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焦急
焦急
那柔和的風吹進孟盛夏的耳道的時候,他感覺心髒就像掉進了柔軟的粉羽中,癢得他的心窩酥麻:“你……對了,你還沒把粉底那些卸掉,我幫你。”
孟盛夏想要起身卻被牧周文抱得更緊了,對方就像是抱住了一個超大的布偶,甚至滿意地蹭着他的衣領說到:“學長抱起來好舒服。”
“你不要——唉,你先讓我起來行嗎?”孟盛夏窘迫地勸說到。要擱平日裏誰要這麽把他當個抱枕用,他早不耐煩了,可他現在的問題,實在不是耐煩與否……
“那就先告訴我,學長你們聊了什麽。”
“你是不是——吃醋了啊?”
“……”
孟盛夏感覺牧周文的手似乎又收緊了些,他要是再不起身,可能得出問題。他費力從牧周文的懷裏掙脫出來,就坐在床沿,似笑非笑地奚弄對方到:“怎麽了,被說中啦?”他去看牧周文,對方正用手臂遮擋着臉龐,不給孟盛夏看到自己的表情。孟盛夏開玩笑似的去拉他的手,“你藏什麽。”
牧周文的手臂被他拉下去,露出有點懊悔又羞赧的臉,他半閉着眼睛沒有說話,血色已經從他的臉頰蔓延到了露出的那截脖頸。孟盛夏一下子別過臉去,他翻找起自己箱子裏的卸妝水,取了幾片化妝棉就替對方擦拭起了後頸:“你以後用化妝品也要注意卸妝,不能直接就睡了。”
孟盛夏絮絮叨叨地囑咐着,替對方擦拭掉其實已經脫得差不多的遮瑕和粉底。牧周文全程沒說話,就像被叼住了後頸的小貓或是小狗,乖乖地接受着他的服務。可喝醉的牧周文膽子比平日裏大得多,時不時的妙語連珠更是能讓他如鲠在喉,對方今天這麽沉默,倒讓他有點不習慣了。孟盛夏起身把棉片扔掉又坐了回來,忍不住和他開玩笑到:“怎麽今天這麽聽話啊?”
“學長你不回答我的問題,可我只想問那個問題。”牧周文背過身去,似乎是把自己埋進了被褥裏,聲音有些悶悶的,“也不給我抱。”
“……唉,你怎麽喝了酒這麽黏人呀。”孟盛夏無奈地抱怨到,心裏的喜悅卻像機器中吹出的糖絲繞出棉花糖一樣,飛快地、軟乎乎地膨脹起來。他把牧周文從柔軟的被子裏翻出來,避免對方因為這樣的姿勢壓迫呼吸道呼吸不暢,然後解釋到,“我和他能說什麽,不就是他秀恩愛太煩人了。”他終于明白了嚴恩到底打了什麽算盤,暗暗說了一句多謝,反客為主道,“你不也和他摟摟抱抱挺開心嘛,酒還喝這麽多。”
牧周文攤平了四肢,像是斷了線的人偶癱在床裏,看上去和平日裏身姿挺拔的模樣相距甚遠:“嚴學長真的好漂亮,”他突然這麽感嘆到, “酒也調得很好喝。學長——”牧周文突然拖長了聲調問到,“為什麽你們沒有成一對啊。”
“你這家夥怎麽回事啊,”孟盛夏刮了一下牧周文的鼻梁,一陣好笑到,“你都看到他男朋友了,還問這個問題。”
“可是你們認識得更早啊。”
“愛情又沒有先來後到。”孟盛夏下意識否定到,可他轉念一想,就明白了牧周文說出這些話的理由。牧周文感到了不安,然而他那樣習慣了理性思考的人,卻沒法将它消化成自己內心真實的感受——那種不常有的感情對于他來說是陌生的,陌生到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正在感到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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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盛夏輕輕撫摸着牧周文的頭發,張口想說點安撫對方的話。可他心裏那點惡作劇的念頭又蹦了出來,于是他話鋒一轉,故意接着說到:“你就這麽想讓我當橫刀奪愛的壞人嗎?”
“可我覺得學長你和嚴學長在一起也挺配的,啊,我不是說許大哥壞話的意思——”牧周文說完了這句話,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些什麽,他連忙搖頭否定到。
孟盛夏哈哈大笑起來,甚至配上了掌聲:“說得好,再說點,我當時也看不慣他。”
“啊?可是許大哥其實人很好的。”牧周文替許迩頌找補到,“他學習很好,風評也不錯,還救過哥哥……”
“我知道。”在牧周文面前,孟盛夏終于放下在嚴恩和許迩頌面前撐着的架子。他凝視着牧周文,微笑着說到,“他能說出那樣的話,之前是我小看他了。”
孟盛夏印象裏的許迩頌和自己大哥完全不能相提并論,可今天聽了對方那席真心話,他反而有了一種疑惑:他這麽毫不顧忌未來的随性而為的戀愛方式,真的應該一直持續下去嗎?他看着牧周文的眉眼,心裏忽然有點不安,卻不想讓這種不安被這個比自己小的學弟知曉,轉而提起了其它的話題:“你剛剛那些話是什麽意思啊,偏要把我往嚴恩那邊推?”
“我沒有。”牧周文反對到,可多少有些沒有底氣。
“不說實話我就親你咯?”
牧周文卻遲遲沒有給出答複,孟盛夏在心裏笑他的別扭,然後俯身做要去親他的動作,牧周文這才開口到:“學長,我不知道你喜歡我什麽地方。”
“你把你自己拿去和嚴恩比?”孟盛夏随意一聽就知道了剛剛牧周文的心結,“你和他比什麽呀。”
牧周文的臉上卻浮現了茫然:“我沒有和嚴學長比啊?”他愣愣地這麽反問到,然後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這下更是臉紅得不肯說話了。
“想問這個問題的是我才對。”孟盛夏收斂了自己語氣裏的輕佻,“你喜歡我嗎?即使是一點點?”
話音剛落,牧周文就翻過身去逃避了他的注視。孟盛夏也沒有強迫他面向自己,而是等着牧周文自己開口。
他們就這麽靜靜地對峙着,直到孟盛夏有些困了,心想下次再提吧,打算和對方道一聲晚安的時候,他才聽到牧周文有些顫抖的回答:“學長,我不想——”
“不想什麽?”
“我明明喜歡了哥那麽久,可是……”
這一個“可是”一下就點燃了他心裏的光,孟盛夏按捺住自己的激動,盡可能平靜地鼓勵對方說下去:“可是什麽?”
“你會不會覺得我不專一?”
“不專一什麽?”孟盛夏恨不得這時候把對方抱起來轉幾個圈,可他還沒有聽到自己最想聽到的部分,只能繼續耐心地等待。
“我接受不了……”牧周文的聲音裏似乎還帶上了一點哭腔,孟盛夏連忙抽了幾張紙攥在手裏,“自己會是這樣的人。”
“愛情沒有先來後到的。”孟盛夏再次重複了自己的觀點,他心裏歡喜極了,以至于一時之間不明白牧周文到底在糾結什麽,“你喜歡上我,也不是錯啊?”
牧周文卻沒有搭話,似乎很是沮喪于自己的變心。孟盛夏也不太好得說話,只能也默默地坐在他身邊,等他自己把問題想通。可不知不覺間,牧周文就睡了過去,傳來綿長的呼吸聲。
孟盛夏不免嘆了口氣。他不太懂牧周文到底在難以割舍什麽,可他又覺得,這就是他起初喜歡對方的理由。牧周文對于感情的真摯與專一,就是他最初吸引自己的緣故。
他不能逼迫對方為了自己去承受思想急速轉變的疼痛,孟盛夏想着,溫柔地撫摸起對方的臉龐。就像他的奶奶曾經在睡前為他做的那樣,他輕輕在牧周文的額頭留下了一個吻,然後幫對方蓋好了被子,轉身離開了。
……
躺在沙發上多少有點冷,孟盛夏把身上的被子裹緊了些,不知為何怎麽也睡不着了。
他胸膛裏塞滿了甜蜜的心緒,可在這樣的幸福當中,他的腦內卻一閃而過和牧周文遭遇的事件:陶之軒,鄭楚和牧周語,他們三個人之間究竟是什麽樣的關系呢?
他越來越好奇了,這種好奇就像是螞蟻啃咬他的心,他就算閉上眼睛,也沒法從對于三人關系的深意的思考中逃離。
“靠,我是不是有病啊?大晚上不睡想別人的事。”孟盛夏小聲罵了自己一句,他一掀被子坐了起來,覺得自己徹底睡不着了。既然他的神經因為牧周文的态度軟化十分亢奮,現在壓根就睡不着,還不如來思考一下他白天就想要得到解答的疑問。
孟盛夏自認自己那時候确實是很傻很天真,總想着戀愛是兩個人的事情,和家裏人又有什麽關系?所以也從沒有追問過鄭楚。鄭楚似乎也樂得不和他讨論這些問題,他們就那麽暈乎乎地度過了一段看上去還算甜蜜的時間。到最後他也只隐約知道鄭楚和家裏人的關系比較生疏,但他們沒來得及走到見家長這一步,兩個人之間的關系就快進到了前任婚禮應該怎麽辦的環節——所以他根本不怎麽了解對方的家庭構成,孟盛夏一拍自己的腦門,這下才察覺到自己當時有多離譜。
他們兩家也許沒有太多的來往,否則他應該很久之前就見過對方或是聽說過對方的名字了,不至于到大學才和對方認識。孟盛夏這麽想到,飛快給自己的那些哥們送了信,打聽起了鄭楚的家庭。
他把消息發送出去,然後抓起一只筆在塞在抽屜裏的筆記本上塗畫了起來。
孟盛夏畫了三個圈,代表三個人的關系,然後将圈與圈重合的地方拉了一根線出來,标注起了自己得到的情報。可當他把自己知道的消息全部列出來的時候,孟盛夏心裏越發覺得疑惑了。
假若他白天應付牧周文的假設是正确的,那麽鄭楚在意牧周語的理由就很充分了。但陶之軒呢?雖然他感覺到了對方和牧周語之間暧昧的氣氛,但他總覺得他們不是在談一場發自真心的戀愛,只不過是挑選了适合的對象,在一個合适的時間湊合罷了。
如果只是這樣過渡型的愛情,為什麽鄭楚要生氣呢?
難道……鄭楚着急的緣故是牧周語選擇了陶之軒嗎?這個想法一閃而過,可孟盛夏又覺得有些奇怪。就算牧周語是個私生子,陶之軒也只是家裏的老幺,兩人結婚大概也威脅不到鄭楚。何況鄭楚還嫁給了陶之軒的大哥,那個将要繼承家業的長子。
他到底在為什麽焦急呢?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