裴七低下了頭,和旁邊的堂兄一樣,假裝研究起了地上的花紋。
然後,他就聽見了那聲石破天驚的,“我來找你。”
這聲音并不大,依舊是婉轉動人,叫人骨頭都酥了三分。
但是這裏面的意思可就大了去!
裴七霍然擡頭,旁邊的裴琢失手打落了桌上的茶盞。
裴七擡眼就看見,那位絕色之姿的楊娘子正不閃不避地盯着他堂兄,“我想問……”
這個話到底沒說完,旁邊的門被一下子推開。
屋內的三人一下子都回頭去看,裴七不及呵斥,來人已經跪在地上,“禀郎君、五郎君,趙公來了!”
作為衛陽城裏的老大、北方六州事實意義上的主人,如今還頂着“趙”姓的冉韬在他的地界上和稱帝也只差了一個名號了。他的到來沒人敢怠慢。不管是主是客都慌慌張張地迎接,楊嫣被這氣氛帶得也莫名緊張起來。
直到見到人之後,楊嫣才發現、她緊張個鬼啊!
來的人是冉二。
在這一屋子戰戰兢兢的氛圍中,楊嫣站在裴家兄弟身後、放松得格格不入。甚至在擡起頭來和冉韬對上目光的時候,不小心瞪了回去。
楊嫣:“……”
對不起,她就是還有點憋氣,不自覺就……
發現自己的問題之後,楊嫣連忙斂眸垂眼,低下頭作小心翼翼狀。
落在她身上的視線并沒有收回,甚至随着時間推移愈發沉重,楊嫣終于感受到些如凝實質的壓力,那種冰涼又沉重的壓迫感仿佛回到了再次相逢那一天。
在這種凝固到幾近窒息的氛圍,楊嫣突然意識到一件事。
不、不是冉二。
……是“趙将軍”。
作者有話說:
二狗子:老婆穿着我送的衣服,戴着我送的首飾,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去、見、野、男、人!(氣炸.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