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章
第 9 章
“伊伊，你怎麽來了啊？”期末考試結束之後，離開學校，桑蔭覺得渾身輕松，整天都宅在家裏，大清早的聽到有人在敲自己家房間的門，這才慢吞吞地從床上起來去開門。
一開門就看見了自己家的表妹一只手上抱着書，另一只手上拎着早餐站在門口，帶着一副眼鏡，斯斯文文的模樣，桑蔭看到來人有些震驚。
“桑蔭姐姐好啊，我爸爸媽媽他們去外地工作了，沒有空照顧我，雖然我覺得我現在已經初三了，可以自己照顧自己，但是我媽還是不放心，把我送到你這邊來了，而且我下學期不是要中考了嘛，成績一直都一般般，我還想跟你考一樣的學校，但分可能不夠，所以就趁這個時間來找你補課了！”
伊伊臉上帶着笑容，還可以看見她因為笑而浮現在嘴角的兩個梨渦，很漂亮。
“來找我當免費勞動力啊！”桑蔭立馬招呼她進來，臉上帶着笑，全身都很放松，還會适當地開開玩笑，活潑的模樣讓人看不出有什麽不一樣的地方。
“哪裏有啊，為了讨好你，所以我給你帶了你最喜歡的煎餃，嘿嘿！”伊伊把書籍放在餐桌上，又把手上的煎餃遞給了桑蔭，聲音很甜，讓桑蔭感覺到了一些人間的煙火氣息。
“不愧是我的好妹妹，我太愛你了！”桑蔭一把抱住女孩，語氣裏全是驚喜。
“不過我今天可能不能幫你補習，也不能陪你，我昨天晚上和我朋友約好了一起去外面玩啦！”桑蔭看着手裏的煎餃，又看了看滿臉期待的表妹，有些于心不忍。
“啊？外面那麽冷去外面玩幹什麽啊！待在家裏不舒服嗎？”伊伊有些失落，在哪都是一個人，在這還不如回家呢！而且她也好久沒見過表姐了，有好多事情都想要和她分享。
“抱歉哈，你下次來的時候提前和我說一聲，我之前就和他們說好了的，不能不守承諾，等我回來我一定好好陪你玩。”桑蔭也有些不好意思，但是按順序來，本來就是她先和朋友約好的，也就只能鴿自己表妹了。
“沒事沒事，我一個人也挺好的……”伊伊垂下了頭，盯着地板，語氣裏有些低落。
這聽着讓桑蔭更覺得不好意思了，她不想讓別人難過，但這種二選一的事情好像本身就容易得罪人，陷入了沉思。
“這樣吧，你去我房間，我房間裏有很多名著，還有各種各樣的書籍，你想看什麽就看什麽，去那邊打發一下也就過了，自己寫寫作業，要是無聊就去帶游戲，不過你快中考了，還是以學習為主比較好。”
“當然是寒假嘛，假期你也可以放松放松，不用太累着自己，我這麽多年寒暑假就沒這麽學習過，不過以你的看法為主，我還不給你說這些，到時候他們會說我帶壞你的，但是我想說自己開心就好了。”桑蔭把人帶到自己的房間裏去，吧啦吧啦的說了一大堆。
“你房間裏的所有東西我都可以看嗎？”伊伊看到桑蔭房間裏的東西眼睛亮閃閃的，剛剛的失落一掃而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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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可以，只要是你能夠找到的東西都可以看。”桑蔭想了想自己應該沒有什麽東西是不能讓其他人看的東西沒多想就同意了。
“好耶！桑蔭姐姐你就是我的神！”伊伊語氣裏都是興奮，跟長不大的孩子一樣，不過也好，長大有什麽好的呢！
“那我走了，有事給我打電話，我爸媽也去做事了，飯菜鍋裏都有，你自己熱一下就知道了，你應該知道怎麽弄吧？”桑蔭看到她這副表情沒由來的有些羨慕，還是有些擔心，反複囑咐了很多遍。
“我也不是第一次來到你家了，每次寒暑假我們都呆在一塊，那些我都知道，我已經初三了，不是小孩啦，你和我媽他們一樣就是愛吓操心，不過這些好意我都心領了，謝謝啦，我能照顧好我自己，你和朋友出去玩就安心玩，不用擔心我。”
伊伊認真的聽着這些囑咐，見自己表姐說完了忍不住吐槽，但是還是很有禮貌地道謝，畢竟沒有一個人理所當然的要為她着想，即使再不耐煩但在對方說完後也應該禮貌道謝，這是一個人基本的文明素養。
“嗯，知道你很厲害，真拿你沒辦法，我走了。”
桑蔭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但是心裏還是很開心的，畢竟她之前每天在班裏操心這操心那，從來沒有一個和她道過謝，也沒有一個人理解她，反而覺得理所當然，甚至還要出言辱罵，她都要忘記被一個人感謝是什麽滋味了。
“拜拜拜拜！”
桑蔭走之後，伊伊一個人在房間裏面百無聊賴地看着，她和桑蔭即使姐妹也是朋友，在寒暑假呆在一塊的時候總是會互相道出自己的小秘密。
這個房間裏的沒一樣東西她都看過，桑蔭從來都不會瞞着自己，只要她發現了，桑蔭就會和她坦白。
她在桑蔭的書桌上看到了她的草稿本，突然間靈光一動，一般草稿本裏面都會有驚喜的吧，不過随便翻會不會不太好啊！
不過最後好奇心占據了上風，又想到桑蔭走前的承諾，突然就安心起來，一頁一頁地翻着。
在翻到某一頁的時候她被迫停下來步伐，那是一整面觸目驚心的紅，甚至還有好幾處都已經被滑裂開了。
上面寫滿了：【不想活了！】【去si吧！】【都下地獄吧！】【不得好死！】【為什麽要這樣對我，我沒做錯什麽啊！】【放過我吧，我不想活了！】【求求你們了，我不想活了！】【怎麽還不死啊！】
再往後翻一頁，上面寫滿了不同人的名字，有些她認識，是家人，還有幾個她也知道，是之前桑蔭和她講過的兩個朋友，柳書稀和江月。
但在這裏面有一個出現頻率很高的一個名字，高于其他所有的名字，那個名字是餘肆，看着名字是一個男生，應該是于她很重要的名字。
這幾張紙上有一個又一個的印痕，她看得出來那些是淚水滴在上面形成的結果，有大有小，密密麻麻，看得出來主人當時的極度悲傷。
她不能夠想象出這些東西會是剛剛那個滿臉笑意地囑咐自己的表姐的，桑蔭在她的眼裏一直都是一個開朗溫柔會照顧人的一個大姐姐形象，從來沒有想過在那張笑臉下隐藏了這樣絕望的一個身影。
伊伊不知道桑蔭是在一個什麽樣的環境裏寫下那些一度想要輕生的話和極度偏激的言語，但她知道，她每次有這種想法的時候內心都很掙紮。
看着這些她陷入了沉思，看了看天，她想要幫助自己這個表姐一把，就像曾經無數次自己有煩惱，有問題時，桑蔭一次又一次地不厭其煩地幫助自己一樣。
外面的天無知無覺的黑了下來，桑蔭回來的時候臉上還帶着些笑意，跑到房間裏問伊伊：“伊伊，我回來啦！我爸媽他們晚上不回來吃，我在外面和朋友吃過了，沒有的話我給你煮點面，或者你想吃什麽都跟我說！”
“吃面就好了。”伊伊見到女孩回來上前抱住了她，眼眶裏盈着淚，語氣也有些悶悶的。
“呦，怎麽了？怎麽哭了？誰欺負你了，你告訴姐，姐去找他，雖然姐打不過，但是我可以帶上朋友嘛！別哭了，昂！都多大了，哭起來一點也不好看。”
桑蔭摸了摸伊伊的頭安撫着女孩的情緒，她不懂怎麽安慰人，只是憑着感覺去做這些事情。
“沒有人欺負我，我就是剛剛刷視頻看到了一個很感人的故事，晚上我們兩個人一起睡，我再跟你講好不好？”伊伊吸了吸鼻子，一把抹去自己的眼淚，有些粘人。
“好，起來了，怎麽大了還粘人，我去給你煮面。”桑蔭見她調整好了情緒，這才讓女孩松開手，語氣裏有些無奈，但也寵溺。
伊伊看着在廚房裏忙上忙下的桑蔭，明明她也只比自己打了一歲而已，可卻事事照顧着自己，和一個大人一樣照顧着小朋友的每一個情緒，從來都是報喜不報憂。
她明明還只是一個小孩子啊，可卻像是在社會上被毒打了很多年，但還是會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現在人們的面前，不讓其他人擔心。
晚上兩個人窩在床上，被子裹得很緊，還能聽到窗外呼呼地風聲。
“桑蔭姐姐，我下午的時候刷到一個視頻，一個女生因為受到校園欺淩然後從他們教學樓的頂層跳了下來，下面還有很多人在起哄讓她趕緊跳，她的血留了一地，好吓人啊！而且感覺她很痛苦，我看到她的臉了，她竟然還是笑着的，有點心疼她。你說她為什麽會笑啊，人性真的好恐怖啊！”
伊伊抱着桑蔭，她感覺自己表姐的身體冬天就一直是涼的，她想把自己的溫暖傳遞給旁邊的這個女孩。
伊伊的聲音不像傍晚那樣有些失控，反而還有些平靜，但是她的表情出賣了她此時的不安和恐懼。
“是啊，這個世界真的很恐怖，她跳樓後笑了大概是覺得解脫了吧，死與她而言何嘗不是一中解脫呢？”
桑蔭沒有想到是這樣一個問題，聲音呢喃，不知道是在感嘆跳樓的那個女孩還是自己的經歷。
“姐……我下午看到你草稿本上的那些字了，本來我沒想過要看的，但是……我沒想到上面寫的是這些……我不知道你知道了會不會生氣，但是我還是決定告訴你，對不起啊……”
伊伊有些緊張，聽到桑蔭這些話更覺得悲涼，她真的很喜歡這個表姐，她會尊重自己的每一個決定，鼓勵自己，還會和她分享各種有趣的事情，在自己喪氣的時候開導自己，桑蔭在她眼裏是一個很優秀很溫柔也很好的一個人，她不想桑蔭想不開。
“你看到了啊……其實沒有什麽的，只要離開那個班級，放假在家我和我的好朋友出去玩都很開心的，你不用想太多的啦！”
桑蔭看着她那個忐忑的表情，才想起來在某給寫作業的午後，又或是夜晚打着微弱的燈光寫作業時曾經寫下過的那些恐怖的想法。
不知道為什麽，她現在對于這一個學期以來很多事情都已經遺忘得差不多了，倒不是全部，比如她和餘肆在一起相處的每一個畫面她都記得清清楚楚，但是和同學之間的摩擦卻記不清細節，也想不清楚了，只記得自己很厭惡他們，內心深處也有一些恐懼。
“姐！你這已經很嚴重了，你已經有自殺傾向了，你得去看心理醫生調節一下，你不要表現出不在意的模樣，因為你不可能不會學校，假期是暫時的，你知道的，他們給你帶來了很嚴重的心理創傷你也要接受，別逃避，去看醫生好嗎？”
伊伊一把坐起來，聲音裏有些氣憤，但更多的是心疼。
“可是我也不知道該要怎麽辦啊！你不知道如果我真去看心理醫生，他們知道了會覺得我矯情，我只會迎來更多的流言蜚語。”
“你知道嗎？班主任一邊叫我要嚴格形式，結果他們抵制後用讓我放水，說我這樣管理方式不行，最開始我就沒有想過要當這個班幹部，是她讓我當的，我沒經驗我按照她說的做，結果學生不買賬就又變成我的錯，那我到底要怎樣嘛！”
“自己背不出來就變成了我的原因，說我不耐煩，明明我有很耐心地幫他們背書，他們到底要我怎麽樣才肯罷休啊！”
“真的太多太多事情了，你知道嗎？很多事我都想不起來了，我有一段時間裏上課總是心不在焉的，去分心想這件事情，有時候上課老師随口的一句話我就想哭，但是又怕被其他人看見，打一個哈欠當做什麽也沒有發生過。”
“還有，老師點到我回答問題，他們都要發出咦的聲音，我到底是哪裏惹他們不痛快了他們提出來啊，我改……我改還不行嗎？”
“我真的厭惡透了這樣的班級，我有時候連時間都分不清楚，我拿學習來麻痹自己，我認真就是裝，我敷衍就是菜雞，我做什麽都有錯，在他們眼裏我連呼吸都有錯！”
“你知道我活在那個班集體裏有多累嗎？當時到學期末我挨個找他們讓他們背書，問他們被沒背完，結果他們還不耐煩的回我，說‘你能不能別問了，我背完了你別煩了行不行啊！’，以為我想管嗎？”
“還有，你知道嗎，有一個我讓他背書，他說他不背，我就沒有管他，但是回頭我把寫有他名字的那一欄拿黑筆塗了一邊用一邊，知道看不見他的名字為止。後面我又拿紅筆塗了一邊，那支筆它爆筆水了，我還是塗了上去，顏色很鮮豔，和人的血一樣，我當時就在想，為什麽這個不能是他的血呢？要是是他的血就好了。”
“有時候我想自殺的時候，在本子上寫了一邊又一邊，紙都被我劃破了不知道多少條，你知道我當時在想什麽嗎？我在想，要是他們也可以想這張紙一樣被撕的粉碎，皮開肉綻就好了！”
“你不知道我當時的心裏有多變态，有多恐怖，我自己回過味來都覺得不可思議，都覺得吓人你知道嗎？我真的真的累了！”
桑蔭不斷的輸出，淚水終于沒有繃住流了下來，基本上都是喊出來的，歇斯底裏，又很絕望。
伊伊她不恐懼這樣的桑蔭，聽到她的這些訴苦也只覺得心疼，到底是怎麽樣以後環境才會讓原本溫柔體貼的表姐變得如此呢？
伊伊輕輕抱住女孩，手就像是桑蔭之前安慰自己那樣拍打着她的背，默默地聽她的嘶吼。
最後桑蔭停下來以後，就開始大聲的哭，哭得稀裏嘩啦，怎麽止都止不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