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佳偶天成
佳偶天成
湛青山近日很熱鬧。
山腳下的驿站、客棧、酒肆、茶寮家家都爆滿，騎馬的、走道的、乘車的、坐轎的，從販夫走卒到貴客豪俠，從英俊翩翩青春少艾的少年少女，到白胡子一把仙風道骨的前輩高人，還順帶着一群徒子徒孫......總之是絡繹不絕，甚至有越來越多、人滿為患的趨勢。
李一明走了二十一天，終于在十月初九這天來到了湛青山腳下，他望着那郁郁蔥蔥的山峰頂長長舒了一口氣，終于是不負師傅所望，如期趕到了。
他四處看了看，找了家看上去不太貴的茶寮，準備歇歇腳。小二給他拿了張菜單，李一明在心裏算了算盤纏的剩餘，謹慎地點了一壺茶和四個肉包子，結果沒想到那店小二來收錢居然要了他一兩銀子，他有些肉痛，但是為了維持人在江湖的臉面，忍住了沒有掀桌子，還是微微一笑，禮貌地把銀子遞了過去。
李一明一面大口咬着包子，覺得這包子絲毫也不值這個價錢，一面活動着腳踝，那右腳底下的鞋底已經被磨穿了一個洞，幸好這幾日都是晴天，他又将鞋底塗黑了，這才不顯得露怯。其實他包袱裏還有一雙新鞋，是師娘在他臨出門前趕着做的，可現在卻不能穿，那是要等到大日子才能拿出來裝點門面的。
李一明忍不住打量跟他同桌的兩人，這兩個青年看着跟他年紀倒是差不多，二十歲開外，穿着一黑一白的勁裝。這兩人一左一右坐着，一人笑眯眯，一人冷冰冰，面孔卻長得一模一樣，就像照鏡子，又有些既和諧又有種說不出的奇怪。
那白衣青年看李一明在看他們，便笑着打招呼，道：“兄臺，今日剛到此處吧，你可是覺得這茶寮的東西比旁的地方要貴上一些？”
李一明被他說中心裏所想，又不好意思承認，擔心辱沒了師門，便一臉正經道：“在下一路走南闖北，光顧過的茶寮沒有百間，也有九十九間，這家的價錢确實算不上公道。”
“只因那些茶寮并沒有開在這湛青山下。”白衣青年微微一笑，搖了搖頭，道，“你可知這山從前并不叫這個名字，而是叫作少青山，只是因為湛青盟的總部設立在這山頂上，久而久之，大家便叫習慣了，才就給山頭改了名叫作湛青山。”
“湛青盟來往的都是英雄豪傑，名門大派，能在這湛青山下開起來的客棧酒樓茶寮，其掌櫃的也都不是普通人。也正因如此，這山下的的價格才會比別處貴上些許。”這白衣青年說到此處，一點那大大的茶寮旗幟，“比如這家便是武當掌門開的，那店小二和茶博士都是武當弟子，而且只要在此喝茶，便有機會得到武當道長親傳弟子的箴言警句，這可是花多少錢都買不來的。”
李一明這才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難怪見剛剛那茶博士下盤很穩，那麽大的茶壺拿在手裏晃都不晃。
那白衣青年禮貌一拱手，道：“說了這許多話，卻還沒請教兄弟的尊姓大名？”
李一明清了清嗓子，雙手抱拳，道：“在下李一明，翠微山靈旭洞第十七代弟子，江湖人稱‘快刀一字斬’。”
”原來是快刀兄，久仰久仰。“白衣青年也抱拳還禮，連連點頭，似乎對李一明在江湖上的威名已是如雷貫耳。
李明心想自己這名號除了自己和師傅，估計還沒多少人知道，這白衣兄弟年紀不大，卻頗為見多識廣，實在厲害，于是他趕忙禮尚往來道：“請問閣下是？”
說到這時，那白衣青年和那黑衣青年卻默契地一同抱拳，齊聲道：“在下是洞庭湖秋水派逍遙雙俠，我倆是雙胞兄弟，向來一起行走江湖。”
這一桌三人惺惺相惜，隔壁幾桌的人也談論的熱火朝天，他三人便轉頭瞧了瞧。
“唐盟主居然還活着，真是江湖一大幸事。而且正在曲姑娘被怙惡谷暗算，危在旦夕之際，幸虧唐盟主神兵天降，英雄救美！真是不早不晚，那時機就是剛剛好！”
“江湖上早就傳遍了，唐盟主大難不死，必有大福。此後定會帶領我們中原武林直搗那怙惡谷的老巢，将俠義精神發揚光大！”
這一桌是慷慨激亢，人人摩拳擦掌，急不可待去展露身手，創一番雄圖霸業。
“唐盟主和曲姑娘真是佳偶天成，男才女貌，經過這許多年終于是修成正果了，可喜可賀，可喜可賀啊。”
“誰說不是呢，江湖上可好久沒有這樣的大喜事了！我瞧了那黃歷，婚期定的那十月初十，乃是百年一遇的良辰吉時，無論幹什麽，都是一定馬到成功的。”
這一桌卻是喜氣洋洋，喜笑顏開，仿佛人人家裏都有一樁大喜事。
山下這般熱鬧，山上卻也沒有消停下來。
這場婚禮中最高興的要屬曲暮雲，她挑選喜服便選了很久，從布料到紋樣，事事都十分精細。看了樣版，卻擔心這件是不是太過隆重，那件又覺得太素淨，最終有兩套進入了最終抉擇，卻還是定不下來，急得那裁縫不知如何是好。最後還是費春道，她穿兩件都很美，大可以一件行禮時穿，一件給賓客敬酒的時候再穿，曲暮雲這才放了心，那裁縫也終于可以安安心心去做衣服。
而這場婚禮中最不高興的人，則要屬魏紹鈞。這不僅是因為他苦戀曲暮雲多年，佳人終于要成親了，新郎卻不是他。更因為他做了湛青盟代盟主許多年，對盟裏的大事小情都知之甚深，而與之對比，柳逢舟則是遠離江湖多年，對各處各地分管的弟兄都不熟識，因此這籌辦婚禮的事，最後還是落到了魏紹鈞頭上。
起初，曲暮雲和柳逢舟并沒有想請許多人，但是沒過幾天，唐盟主複出江湖，還将贏取天下第一美人的消息便不胫而走，許多從前有往來的門派都遞了拜帖，而江湖上的新起之秀也慕名而來，魏紹鈞又不能将人拒之門外，于是人便越來越多，他也越來越頭疼。
十月初十。
湛青盟裏張燈結彩，賓客滿堂，迎來送來，好不熱鬧。
柳逢舟長身玉立，立于大廳，他從前常穿灰色長衫，今日卻是一襲紅衣，襯得他氣色居然好了許多，一張臉雙眉入墨，膚色瑩白，十分精神。連他周身的氣質似乎都産生變化了，頗有些大俠的潇灑自如的氣度，和從前那個懶散默默無聞的閑人相差甚遠。
“我真不敢相信這是逢舟。”聞月看着新郎，不禁小聲感嘆道。
文沛然點點頭，也道：“其實我到現在還有點做夢的感覺，就像一只家裏撿了一只蔫了吧唧的小雞，突然有一天翅膀一扇居然成了孔雀。”
易雲川卻看了看身邊的費春，問道：“真的就這樣看着他成親啊？”
費春沒回答，只是專心挑了一塊順眼的糕點來吃，這幾日她也沒閑着，現在已經有些餓了。
“新娘子來了！”
衆人立刻停下了寒暄，趕忙轉頭去看。
曲暮雲在喜娘攙扶下，徐徐走來，頭戴金花八寶鳳冠，身披五彩霞帔，雍容典雅，即使看不到臉，卻已然是風華萬千。
“‘虹裳霞帔步搖冠，钿璎累累佩珊珊。’白樂天誠不欺我。”文沛然喃喃道。
文沛然這話雖然說的有些文绉绉的，但是卻道出了在場無數賓客的心聲。曲暮雲絕對是他們見過最漂亮，最動人的一位新娘子，凝聚了無數男人的夢想。
但是終究娶到她的，卻只有一位。
喜娘将花球的另一端交到柳逢舟的手上。
“一拜天地。”
柳逢舟的腰微微向前彎曲，似乎正準備拜堂。
衆人也打開雙手，預備着鼓掌叫好。
卻聽一人道：“且慢。”
這說話的人聲音并不大，但是全場卻陡然安靜下來。
只因他們的目光都盯在這人的身上，因此一舉一動都十分顯眼。
一只柔白纖細的手輕輕掀開蓋頭，露出一張美人臉孔。
雲鬓烏黑高簪珠翠，極為明豔照人。
“暮雲在此致歉，今日煩擾諸位遠道而來。”誰知這新娘子紅唇開合，卻柔聲道：“乃是要揭露一人的真面目。”
曲暮雲盈盈下拜：“小女子人微言輕，若是不是在天下英雄眼前，恐怕此話無人相信。”
在場賓客不禁心裏疑惑，是什麽樣的人會需要曲暮雲如此大費周章，要衆人見證呢，難道天下第一盟主唐紀文不能為她主持這公道麽？
曲暮雲也知道諸人的疑問，便道：“此人乃是怙惡谷主，處心積慮隐藏行跡多年，卻賊心不改，近來更是有意危害中原武林。小女子無意得知此事，心急如焚，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她一介弱質女流，知道了這天大的秘密，卻不畏艱險，敢于揭露那惡人頭子的真面目，這等勇氣許多人稱贊羨慕都來不及，又怎會怪罪她。
峨眉掌門玉心師太已經一馬當先，站了出來，高聲道：“曲姑娘，但說無妨，無論那人是誰，我等都會保你周全！”
曲暮雲朝她感激地點點頭，玉指纖纖，往前一指：“這人就是他！“
她手指之處，卻是那與她一樣身着紅衣的新郎——
衆人剛剛熱烈擁戴的唐盟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