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一次登入（6）
第一次登入（6）
加拉、皮姆和管理員就這樣在事故現場的路邊聊着虛拟游戲的規則，而三人的身份也形成了有趣的反差：兩名現實世界中的警員，和一名游戲世界的治安官。
這時候，救護車和拖車已經全都趕到了，一面将昏迷過去的肇事司機從變形的駕駛位中解救出來，一面将事故車輛吊上又長又寬的車鬥。而胖警官則是早早将自己那輛也被追了尾的警車開到了路邊臨時停車位上。
“您的警車沒事兒吧？”皮姆看目送着自己的出租車被返修，随口問身邊的治安官。
剛才，胖警官向兩人出示了自己的警官證，但一晃而過，加拉和皮姆都沒看清對方的名字。
“這個年代的執法者不能太講究，”管理員笑道，“開着百孔千瘡的警車執行公務都沒有什麽奇怪的。”
“現在事故已經處理完了，”他繼續跟加拉和皮姆說，“我也暫時沒什麽事情了。你倆是繼續在游戲裏逛一逛，還是要從傳送門回到現實呢？”
加拉和皮姆當然還要前往A牌專賣店調查，自然不能這麽早就回到現實世界，但他倆很好奇用以“下樓”的傳送門究竟在什麽位置。
“遍布全市，”管理員很大方地回答道，“一般玩家喜歡自己去找尋，就是尋找一扇在關閉後從門縫中透出熒熒綠光的門。”
“但是如果二位着急回去，”他一邊說着，一邊蹒跚着朝警車走去，“考慮到二位剛剛經歷了一場可怕的事故，必定心有餘悸，我可以帶兩位去最近的傳送門。”
“是的，”這位長着小腦袋的胖警官替自己補充道，“我的工作還包括帶領那些想‘下樓’卻找不到‘樓梯口’的真人玩家回到現實中去。”
加拉和皮姆急忙跟在對方碩大的身軀後面。
“我倆實在沒心思自己找傳送門，”加拉說道，“所以還是希望您能告知方位。”
“但是，”皮姆接道，“我倆并不打算馬上回到現實，因為說實話，我倆進入21世紀的綠袖城，其實是來查詢某些信息。”
話音剛落，加拉就驚訝地望向搭檔，以為他接下來會将兩人的目的跟對方和盤托出。那樣的話，還不如在光顧了A牌專賣店後退出游戲，根據相關線索直接去跟五層樓公司的負責人加利昂先生做進一步澄清呢。
但是皮姆則回應了一個堅定的眼神，表示一切盡在掌控。
“是這樣的，”他繼續跟管理員解釋，“我父親留下的古董中有這樣一雙A牌籃球鞋。”
“您父親？”對方剛拉開警車門，就怔住了，“您是一名‘自然生’？”
“是的，”皮姆笑道，“所以，我就比其他很多人多了‘原生家庭’的幸福和苦惱。”
“總之，”他繼續解釋，“父親臨終前跟我說，這雙A牌運動鞋是他早年一個朋友贈送的。鞋子本身并不值錢，但是這位朋友聲稱這雙鞋是他的祖上傳下來的，已經有了一百多年的歷史，是彌足珍貴的家庭文物。”
“父親囑托我，”皮姆繼續編着故事，“要查清楚兩點：第一，這雙鞋是不是一百年前就在賣了；第二，朋友的祖上是否真的買過同款同碼的鞋子。如果這兩點都能确定，他告訴我，那麽就要不惜血本将這份珍貴的禮物保存好。”
“但是，”他接着說，“如果發現朋友在吹牛說謊，老鞋子根本不是什麽家族傳承，而是從哪個二道販子手裏收來的，那麽這勞什子也就不值得保留了。”
皮姆講到這裏，稍微歇了歇。
“有意思，”治安官咂摸道，“五層樓公司創造的四個版本綠袖城是以已知的全部歷史資料為基礎的，尤其是咱們所在的21世紀綠袖城。所以，假如您所說的運動鞋，真的是您父親朋友的祖上在百多年前購買的，那麽這份信息肯定存在于這個虛拟世界中，您只需要去專賣店問一下就行了。”
“可這就是問題啊！”加拉把話題接了過去，“我們倆若是去了A牌專賣店，在貨架上倒是能找到同款的鞋子，但是問店員要購買者信息，那人家能随便給嗎？就算花錢也不行啊！”
加拉這番話說的，把自己明顯當成了局內人了。她并不知道治安官會如何看待她與皮姆之間的關系，是否會把這對搭檔誤認為是情侶。
“但為了查清真相，”她心裏想，“完成艾羅伊人的囑托，誤會就誤會吧！”
“這好辦，”管理員胸有成竹說，“我陪着你倆去附近的A牌專賣店，讓店員把這款鞋子開售以來的本地顧客清單打印出來，上面肯定有信用卡賬單地址，看看上面是否有你父親朋友的祖宅！”
“咱們五層樓公司的服務太到位了！”加拉和皮姆振奮道。
“顧客就是上帝咯！”胖警官笑道。
三人便全都鑽進了警車裏。管理員當然是駕車，加拉和皮姆則一右一左坐在後座上。
治安官當然知道去專賣店的路，便根本沒開導航，徑直把車開了起來。
看他駕車和認路的熟練程度，這名五層樓公司派來的管理員在游戲世界怕是已經呆了很久。弄不好，一年前開服的時候就進來了，然後随着十倍速于現實的游戲時間，已經在這個21世紀的綠袖城呆了整整十年。
路上，三人也不想冷場，而是繼續聊天。話題，當然離不開兩名萌新第一次登入游戲世界時需要注意的事項。
“我想到一個問題，”皮姆在後座問道，“在虛拟綠袖城，假如一個玩家殺害了另一個玩家，那麽在兇手回到現實之後，需要承擔法律責任嗎？”
“問得很好，”對方回答，“依照綠袖城現行法律，這種情形下的兇手回到現實後，是會按照故意殺人既遂被起訴的。只不過，被害者死去的只是其靈魂，而其身體仍然活着，且游戲角色成為了這具身體的神主，那麽兇手一般不會被判死刑。”
“設想一種情形，”加拉思忖着說，“我作為登入到游戲角色身上的真人玩家，假如在游戲世界裏受了重傷，以致危及生命。如果我繼續留在虛拟綠袖城，被NPC醫生治療，那麽可能脫離生命危險，也可能就此一命嗚呼，從讓讓角色在我現實的身體中醒來。”
“但是，”她接着闡述，“如果我咬緊牙關，拖着身負重傷的身體趕往最近的傳送門，從中回歸現實世界。那麽，我是不是就永遠擺脫了危險，而将那副兇多吉少的身體還給我所登入的角色了。”
“請問尊姓大名？”前座的治安官望向內後視鏡。
“哦，”加拉想了想，“貝西·帕斯利。”
“我沒問現任市長的女兒叫什麽，”胖警官回道，“我問您現實中的名字。”
加拉所登入的角色，竟然是2046年綠袖城市長的千金！這讓加拉和皮姆面面相觑，震驚不已。
“加……加拉，”加拉懵得連自己的真名都快記不清了。
“加拉女士，”管理員像他的老板一樣恭維道，“您真是我見過的最有洞察力的游戲者！”
“不瞞您說，”他繼續一邊開車，一邊擡眼望向內後視鏡中的加拉，“我是從另外一個事故現場趕來的。”
“那也是涉及真人玩家的吧！”皮姆插話道，“因為你說過只要你出馬的任務，都是跟玩家相關的。”
“你也很聰明！”這位僞裝成治安官的工作人員回道，“但前一場事故不是交通意外。這位玩家登入為了游戲世界裏的一名富翁。他在自家浴室洗澡的時候，用了燃氣熱水器。我們知道，這個時代的燃氣熱水器在安裝時就要用一根管道将燃燒産生的廢氣主動排到室外去。否則，很容易發生一氧化碳中毒。”
“可今天，”治安官繼續，“在這樣一個美麗的周五晚，可能是因為風沙太大，導致富翁浴室裏燃氣熱水器的排氣功能發生故障，大量的廢氣沒有被排到室外，堆積在室內，進而導致富翁中毒，在浴室裏昏了過去。”
“但願只是意外，”加拉插話道，“有錢有勢者的死亡，恐怕不會這麽簡單。”
“哇！”開車中的管理員不禁冒險回過頭，看了加拉一眼，“加拉女士完全可以替代我去當警察了！”
“不管怎樣，”胖警官繼續說，“一名仆人發現了浴室裏昏迷的富翁，便及時撥打了報警電話。因為涉及真人玩家，就又由我出警。”
“我跟救護車同時趕到別墅，”他繼續，“這時候，富翁稍微清醒了一點。我抵達後，朝擔架上的對方出示了我的警官證。富翁一看證件照和我相貌不一致，一下子明白了我的身份。”
“然後，”治安官接着講述，“富翁掙紮着想從擔架上下來，并且沖我大吼道：‘我不要去醫院，我要去市民活動中心的413號房間！’”
“市民活動中心？”加拉和皮姆不解問。
“那裏，”管理員解釋，“就有一扇回到現實世界的傳送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