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容我先來刺兩劍沈重霄◎
窗戶半開, 風夾着雨帶來絲絲涼意,天邊陣陣悶雷。
下大雨了。
坐在窗邊的少年雙目閉着,那張俊美而蒼白的臉,不似真人。
他睜開了眼, 淺褐色眸子冷淡無波, 卻比雨夜更涼。
陸焰垂眸看着掌心的幾顆荔枝。
想起林溪夜宿那晚, 走時放在桌子上的一兩銀子。
她會給報酬,但不會多。
因為不多, 反而多了幾分微妙。
就比如說幾顆荔枝, 不是一顆,也不是許多。這麽寥寥幾顆, 倒有幾分随意的親近。
不過林溪近日送來的藥材,倒是幫了他大忙。
其中不少都名貴且稀少的藥材, 哪怕有錢也很難買到。
何況他眼下還沒錢。
這些藥材對他的傷大有助益。這兩天他身上的傷大有好轉。
林溪難得大方, 難道怕自己死了, 她還未過門便當了寡婦。兩人早有言明, 三年後若是不合适,便一拍兩散、和離後各奔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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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互幫互利的合作,他也并非真正的“陸焰”。
但拜過天地,那就是夫妻。
陸焰未曾想過他有天會成親。
以前還曾腹诽,林溪一個在室女敢和男子獨處一室。
日後誰被她的相貌所惑, 娶回去只怕家宅不寧。
兜兜轉轉, 要娶的人是他自己。
怕是日後有的熱鬧。
大雨漸歇,屋頂積水落在青石地上, 滴答濺起漣漪。
林溪清楚這些藥材很名貴, 皇帝頗會籠絡人心, 舅父征戰沙場難免受傷, 他陸續賜了不少療傷藥材。
那老頭兒作為天下共主,再如何名貴的藥材,在他那裏也是尋常。
這幾年南境尚算太平,謝天謝地,這些藥都沒派上用場。
眼下國公府個個都強壯如牛,套上犁後能接力耕兩畝地!壓根用不着。
名貴藥材在市場流通性很差,買主少、假貨多、賣不上價。
林溪怕浪費,吃了兩次小廚房做的藥膳。
可惡,當場流出鼻血,招來踏雪好幾個白眼……
身體太壯不受補,那也只好作罷。
藥材放久會陳,藥效大減倒也浪費。
反正不久後,皇帝還會賜下一批藥材,林溪索性當做順水人情,統統打包給了陸焰。
若陸焰氣血養足些,到時候大婚自己也臉上有光。
賓客未來時,腹诽她是色迷心竅,才非要嫁給陸家不起眼的二房。
等來了後,便會覺得情有可原,自己也堪不破的新郎美色。
別說迷倒國公府嫡女,這張臉哪怕當乞丐要飯,也得是四菜一湯的水平。
——
翌日一早,雨過天晴,整座宅院光潔如新。
晴空如洗,竟然是個難得豔陽天。
梁境安正襟危坐,端着茶杯問:“真的要來嗎?”
林溪答非所問:“舅父何日回南境?”
“大約十日後。”
林溪點頭:“那要從快從簡,今日訂婚,十日後成婚,舅父喝完喜酒再走。”
梁境安額頭上的青筋跳了下,把茶盞放在了桌子上。
“什麽?這麽快成婚?”
“我這是顧及舅父感受,您要喝完女婿茶再走。”
話音一頓,林溪又說,“你放心,有踏雪前後張羅,雖然時間有些趕,但絕不會出問題。”
梁境安看向踏雪,我讓你教小姐。你就是這麽教的?讓她更有恃無恐是嗎?
踏雪垂下視線,避開與人對視。
別說是十天,她八天也可以。
梁境安:“哼,我看你們都瘋了。”
“舅父息怒,我着急成婚,那也是因為你,舅父你獨身一人這麽多年。想必我外公外婆,我母親在天之靈,都會為你擔心。我現下早日成婚,他們也算聊有安慰。”
梁境安:“……”
林溪誠懇道:“舅父,您哪怕不成婚,也要有個兒子……哪怕是個女兒都好,不至于讓我們梁家斷後。”
有了兒子,當上皇帝就不怕老了彈壓不住群臣。
女兒也成,反正大概率比她強。
底線在地獄的人,位居高位誘惑太大。
她太愛財帛,怕變成兄長和身邊人讨厭的模樣。
不過,她大約永遠不會墜入地獄,兄長一定會拉着她。
踏雪咳嗽了聲:“小姐說得很有道理,國公爺自己不成婚,難道就不許別人成婚。”
梁境安:“……”
頭都大了,現在有點明白,踏雪為什麽說,她是那些朝臣命中的劫難。
“是誰教你這麽說話的?”竟然反過來催我快成婚生子。
林溪一臉坦然:“我這麽聰明,自己琢磨的。”
與其争論不休,不如主動進攻。
梁境安深吸一口氣:“踏雪說的沒錯,我是小瞧了你。”
林溪心裏輕哼一根。
踏雪還好意思告我狀?哼,她反省自己吧。
出門永遠站在後面,還幾次把臉塗黑了,說不想搶大小姐光。
在外面幾乎不開口,信奉低調才能方便辦事。
說才不要像京城官眷的管事,人人皆知的厲害。
一名不文方便辦事,悶聲就把大事幹完了。
什麽禦史大夫養馬。
什麽永寧侯府世子不能生,但他媳婦還是懷孕了,全家除了世子都很開心。
這些都是踏雪那做客,搜羅來的秘聞。
林溪其實不太想聽,是踏雪太叛逆,一定要說。
畢竟她千辛萬苦得來的消息,沒人分享快憋壞了。
聽完太多八卦,不去找人交流是挺難受。林溪就去和太後說了一些……
別的官眷命婦,都在太後這裏拼命表現自己,林溪根本不裝。
簡直不要太放松了,因為知道玩不過腦子,幹脆大腦空空做最真實的自己。
太後聽完也相當震撼,每次一激動,半個月的木魚都白敲了。
如今想她來,又不敢讓她常常來。
林溪頗有微詞,不過她不說。
說了不會少塊肉,踏雪是她第二個腦子,沒有真的會很難受。
梁境安四處望了望,最後和旁邊的單武控訴。
“你說說她這個人,就像倔驢。”
“不像。”話音一頓,單武又說,“像泥鳅,每次都能飛速溜走,還能攪渾水。”
梁境安:“……”
林溪:“你不想說話可以不說,不怕哪天被人毒啞了嗎?”
單武:“我話少,毒啞了不打緊,我還可以寫字。”
林溪:“……”
謝謝你的好心,但請不要這麽好心。
——
梁境安剛抵達京城,不多時,皇宮裏的周帝便收到了消息。
他屏退了其他人,一心一意等着英國公進宮。
君臣好好敘敘情誼。
心裏難免得意,國公爺特意趕到他生日這天來,他們真是對千古聖君和閑臣。
不想等到晚上,宮門下鑰,梁境安還未出現。
只是差人回了話,說家中有事處理。
周帝不太高興,梁境安從前可不是這樣。不過他也不好說什麽。
天大的事情,還能比得過進宮面聖嗎?
他沒想今日早朝,梁境安也告假沒來。
陸家今日來國公府提親,梁境安自然無暇分身來上朝。
周帝目光掃了一圈,貌似随意地問:“英國公何以不在?是告病假了?”
“啓禀陛下,是事假。”都察院禦史上前一步,“今日戶部侍郎也沒來,聽聞是代他侄子去國公府提親去了,真是豈有此理,食君俸祿,為了這點事告假!”
一石激起千層浪,一衆大臣面面相觑。
周帝:“什麽?”
都察院禦史:“豈有此理,食君俸祿為了這點事告假!”
周帝:“上一句。”
“戶部侍郎也告假沒來,聽聞是幫他侄子去國公府提親去了”
周帝深吸了口氣:“我知道了。”
站在朝臣前排的太子,回頭看了眼他的六皇弟。
沈重霄表情難看,這一瞬間臉上血色盡失。
周帝匆匆散了早朝,把信王叫到了禦書房。
“你可知道此事?”
信王搖頭:“兒臣不知。”
周帝:“眼下我不便出宮,你幫我去國公府看看,若是梁境安執意嫁女,你見機行事,不要把人得罪了。”
“兒臣領旨。”
——
梁境安打量着眼前的人。
一張臉十分豔麗,劍眉星目,五官極其俊俏。
好在眉宇間萦繞這書卷氣,倒也溫和如玉。
嘴角的笑淡若遠山,整個人看起來既沉穩而舒緩。
雖然年輕,但在他的打量下難得落落大方,既無膽怯也無浮躁,這點倒是難得。
少年把代他提親的戶部侍郎,徹底比了下去。
哪怕先有預設,但不得不說,他對人第一印象不錯。
林溪也很佩服,這家夥知道裝可憐在舅父這裏行不通。
還因人制宜換了個風格,果然是南曲班子在逃頭牌。
不過認識這麽多天,陸焰今日氣色最好。
越健康的人就越好看。
陸文遠異常尴尬,他日前還因為參奏英國公,被陛下罰了一季俸祿。
眼下卻要他代陸焰來提親……
這是太子交代他的事,為了賣國公府一個面子,哪管他死活。
他根本沒法拒絕,如今坐在這裏如芒在刺,簡直生不如死。
哎,真會折磨人。
這和去天牢被審問,那也沒太大區別。
如今這麽多人裏,他最為難受,簡直是上刑一般。
梁境安見對方的腿一直抖啊抖,心道我又不會拿你怎麽樣,何至于怕成這樣?
他大發慈悲,客套幾句後,便讓陸文遠後面有事的話可以先走。
見提親的人如此上不得臺面,也沒應承這門親事。
陸文遠吓得半死,敷衍幾句就一溜煙跑了。
他走了沒多久,又有奴仆通報,說是信王來了。
“他來幹什麽?”林溪蹙眉,對旁邊的單武說,“去,把我的知行劍拿來,我本來開開心心的,他竟敢來掃興!”
轉頭又說:“舅父你放心,我和陸公子訂婚的事再說,不急于這一時,你慢慢考慮,容我先來刺兩劍沈重霄。”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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