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交叉路口say goodbye
交叉路口say goodbye
孟盛夏等了很久,嚴恩都沒有回來,甚至也沒有回電。他不得不選擇離開,卻在開車路過大門的時候,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嚴恩一個人在大門口徘徊,似乎在等着誰。孟盛夏本想停車和他說話,卻看到他背過身去追上了另一個人的身影,兩人很快消失在三三兩兩的人群之中。
他的話終究沒有說出口,手機也在這時候空電了。孟盛夏出了大門,只覺得有些煩躁。他繞到了高架橋上,一腳油門就殺到了高速公路上。他漫無目的地放縱自己那張酒紅色的跑車狂奔,直到天擦黑才發覺自己已經到了臨縣的收費站,心中的躁動終于被饑餓的難耐代替。
他把車停在服務區,自己跳下來随意點了一份套餐将就湊合,卻又因為飯菜太油膩,沒吃上幾口就擱下了筷子。
孟盛夏一個人從為兩邊村落來往設置的馬路走過去,順着通往對面那頭村子的水泥路走了下去。那彎彎曲曲的道路一直蜿蜒到水邊,他自從會開車的那天起,不開心的時候總會自己跑到這個地方來。
秋季是漁獲期,不下雨的秋老虎的傍晚,空氣如白天一般粘稠。他遠遠走着便嗅到了空氣裏那股鹽和魚蝦的腥味,小心地規避着地上村民用簸箕攤開晾曬的魚蝦。
晚風吹過他的頭發,将他搭在臉上的碎發向後撩。孟盛夏站定在棧橋旁,手肘搭在欄杆上,眺望着安靜的湖面。夜已經漸漸從湖水的深處湧上來了,霞光粼粼地在湖面鋪開,不知疲倦的禽鳥還在這柔波裏四處游弋着,時不時發出幾聲沙啞的嘶鳴和争打的啵唦聲,偶爾有魚兒或是別的什麽從水下竄過,惹起一圈圈波瀾擴散開來。
孟盛夏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喜歡來這兒。但在他的某些夢中,他總在類似這片湖泊的地方,另一片深深的、昏暗的湖水裏下墜。水藻纏繞着他的四肢,讓他失去反抗的力量。湧入氣管的水侵//占着他的氧氣,他幾乎不能呼吸了,而耳邊卻響起另一個聲音:“睡吧。”每當這個時候,這個痛苦的夢便忽然變得無比舒适,他享受着這溫柔的呼喚,順從地放棄掙紮、随波逐流……
然而這樣沉溺的情形并不會一直持續下去,他往往會在一個奇怪的身影在自己的面前攏下來之後驚醒過來。這不是個美妙的夢境,孟盛夏卻意外不讨厭這樣的噩夢,甚至在找到這片相似的湖水之後,他時常會過來散心。
他似乎在這裏經歷過什麽,可他一點兒也想不起來,也許這就是他為什麽一次次來到這片湖泊的理由吧;他始終在尋找那段或許切實地存在,或許只是夢給予他的一個美妙的誤會的回憶。
在這裏,也沒有誰會注意到他真實的心情。他喜歡被人矚目,卻不包括當下如此茫然的自己被人看到。孟盛夏讨厭讨好別人,更讨厭被其他人以憐憫的方式來示好,所以他不是在臉上挂着有些傲慢的笑容,便是冷硬地繃着臉。
他身邊的朋友很多,可真的交心的卻連一個也找不到。在這個時候,或許他應該為自己連一個分享心情的朋友都沒有感到可悲的——如果不是如此,他不至于落到這樣的境地,只有在一個人獨處的時候,才能夠自然地讓自己因為無助産生的茫然表現出來。
他應該恨,應該憤怒,也應該為自己确實在做些什麽而感覺興奮,可是這些心情現在只是無濟于事,于是他心裏唯有茫然。
他只能眺望這無垠的湖水如千百年前湧現彙聚之日那般,靜靜地躺在月光之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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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麽昨晚不接電話!可急死我了!”
等第二天起來的時候,孟盛夏才發現自己睡過了頭。他抓了抓昨晚因為不佳的睡姿有些打結的頭發,一邊苦惱怎麽把它恢複原狀,一邊把一直忘記充電的手機連上了電源。手機開機不久,他就被急促的電話鈴給徹底吓醒了。
“你什麽時候換了我的電話鈴啊?”孟盛夏朝着電話那頭喊到,他把擠了牙膏的電動牙刷塞進自己嘴巴裏,開始早晨的洗漱,“吓死我了,大早上的。”
“祖宗你自己看沒看幾點了?都快中午了!”
孟盛夏瞟了一眼通知欄,心裏暗道壞了,他錯過了上課時間:“哎,不多說了,我還有事呢。”
“有什麽事?昨晚給我打了兩個電話又不聽回電,夏哥,你去哪忙了?”
“昨晚想約你喝酒嘛,發現我們的大忙人嚴恩連接電話的時間都沒有,那就換人呗。”
那頭的嚴恩一陣好笑,孟盛夏這吃味的語氣實在不加掩飾,他連忙解釋到:“昨天找了一整天的人,聲量開得不大,沒怎麽注意到消息。”
“有新歡就忘了舊友,這就是世界的道理,我明白的。”孟盛夏含糊地講到故作大氣的言辭,他吐掉嘴裏的泡沫,又灌了一口清水漱口,“你有什麽事嗎?”
“阿夏,你知道我去找誰嗎?”
“還能找誰,不就是陛下的新歡嗎。我們這種老面孔,确實該有些分寸感,別惹皇上心煩。”十有八九就是那個嚴恩的暧昧對象許迩頌。雖然孟盛夏自己是不知道對方除了家庭條件好在哪裏,可他的認知裏,許迩頌那副長相也和嚴恩平常身邊的伴兒相差不少,他始終不明白嚴恩為什麽會選擇那麽一個普通的對象。
“噗。”嚴恩不意外孟盛夏知道自己現在正和自己的學長暧昧,他嗤笑一聲調侃道,“怎麽了,皇後娘娘是嫉妒朕了?”
“嫉妒您好豔福啊。”孟盛夏有一搭沒一搭地接話,他把電話放在水臺上開了公放,開始折騰自己那一頭炸毛的頭發。他的頭發又軟又長又蓬松,沒睡好的第二天總是風暴路過的慘劇現場。
“豔福?”嚴恩捧腹大笑,差點岔氣,“你是不知道他有多難溝通。我用盡了暗示,他呢,就在那兒給我裝柳下惠。”
“那不也是您看上的人嘛。”
“我都要對理工科刻板印象了,怎麽會有那種人啊。”嚴恩絮絮叨叨地和他抱怨起了自己的種種遭遇,聽得孟盛夏都不住地挑眉:“這麽根木頭,你是怎麽看上他的啊?”他這麽說着,又想起自己也這麽描述過牧周文,可牧周文和許迩頌是不一樣的,他又很快否定了這兩人有相似之處,“不能找個能看懂臉色的嗎。”
“可是我最喜歡他呀。”嚴恩笑嘻嘻地講到。孟盛夏不知道他放了多少真心在這句話當中,可是他忽然生出一種奇怪的預感。這種感覺無關于嚴恩之前和他說了多少許迩頌的壞話,而是嚴恩在他面前情不自禁地流露出了因為其他人引起的 “開心”。
在那件事之後,他很少能感覺到嚴恩會因為別人快樂了。既然許迩頌能夠讓嚴恩開心,那他就有存在的價值,孟盛夏粗//暴地這麽判斷到,然後拐着彎提醒到:“你可別忘了我們之後還有點事啊。”
“叔叔的眼睛看着我呢,”嚴恩的語氣裏的笑意不減,似乎根本沒有因為白衍在監視自己這件事不快,“我曉得的。”
“你真的确定這麽做有用嗎?”孟盛夏終于解決完了自己的外貌問題,他戴上藍牙耳機,開始整理自己的書本,打算下午繼續去裝自己的好學生。
“有沒有用不知道啦。”嚴恩答得倒是輕巧愉快,“但不嘗試一下,誰知道呢?”
“哈,你倒是挺輕松的嘛。”孟盛夏不置可否。他們不愧是發小,連打算都差不多,但他顯然就不能這麽坦誠地分享自己的計劃對象了。
“夏哥,”嚴恩的聲音忽然變得正經了許多,将話題轉折到另一個問題上,“你,是真的對他感興趣了嗎?”
孟盛夏能預料得到嚴恩知道自己的行為軌跡——他們的交際圈相交,既然有人會來他面前報信,那嚴恩那頭肯定也會知道他在做些什麽“不忠”的舉止。但他現在卻意外不想解釋什麽,只草草應付到:“興趣?有那麽一點吧。”
“只是一點?”
“這事我需要報備嗎?咱們還沒有訂婚呢。”孟盛夏笑着講,臉上卻是沒有笑意的。他不知道嚴恩和嚴鹜在做什麽打算,但既然不準備告訴他,就不要管他究竟要怎麽做。
“我知道夏哥你自有分寸啦。”嚴恩似乎察覺到了他的不爽,馬上轉變了說話的語調,讓他們的對話在此停止,不做更深入地糾纏,“不多說了,夏哥你趕快吃點東西,別餓着。我先挂了。”
孟盛夏看着挂斷的通話界面愣愣地點了返回。他的手指摩挲起自己的屏幕,上面的桌面圖片還是嚴恩從前送他的生日禮物,一副關于向日葵的畫作。畫現在收在他的家中,被保存得像是剛剛畫出來那般鮮豔,可嚴恩不再會為他這麽費心畫畫了。
他猛地搖了搖頭,把胸中湧現的異樣的感覺甩在腦後,從櫥櫃裏費勁翻出不知何年何月塞進去的儲備糧。确定了保質期還在能夠食用的範圍就湊合當了午飯,随後卡着時間趕往了學校校巴的車站。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