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修羅場演員的自我修養
修羅場演員的自我修養
“活在當下,沒有什麽不好。”這樣的說辭會從嚴恩口裏吐出來,光是單純聽到這半句話,就足夠孟盛夏吃驚了。
直到回到自己的公寓,孟盛夏在床上翻來覆去,想的還是對方這句話。
他印象裏的嚴恩是個非常有自己目标的人。一個有自己規劃的人,很難甘心于所謂的随遇而安,而活在當下這種話,聽上去更是消極了。
訂婚這件事對于嚴恩的刺激有這麽大嗎?他不明白。只是一場訂婚而已,何況自己早就表達了反對的态度,他們無論如何也不會在一起的——他們都了解這樣的結果,為什麽對方的态度卻發生了幾乎一百八十度的轉彎呢?
明明看上去他那小日子還過得蠻紅火的啊?孟盛夏十分不解。時不時被嚴恩暗秀一手恩愛的他苦不堪言,恨不得馬上也找個對象,把嚴恩給自己塞的狗糧百倍報償。
只是他要上哪去找這個對象呢?孟盛夏尋思着,驚覺自己在分手以後,真還就沒考慮過正式戀愛這回事了。就算出去“玩”那麽幾晚上,也不會發展為穩定的戀愛關系。自從被嚴恩安排了監視牧周文的工作以後——就算是現在他用各種理由推脫了這份工作之後,他更是連那種事都沒做過了。
他到底是因為太久沒有愛情的滋潤太寂寞了,才會移情到牧周文身上吧。孟盛夏想到這裏,徹底睡不着了。他把雙臂交疊墊在後腦勺那兒,漫無目的地思考起來。
牧周文比他小好幾歲,是個看上去“不近人情”的直男,還是個Beta。不論是哪一個條件,都不是孟盛夏平常的菜;加上牧周文那個被嚴恩特殊關注的兄長,這太有可能演變為未來他們反目成仇的緣由了。他們也許會,也許不會因為自己心裏重要的人選擇兩個相左的對立陣營的身份,但如果發生那種事,自己是不可能不支持嚴恩的。那麽,他更沒有理由去“喜歡”對方了。
可是他為什麽這麽在意他呢?那天被收留而産生的愧疚,讓他不再願意接下監視的工作,然而把牧周文帶回自己公寓的那一晚上,又成為他還想看到他的理由……也許,他們從上一次分別之後,就不該再見面的。他最初刻意的追求,到後來想見又避諱而選擇的回避,這樣心情的存在,讓孟盛夏不知道自己答應嚴恩的請求對不對了。他明明知道嚴恩想要利用他做些什麽,可是他竟無法斷定自己心裏到底分了幾分期待給牧周文也會來這件事。
他期待他們的再見面,可這一次他們的見面難逃其他人的參與。牧周語,嚴恩,這兩個人的同時在場,也許不會讓事情簡單結束——孟盛夏驀地有了一種奇怪的預感。
可是他已經拒絕不了了,他答應了嚴恩,硬着頭皮也只能上了。
……
“嚯,不愧是A大,真請了這麽多優秀校友回來啊?”他們在衛生間裏短暫碰了個面,再次對了一遍待會要“演”的戲。孟盛夏随手翻閱着嚴恩遞給他的宣傳手冊,在上面看到了不少他們孟家的老熟人,“哎喲,這不是,這也……怎麽這些人都是你的校友啊。”甚至有幾個他們家常來往的對象也是這個大學出身的,他之前真沒想過他們和A大有千絲萬縷的關系。
“畢竟是老牌大學嘛。”
“貴族大學真是非同一般,”孟盛夏開玩笑道,“大家都是人中龍鳳唉。以後我就指望吃您的軟飯了,記得多擔待點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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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恩矜持地捂嘴笑,小聲奚弄道:“你想軟飯硬吃?”
“你這人,這種場合就喜歡裝乖。笑得也太假了吧。”孟盛夏壓着聲音笑到,但還是應到,“這哪能叫軟飯硬吃呢,這是共享富貴啊。”
“有我吃肉,就有哥們你喝湯的。不着急,不着急。”
“唉,起碼分點肉吧,怎麽我只喝湯呢?”孟盛夏抓着字眼挑刺,被嚴恩瞥了一眼,笑罵到:“吃軟飯還想蹬鼻子上臉的?”嚴恩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示意自己先離開了,“夏哥,你自己随自己開心吧——要不喜歡他呢,我這些校友裏,你挑個順眼的,發展發展?”
“我什麽身份來的,這出戲裏的角色能讓我幹這種事嘛。”孟盛夏不屑一顧,對嚴恩關于牧周文的調侃避而不談,“你下次記得把我的劇本換成風流倜傥花花公子。”
“你還挺有演員的自我操守嘛。”嚴恩笑着說,然後說了再見,在孟盛夏之前離開了。孟盛夏等了幾分鐘,然後才走了出去,在校外人員的那片區域随便找了個位置坐下了。
嚴恩希望他今天來這,說白了就是為了逼許迩頌上梁山——在自己面前,也在許迩頌的大哥面前,甚至……在嚴恩的母親面前宣布這個事實,他們在談戀愛。即使有一段大家心知肚明的訂婚,他們也不願意委曲求全搞地下戀情。
也許他應該為嚴恩拿自己當工具人生氣的,可是看到對方幸福的表面下那麽痛苦,他又不忍心說些什麽了。這種計劃是嚴恩難得的“天真”,但是許迩頌他能有這種勇氣嗎?孟盛夏想要問嚴恩,卻感覺得到對方心裏也沒有把握。他不忍心去逼問對方有多少成功的概率,但心中不太看好這樣的打算:畢竟那個Beta,連自我介紹裏都不自信到要提起自己的大哥,好像這樣才能被對方肯定他的身份。這麽“離經叛道”的事,他真的做得出來麽?
但他要是做不出來,自己真得揍他一頓。嚴恩能做到這個地步需要多大的勇氣,他要是不識好歹,自己一定不會放過他,打一頓是輕的,他可記仇着呢!
來賓盡數到場之後,演講也很快開始了。在A大的禮堂當中,或真摯,或幽默,或催人淚下,或激情澎湃的演講彼此相連、層層遞進,把氣氛推到了最高潮——嚴恩的母親走上臺去,進行今晚最後的謝幕致辭。這位看上去光彩照人的女性,并不像許多人刻板印象當中的女Alpha。即使已經上了年紀,依舊身材管理極佳,看上去十分幹練。在飛逝的十幾年間,嚴恩從牙牙學語的嬰孩長成比她要高的大小夥了,她還留着年輕時候過肩的大波浪卷,就和自己小時候看到的她一模一樣,依舊那麽英姿飒爽,卻也擁有女性的妩媚。
這個時候,孟盛夏就會不禁想象,如果站在那兒的是自己的母親,她會是什麽樣?畢竟他已經有快十年的時間沒有見過對方了。可是在失去聯系的十年前之前的日子,他也稀少與對方有過互動。母親這個詞對于他來說,就像是一個類似父親的對應詞,然而他對白衍的憎惡,并不能對應為對于母親的眷戀——這個符號在他心中一片空白,他又從何談起對母親抱有孩子油然而生的依戀?
嚴恩對于自己的母親的感情,一定比他要複雜上太多,否則也不會在他們商量好的劇本裏,甚至沒有結束後先去找他的母親聊上幾句的劇情了。孟盛夏不免有些擔憂對方的情緒,然而他們畢竟不坐在一塊兒,他現在是無法關注到對方的。
“……母校過去的榮譽是我們的,而我們,也将鑄就母校未來的驕傲!”
這樣陳詞濫調的演講稿,想想也知道是助理或是學校派誰專門套模板進行的撰稿。但不得不說,嚴恩的母親嚴純旖不愧是家中海外事務的一把手,孟盛夏輕輕敲打自己的膝頭,感受着對方對于演說節奏的絕對把控,不得不在心裏誇贊一句:有些觀衆聽了一千遍的說辭,她說出來的時候,仍然擁有不一般的感染力。
在簡短有力的結束語裏,校慶的開幕結束了。會場的觀衆紛紛有序離場,趕往學校的貴賓招待食堂去享用今晚的餐點。孟盛夏如同之前嚴恩安排好的那樣,站起來去找他,發現對方果然選擇膩在了許迩頌的身邊。不知道剛剛那麽漫長的演講過程中,這一對小情侶到底有多閃瞎旁邊的無辜單身狗群衆。
看到他走到面前的時候,許迩頌果然表情一變,孟盛夏看得出他壓根沒想過自己會來,本來放松的狀态一下子變得十分緊繃。
拜托,大哥,你可是嚴恩不惜哭着當兒子求我當工具人的“真愛”啊,孟盛夏在心裏吐槽道,表面上還要裝出一副冷酷的樣子:“走了。”他言簡意赅,用眼神示意嚴恩該放開對方的手臂,到自己身邊來了。
嚴恩按照自己的劇本裝作視若無睹道:“學長,我們待會坐一塊吧。”他和許迩頌撒起嬌來,“我們學院的桌子離學長你們那邊很近的。”
“嚴恩……”不出孟盛夏所料的,許迩頌猶豫了。他的目光不經意瞟向某個自己不知道的地方,似乎還在顧忌其他人的反應。
大多數人都已經離開了,但難免還有些動作遲緩的人留在禮堂裏。這時候也自然地注意到了他們之間不太對勁的情況。要是換了平常,真有誰敢給自己戴綠帽,自己能叫他吃不了兜着走,奈何這是他發小,這種“屈辱”他也只好當啞巴吃黃連了:“嚴恩。”他喊到對方的名字,語氣盡可能按照嚴恩這個甲方要求的、能怎麽冷漠無情怎麽來。
“學長,我們走吧。”嚴恩表面不為所動,拉了對方的手就打算要離開。
可孟盛夏知道,對方有點傷心了。孟盛夏表演出來的情緒這時候成了真的,他不爽地瞪了許迩頌一眼,看到對方回避了他的眼神,依着嚴恩拽着他先行一步。孟盛夏都不需要跨出太大的步子,他不過長腿一邁就抓住了嚴恩的另一只手臂。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