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困局難破
困局難破
“想來那場九死一生的任務并不是偶然了。”費春看着蕭亦道，她的措辭雖然是推測，但是語氣裏卻帶着些同情。
蕭亦訝然。
費春嘆了口氣，其實不光她一個人猜到了，這屋子的氣氛一下沉寂了下來。
“以蕭炎的城府，無論他多麽賞識喜愛一個弟子，也不會等他武功盡失後，還願意将自己的獨生女和百年家業交托于他，至多在莊內安排個職務，讓此人安度餘生罷了。想來當時瑞莊主恐怕是為情義所耽，當局者迷。”
蕭亦苦笑着點點頭：“大概是吧，不過也多虧有這個約定，莊主才能夠安心休養。或許，在這一點上，還是應該感謝他。”
費春接着問道：“那瑞莊主是何時發現的呢？”
蕭亦微微出神，慢慢答道：“不是他，是我無意聽到的。”
瑞桢失去武功後，自然不能再繼續擔任赤衛首領，而蕭亦便替了他的位置。但蕭炎大約覺得再培養一個首領要花費的精力太多，在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派他出去執行任務，他那時更多的時候，是在莊內護衛。
一次，他比尋常巡防的時間早來了一些，而剛換班的人也忘了告訴他不要靠近莊主的書房，他便無意間聽見了蕭炎和莊內長老的對話。
“桢兒在信裏說，已成功潛入了金烏門，成為了三公子的教習，想必不久便可探聽到那金烏劍訣的秘密。”
“果然如我所料。一個全無武功的人，要得到他們的信任，果然要容易許多，也不枉費廢了桢兒的一身功力。”
“唉，其實按着他從前的身手，本也是大有作為，只是可惜……”
“沒有什麽好可惜，他武藝固然是出色，但是與菀兒成親後，實在不需要會武功。”
“但當年的任務，還是過于兇險了，直到今日他的身體內還是有餘毒，況且只是需要散功，你本可以用更溫和些的法子。”
蕭炎沉默了一陣，卻沒有直接回答他，而是問道：“你知道怎麽馴化一只老虎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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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它年幼時輔以關愛，教它捕獵，喂它食物，等它甘心情願伏在你手下，再拔其爪牙。一定要尋個它落單的時候，且絕不能親自出手。如此這般，再将它撿回來，好生養着，便能讓它毫無反抗之力，哪怕以後長大再如何兇猛，也能一生為你所用。”
“當然，廢去他一身武功的方式有很多種，但是我卻還要他心甘情願。而且我早知他鐘愛菀兒，不願她受險，即使喪命也心甘情願，何況只是廢去一身功力。”
長老沒有再說話，只是深深嘆了口氣。
“何況，他只是輔助菀兒的一枚棋子，我必須保證他毫無反抗之力，否則怎麽敢将火雲山莊交付給一個野心勃勃的外人，從前的教訓還不夠深重麽？“
那晚，蕭亦數次懷疑自己的耳朵，每個字似乎他都聽見了，但是合在一起，卻是怎麽也無法轉化成能理解的真相。
他雖然看不見這位從小仰望的師父，或者說蕭莊主的臉，但是卻能夠想象到他還是這麽威嚴，甚至連說起這樣殘酷的事情，語氣裏還是一腔正氣。
到這一天，蕭亦才真正明白，在火雲山莊長大的自己，把這裏當作家的自己，是多麽可笑。更何況是瑞桢，原來他一生最為敬仰，視之如父的人，卻只是把他當作一枚棋子，一枚随時可以粉碎的棋子。
他一時怒不可遏，便寫了一封信給瑞桢，将自己所聽到的全數相告。
“但是我現在卻有些後悔寫了那封信，或許他不知道那個真相，能夠活得更快樂些。武功已經回不來了，但是他還可以娶到小姐，也可以繼續将師父當作師父。”蕭亦低下頭，喃喃道。
在場衆人心中不由也唏噓嘆息。
對當時的瑞桢來說，是清醒地接受真相的殘酷，還是沉醉在謊言的美夢，到底那種更加殘忍，沒有人能回答這個問題。
但是，從寄出那封信起，瑞桢便再也沒有傳信回火雲山莊，蕭亦試過找過他幾次，都沒有收到消息。等他好不容易找機會，借着任務出外，到了金烏門，已經是半年之後。
那時的瑞桢，面孔容貌的變化并不大，要真說起來比在火雲山莊時，還微微長胖了些，但是他的神情卻哪裏不一樣了，而這種微妙的不同，讓蕭亦覺得有種隐隐的不适。
從前瑞桢是一柄出了鞘的刀，鋒利森然，但是明晃晃的，危險和冷厲都在表面上。但是，那時的他卻成了藏在暗夜中的刀，在夜色的掩蓋下，一切都失去了蹤跡，蕭亦再也無法從臉上看出他在想什麽。
而當蕭亦提起那封信，瑞桢似乎還笑了一下，接着向他道謝，告知了內情，他似乎已不為被莊主的利用而生氣，也不為自己的命運悲嘆，他無悲也無喜，似乎談起的是別人的事。
接着他們喝酒談天，聊了許多從前的事，在家鄉的時候如何，當乞丐的時候如何，偷錢差點被抓如何，但是他們都默契地不再提火雲山莊的那些年。蕭亦甚至以為瑞桢想要遺忘那段過去，從此脫離火雲山莊，過自己的生活。
兩人當夜喝的酩酊大醉，但第二天一早，瑞桢卻跟沒事人一般，還給他端來了醒酒茶。
蕭亦還在迷糊着，卻聽他似乎不經意地提起，靈菀小姐的招親日子定了麽？
蕭亦宿醉剛醒，嘴比腦子更快，立刻答道，一月後便是了。
瑞桢便微微一笑，說了句，很好。
蕭亦不明白好在哪裏，也不明白即使靈菀小姐成婚是好事，也應當和瑞桢無關了。
他将心中的問題問出了口，但是瑞桢卻仿佛聽到了一個十分好笑的笑話，他笑了許久，終于站直了身體，回答蕭亦，自然要去，若是不去，怎能讓師父如願以償呢？又如何讓自己如願以償呢？
蕭亦這才後知後覺，他并沒有要忘掉，反而是記得很牢，不僅如此，他還要以自己的方式讓蕭炎付出代價。
但是他一個人，又失去了功力，即使聰慧堅毅，也是獨木難支，怎麽和勢力雄厚的火雲山莊抗衡呢？
瑞桢卻看着他道，我并不是一個人，你還有赤衛的每一個人，不都是曾經的我麽？
蕭亦沒有說話。但是那種時候，這無聲的回應，就變成了一種默許。
一月後，瑞桢果然出現在招親典禮上。
不過，那時候的瑞桢和蕭亦，都沒有想到在入贅火雲山莊這事上，他們居然還有位出乎意料的盟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