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年

第17章 回家

他在街頭飄蕩，不知道該往哪裏去，似乎哪裏都不是他該待的地方。走着走着，就來到了這個公園，以前以前和吳哲常來的地方。

靠在樹幹上，他渾身被冬日的氣溫凍得發僵，心裏更是冷得發寒，痛苦将他吞沒。

一想到自己相依為命多年的母親已經死去，一想到她死在冷冰冰的病床上而自己正在與心上人游玩，一想到母親死前的那幾年自己未能在身邊盡孝，母親死的時候他也不能為她送終……林一青就痛苦得快要不能呼吸。

他甚至在想，如果當年強硬一點，不要讓媽媽被林盛帶走，一切會不會不一樣？也許當前的科技水平注定媽媽活不了幾年，但那幾年，他就能時刻陪着媽媽，讓媽媽不那麽孤單。媽媽閉上眼時，也能看到他守候在身邊。

但世上沒有如果。

心裏空蕩蕩的，由內而外地感覺到冷……林一青沿着樹幹緩緩坐下來，這時候他迫切需要一個人陪伴，不然他真的會撐不下去的。

他往兜裏探了探，還好，帶了手機……

電話很快就接通了，由于他換了新的號碼，所以那頭并不知道他是誰，敞亮的聲音讓林一青的身體終于有些回溫。

“新年快樂！請問你是？”

他總是這樣，不管是不是陌生人，先送上自己的祝福……林一青嘴角被凍僵了，卻還是扯出了一個笑，也不管他看到沒看到。

“阿哲……是我。”喉嚨有些哽咽。

“一青！”吳哲心裏咯噔一下，随即聽出了他聲音裏的不對勁兒，馬上問道，“你在哪兒？！發生什麽事了？！”

“在我們常去的公園，阿哲，我想你了。”随即挂了電話，心裏總算安定了一些。

吳哲心急火燎地趕了過來。

“林一青！”看着他穿着襯衫靠在樹幹坐在地上的樣子，吳哲簡直心疼得要哭了，語氣自然不怎麽好。

可是當看到林一青驚惶地擡起頭，眼睛裏籠了一層霧的時候，吳哲再多的怒火都變成了心疼，直接跑了過來，将自己的外套脫下來罩着他，将他摁進懷裏：“一青！”

“阿哲，你可算來了……”林一青伸出凍僵的手抱住吳哲的腰，渾身比冰塊還要冷。

“一青，出什麽事兒了？”吳哲焦急地問，轉瞬又覺得不妥，半扶半抱地帶着林一青往停車的方向走，“咱們先回去，你要凍壞了。”

林一青由他帶着走，一直走到停車的地方。

吳哲将他塞進後排，自己也鑽了進來，将車內暖氣開到最大，然後把林一青整個兒攏在自己懷裏，哈着暖氣給他搓手。

“怎麽這麽涼！先給你暖暖，不然真的要凍壞了……林一青你是笨蛋嗎？穿着一件襯衫就跑外面凍着，你是變形金剛還是蜘蛛俠啊？你到底在外頭待了多少個小時啊……怎麽不知道早點給我打電話……”

吳哲一直絮絮叨叨的，林一青偶爾回兩句，更多的時候是沉默，卻很順從地靠在吳哲懷裏，頭靠在他的胸口，聽着他的心跳。

等到林一青全身終于有點溫度的時候，吳哲才開車往公寓駛去。

将林一青帶進屋子裏，吳哲馬上又調高了空調的溫度，把林一青重新攏進懷裏捂着。

“今天我才知道，原來我媽早就死了。”林一青突然低聲說道。

吳哲吃了一驚，他知道趙時好的，印象中是個美麗溫和的女子。他隐隐感覺到，林一青今天的反常，不，他這大半年的反常，都跟趙時好有關。但他沒有問，只是将林一青更加圈緊了些，等他自己來說。

一旦開了口，這些隐藏的、委屈的、悲傷的過往就有了一個宣洩的口子。林一青用了渾身最大的力氣抱住吳哲，開始将這一切都說給他聽。

說着說着，情緒就激動起來，最後竟落了淚。

一直拼命抑制的悲傷，終于還是通過眼淚宣洩了出來。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而他今天，傷透了心。

吳哲一直沉默着擁抱住他，此時電視裏傳來新年的倒計時，當禮炮齊齊響起的時候，吳哲在他耳邊輕輕道：“一青，新年快樂。”

這一年，幾多波折，幾多痛苦，幾多悲傷，願這些不好的東西，都随着舊年的離逝而遠去，願我的一青從此身處溫暖，不見嚴寒。

林一青在他懷裏蹭了蹭，眼睛還餘着落淚後的紅絲，卻終于還是笑了起來：“阿哲，新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