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枳櫻
枳櫻
藍珂的人生大半都是不幸的。
在他的記述裏，他是開戰前膽怯逃走的僞勇士，是劍下乞憐的亡命之徒。
哦，還是太過于悲傷了些。這是一段埋藏在記憶深處的故事，養成了他這樣不在乎的好性子。
具體從哪裏說起？還是埋藏起來吧。
他為什麽會喜歡上宋琬，大概是因為她的出現就像是黑夜裏出現的曙光，渺茫，迫切地想要靠近，而害怕是夢。
他是說着考不上普高的差生，是整天不學無術的另類人，是校園裏甘做人墊腳石上階的吊車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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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珂，要考試了？還在玩游戲？”朋友的頭湊過來。
藍珂坐在教室的後排，有着前任書籍壘成的小牆，此時的他還沒有深刻地意識到，在未來，這将是他人生路上跨越不過的大山。
這是他親手選擇的。
藍珂将手機向自己扣上，沖着朋友啧了聲，“管那麽多。”
“不是吧，你到底在幹什麽？看着和人聊天吧？怎麽了最近。”朋友拉下同桌的凳子，一屁股坐上去就打算當心理老師，“不會談戀愛了吧？最近魂不守舍？整天就坐位置上。”
打探的眼神着實會令人不喜。
藍珂不耐煩地白了他一眼，抽出即将中考的生地書本。
“哦，沒追到吧。”了然似的語氣，一語中了他的心。
可他沒有追求宋琬，他根本沒有資格。
他想起面前好友初日的話題，“我還是暗戀吧。”
我還是暗戀吧。
直到，直到大概不會後悔的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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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扣上的手機屏幕停在與春松的聊天界面。
無名劍客：「宋同學，有什麽推薦的教輔書嗎？」
晚上，她的回答第一次那麽長。
羅列了市面上各種教輔的優劣，本地區考試範圍的對照，包括到基礎與提升。
藍珂認為宋琬是個好學生。但他不知道的好學生她，是将市面上所有的教輔都嘗試過。
這件事是他高中時才知道的，那是她已經保送重高。
人的優劣，從不在這點上體現。而是那個人背後的堅持，說着“輕舟已過萬重山”，苦累不顯人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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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珂真的有好好學嗎？連他自己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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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二的時候，宋琬搬去了另一棟教學樓，藍珂也已經準備中考。
往前熱鬧的氛圍沒有了，就算是差生吊車尾，大家也知道，在未來與現實的交界，此刻有一座山等着他們翻越。
他與宋琬一直保持着沉寂。但他知道，她仍然很優秀。
每一個學期，在沒一個學期年紀前五十的一等獎名單裏都可以看見她的名字。每次領獎，他會聽着，聽到她的名字，他真的為她高興，真的祝賀她。
她與他是觸不可及的雲泥，為了不打破這層極為透明而淺薄的套子，他向後退，退到了銷聲匿跡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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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三考試之後，他沒有考上很好的學校，能錄取的不過普普通通的一所職高。
但他仍然在想，如果不是她，他可能連職高裏較高的分數都不算。
他徹底沒了後顧之憂，又開始想起她。
事實上他們已經不經常見面了。按照某種客觀規律的走向，藍珂應該早不記得她容顏，應該再不無法對她起什麽生理反應。
可當她路過他，那天，她路過了他的班級，只有她向裏看一眼就可以注意到他炙熱的目光聽見貼在了她的背上。
可她就是這樣走下了樓，他們無數次會相撞而錯過的樓梯間。
他看着她的背影，他才真正明白，他已經暗戀了她很久。
而此刻，他是想要沖鋒陷陣的稚童。心中下了一場徹頭徹底的暴雨，洗刷掉他的恥辱與血腥。
在這個內心世界裏，他們剛結束一場殘暴的戰争，為了占領心中的高地，血流成河。
到底是誰勝利了。
沒有任何人是勝利者。
他同自己打了架，最終傷害的只是自己。
宋琬也快中考了，他不可以打攪她一點。
她的人生，他不能沾污或者靠近一點。甚至連朋友也不能。
別有心思的人，怎麽甘心只做朋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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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珂的身邊走過了形形色色的人，他見過這個年紀足夠清純的長相，她靈動生活，比宋琬更有煙火氣。他也見過打扮性感張揚的女孩子，她們果敢率真，比宋琬少了許多書卷氣。
可他仍然記得宋琬，記得這個他暗戀兩年的姑娘。
她的眉眼淡淡，像是畫下了整座青山。青山如黛，而她眉目如畫。她是個十足的書呆子，整日的生活莫過于學習和讀書。
她總顯得木愣，也不知是真是假。他的喜歡，或許她都看在眼裏。可遲鈍的她，也不知如何開口解釋。
宋琬的身上，總帶着一種令人看不透的感覺，那種神秘的，源于某種血脈和文化的傳承，仿佛是偶然的錯覺般。
她的生活不像是個現代學生，藍珂想，倘若這是男女平等的古代，宋琬身上獨特的氣質，應該叫做——遠山的詩。
可他們大概沒了機緣再在一起，除了什麽特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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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珂借着藍瀾的出玩與她再次見面了，她對他淡淡一笑，一個回視，便算了打了招呼。
生活裏，宋琬是一個足夠青春、足夠明媚的姑娘，擺脫了校園生活中學霸的濾鏡，此時的她只是一個在游戲中玩樂的姑娘。
在黑暗裏，她還是一個怕黑的小姑娘。
黑暗裏，他借着物品，兩人的手靠近在一起，隔着一個手掌的距離，兩人的手靠在物品兩邊。
倘若此刻藍珂将手伸了過去，他是否可以說出那句：“不好意思。”
這是粗魯的行為，身為男性對于女性的不應該。事實這種想法，在當時甚至沒有傳入他的腦海裏，還是在後來回顧時才想到的。
高中的他已經脫離了青春期的稚氣，他長得更高，在穿搭中找到自己的風格，明亮鮮活的運動型。
他不會知道，宋琬不喜歡這樣生活的人。這自然是他們無法互相吸引的原因之一。
沒有必要為了他人而去改變自己，無論是呆板笨拙的你，還是明媚陽光的你，你要去相信，自然會有人去愛你。
親愛的，看到此處的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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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珂到底何時喜歡上宋琬的？
大概是那天，她美如枳櫻。
藍珂的人生，進行到職高這一步時，已經在為人生本就錯誤的路再填上錯。
他說，我為何要去羅馬？為何要去成功？我要去死，那是老天的事情。痛苦和磨難，都是老天的事情。我能怎麽辦，向命運軌跡中安排好的那樣，走上哪條路，一直走下去。
他的人生，在他的認知中，是一場荒謬的風暴。但絕不會是錯誤的選擇，也不是零分的答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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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珂，你只不過是将她，當做你人生中的曙光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