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結婚宴16
結婚宴16
“為什麽這麽問?”駱雪訝異看她。
“感覺。”伊桃沖她微微一笑,“人有時候會習慣疼痛。與其說習慣,其實是不得已,疼麻了。像我,我在來這裏之前,其實也經常生病。身上留了不少手術的疤痕,胸腔也被打開過。每次上手術臺我都很害怕,次數多了……其實也還是怕的。”
她話說到這,愣了一下:“你瞧我,不知不覺就說起這些事了。于逸不讓我與旁人說起這段。許久沒提,我都快忘了那時的感覺了。”
“他不讓你提?”駱雪不解道,“那你為什麽會對我說?”
“因為你是七爺帶回來的人,七爺帶回來的人肯定錯不了。”伊桃肯定道,“而且,與人交心,得先把自己的心掏出來。我對你不隐瞞,是我對你能做到的真誠。”
交心?真誠?
這些詞于她而言都很陌生。駱雪并不擅長與人交際,更別說交心了。
對于伊桃想與她交心的行為駱雪總覺得別扭。須臾,她遲疑開口:“我沒有生過什麽病,生病的不是我,我只是……”
她想說她只是那個生病的人的器官庫。她的出生,不過是因為有利用價值。但感覺這種話就這麽直接說出來,很矯情。
駱雪戛然止了話音,一擡眼,與伊桃專注看她的目光撞上了。尴尬默了半晌,她不得不說點什麽打破這僵局:“你跟于逸……”
出口的話卡在了嗓子眼裏。她不好打探旁人的隐私,不明白自己為什麽要多這個嘴。
“你是想問我跟于逸之間的關系嗎?”伊桃很體貼地接上了話,“我跟他打小就認識,我倆就跟袁宏謙和袁秀娥一樣,是關系很好的青梅竹馬。”
“如果不方便的話,其實可以不用回答。”駱雪道。
“沒什麽不方便的啦。”伊桃憶起舊事,嘴角揚起的弧度愈深。
看她這樣的笑容,想必過去于她應是幸福的。駱雪看着她的笑臉,這般想着。不知為何,她有種松了口氣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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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桃邊仔細替她上藥,邊慢慢說道:“我們兩家的父母都是醫生,一個科室裏的。早些時候,我倆是在一個大院裏一起搓着泥巴長大的。你別看于逸好像性格很不好的樣子哦,他其實很細心很敏感的。而且,人也不是看着的那麽不好相處,他只是有點慢熱。平時只要我一裝哭,他就拿我沒辦法。就是裝哭這一招,我是徹底給他拿捏住了。”
“我吧,腦子沒他聰明,又是個拖延症。記得小的時候,我每次寒暑假作業都會拖拖拉拉堆到最後一天。我一個人寫不完嘛,就抱着作業去求他,每回他都被我連哭帶鬧地逼着幫我一起瘋狂趕作業……”
她說起于逸,整個人都變得神采飛揚起來。
駱雪凝神看她,在她的眼睛裏,看到了藏不住的歡喜。她突然間有些羨慕,羨慕她能擁有這麽多美好的回憶。
“我們兩家交好很多年了,原本我們的父母還打趣說,等我們到了适婚年紀就立馬給我們領證。可惜我這身子不争氣,上了高中之後我的健康狀況一直在走下坡路。為此不得不休了學。之後很長一段時間,我每天都昏昏沉沉地躺在醫院裏,身上挨了一刀又一刀。”
伊桃說起這段,眼中憧憬的光色漸漸黯了下去:“後來也不知怎的,我跟于逸就來了這裏。我倆被困在這很久了,久到我都快忘了時間了。”
“伊桃……”駱雪看她這樣,想說點什麽。張了嘴,卻不知能說什麽。她最不擅長的就是安慰人了。
伊桃恍惚了會兒,安撫般沖她笑了一下:“沒事的。往好了想,有于逸一直在我身邊,我也算是很幸運了。”
“那你的病……”駱雪不怎麽敢看她的眼睛,輕咳了一聲,局促撇開了視線。
“什麽?”伊桃沒聽清。
“好了嗎?你的病。”駱雪話音低低地問。她的面頰陡然間有些發燙,挺不自在地摸了摸臉。
伊桃似是察覺到了點什麽,很輕地笑了一聲:“已經好了。謝謝。”
謝她做什麽?駱雪佯裝喝水,隔着杯沿偷偷瞄她。與伊桃看過來的目光撞上,她差點嗆着。
她迅速扭過臉,适時轉移了話題:“于逸的眼睛,原本就這樣嗎?”
“不是。他以前視力很好的,也沒患過眼疾。”伊桃挺費解地搖了搖頭,“我也想不明白他怎麽會突然變成這樣。”
“就連你也不知道嗎?”駱雪有些驚訝。
“他來這之後眼睛就看不見了,具體經歷了什麽,我實在是不記得了。我不止一次地問過他,可他也從來沒回應過我的問題。我只記得到這裏的那天,醫院下了病危通知書,我被推進了搶救室。再睜眼,我已經到了這裏了。當時于逸就抓着我的手。他的眼睛,那會兒就已經看不見了。”伊桃道。
這是有點奇怪。到這之前,她跟于逸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麽呢?于逸怎麽會突然瞎了?
駱雪撫着杯壁,陷入了沉思。
“你為什麽對我跟伊桃好奇?”于逸拄着拐慢慢摸索進門,帶着明顯的敵意,語氣冷硬地質問道:“你到底想幹什麽?”
“于逸!”伊桃叫了他一聲。
對他這樣的說話态度駱雪早就習以為常了。擡起的目光往他身後斜了斜,看向濕了半邊肩的謝必安。
謝必安收攏雨傘,步入屋內。他對屋內僵化的氣氛沒覺得多意外。徑直走去火爐邊,踢了張椅子過去,坐下烤火。
“伊桃。”身子暖和了,他扭頭詢問:“你對肖娟說過你跟于逸的過去嗎?”
在小聲哄于逸的伊桃立馬轉過臉,規規矩矩站好,搖頭應了聲:“沒有。”
“那她有問過嗎?”謝必安又問。
駱雪隐約聽出了些話外音,不動聲色地小幅度喝着杯裏已放溫的水。
“問……倒是有問過。”伊桃也慢半拍意識到有蹊跷處,下意識看了眼身旁的于逸:“是有什麽問題嗎?”
“你對人太沒防備心了,這是最大的問題。”于逸不悅道。
“嗯。”謝必安點點頭,認同了這個說法:“就是這個問題。”
伊桃癟癟嘴,一臉無辜地轉頭看向駱雪。
駱雪一愣,挑眉聳了聳肩。
屋外的雨一直在下,院門外一直也沒能看到甘叔歸來的身影。
淅淅瀝瀝的雨聲,伴着火爐內偶爾爆響的噼裏啪啦的細碎聲,很有催眠功效。
駱雪枕着桌子一角,打着哈欠趴下了。小巴蜷在她身邊,暖呼呼的。
她眼前的光線漸漸開始重疊,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七爺!伊桃?你們怎麽都在這啊?眼見天要黑了,該回王家村了。”祁陽咋咋呼呼的喊話聲将她吵醒。
駱雪枕桌的手猛地一抖,睜開眼,不怎麽高興地看着他。
祁陽後腦勺一陣發涼,回頭與她的視線撞上,裝腔作勢地往祁月身後躲:“有殺氣。”
“……”祁月一臉嫌棄地曲肘把他撞開,“我不想跟傻子說話,離我遠點。”
祁陽嘿嘿一笑,非要貼着她。
“有見過甘叔嗎?”謝必安問。
“沒有。”祁陽搖了搖頭,這才記起往房裏打量:“空的?甘叔不在家嗎?”
“嗯,一直沒回來。”伊桃道。
“這麽大的雨,他一個瞎了眼的老頭能往哪兒去?”祁陽納悶道。
“我倒是聽來些話。聽附近鄰居說,甘叔今早被王家村的村長請了去。說是為了讓他配合調查袁宏謙昨日那事。這雨實在太大,想來,那甘叔該是被困在王家村了。”祁月道。
“你什麽時候聽來的?”祁陽驚訝看她,“我怎麽不知道?”
祁陽祁月兩兄妹在鬥嘴,駱雪正聽得入神,被突然朝她走來的謝必安彎腰托抱起。
周圍一下沒了聲。
她愣了愣,在一衆吃瓜目光裏挺不自在地拍了一下他的肩:“你幹嘛?”
謝必安拿起傘往她手裏一塞,反問她:“你看我在幹嘛?”
“我自己可以走。”駱雪道。
謝必安才不理她這話,待她抓好了傘,抱着她大步往外走:“別費勁了,早些把腳傷養好。我這可不是在考慮你,我是考慮到逃跑的時候我還得靠你提速。”
“……”什麽提速啊?她難道是什麽提速外挂嗎?
外頭已經不下雨了,不用撐傘。駱雪抓傘的手勾住了他的脖子。
仰起臉,盯着他緊致的下颌線暗自琢磨了兩秒,有了結論:“你剛剛該不會是……”在講冷笑話?
沒能等來下文,謝必安低眸看她:“什麽?”
“沒什麽。”駱雪錯開視線,心說他的冷笑話真的很冷。
謝必安将她塞進三蹦子的後座,回頭叫了聲:“祁陽。”
正一臉姨母笑的祁陽稍稍收斂了一下快要咧到耳根的嘴角:“欸,怎麽了七爺?”
“把小巴抱來車裏。”謝必安往趴在屋門口的小巴指了指,吩咐道:“小心點,別弄髒了。”
“得嘞!”祁陽愉快折回屋,利落抱起了小巴。
別弄髒了?
駱雪狐疑盯着站在車邊的謝必安看了會兒,尋思,他是不是把她跟小巴歸為一個品種了?
祁月腿一撐,攔了祁陽的路:“我……”
“幹嘛?”祁陽一臉警覺地邊上躲了躲,聲低了下去:“我今天可沒惹你,你不會是要當着七爺的面揍我吧?你哥哥我也是要面子的。”
“我想抱一下。”祁月看着他懷裏的貓說。
“嗯?”祁陽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懷裏的貓:“我?還是……小巴?”
“廢話!那肯定是小巴啊。你哪有小巴可愛?”祁月攤手讨要,“小巴,給我抱。”
“你這怎麽還踩一捧一啊?傷自尊了啊。”祁陽被她眼饞的模樣逗笑,給她遞貓,不忘提醒道:“那你小心點,它會撓人的。”
“嗯。”祁月極小心地托抱住貓,像是捧着易碎的珍寶般,慢慢、慢慢朝駱雪的方向走了過去。
駱雪伸手欲接貓,見她這般喜歡,伸出的手又縮了回去:“要不……你可以抱着它回去。”
祁月一聽這話頓時眼睛一亮,抱緊了貓,轉頭就跑。
“都不知道謝一聲啊?”後腳跟來的祁陽險些與她撞上,哈哈笑道:“你可真像個偷貓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