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世子懼內

第36章 章

第 36 章

第三十六章

老太太壽宴散去，封家衆人回去的路上，柳月明剛上了馬車就被封湛拉着靠進了懷裏。他方才托推不過飲了些酒，如今有些微醺，腦子糊裏糊塗人也沒人精神。

柳月明這裏安心靠着自己相公睡着，王妃那邊的馬車卻不像他們這邊溫馨了。

王妃臉色有些不好，眉頭還微微皺着，幾欲開口卻又打住，幾次之後嘴裏的話沒有說出，倒是狠狠在坐在身邊的戰王腿上錘了兩下。

“哼！”王妃打了人，自己卻擡手晃了晃，她手疼。

戰王扶着自家王妃的手給人吹了吹，之後幹脆替自家王妃說了想說又不想說的話。

“你是覺得婉兒那丫頭故意為難月明不開心了？”今日，只要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來，江婉兒在針對柳月明。

她是王妃親外甥女，王妃便是有心維護，心裏自然也是不開心的。

被說中心事，王妃便沒了顧慮，氣呼呼說道：“那丫頭怎麽回事？我早同她說過，讓她和她嫂子好生相處，她不去親近也就算了，還處處針對！她也不想想，得罪了王府的世子妃與她有什麽好處？這蠢樣和她娘簡直如出一轍！”

王妃心中倒是知道外甥女如此緣由，只是她不想說破。

封家對江婉兒從未有過承諾，甚至連迎她進門的心思都不曾有過，是她家裏一廂情願，為此還壞過她兒子一樁親事。

想到兒子被破壞的親事，王妃心裏有氣，便直白說道：“我早早便對家裏說過，湛兒的親事自有陛下做主，再不然那臭小子也是個有主意的。

可他們一心要将家裏的女孩子嫁過來，壞了湛兒一樁親事不說，如今還要為難他的世子妃，他們也不用他們的豬腦子想想，依着那臭小子的脾氣，他們為難他的世子妃，他焉能咽下這口氣？”

知知莫若母，世子自然是咽不下這口氣的，但當着自己的世子妃他倒是穩得住氣，一點沒透露心事。他只是轉頭就把姨母家裏給賣了，本來有望升上尚書位的江侍郎，只能眼睜睜看着低他一頭的同僚爬上了禮部尚書位，但這些已是兩年之後的事，如今的江婉兒一點不知給家裏闖了大禍。

柳月明隔日醒來的時候，身邊已經沒人了，他起身之後由着丫頭們伺候着用了早膳，便朝着後院的練武場去了。

柳月明一直知道封湛身手了得，同他幼時讀過的雜書裏的江湖大俠一般，但他從未正經見過封湛練武，如今倒是第一次得見了。

場中正的人正在耍槍，一杆銀槍在他手中仿若活物，今早正好一身白衣的世子，如今仿若正在馴服一頭蛟龍。

“阿湛。”見人停了下來，柳月明一邊喊人一邊慢慢過去，等到到了封湛身邊，他便四下張望了起來。

他想在周圍設個書房，往後他在房屋讀書的時候，只要擡頭張望便能看見屋外練武的人。

柳月明心裏的話立馬同封湛說了，封湛自然高興，他想着若是有他的世子妃看着，他便是練上一整天也不會覺得疲累。

兩人從練武場出來，便直接去了王爺王妃處，他們要和父母商量出行之事。

如今臨近年關，封湛早料到家裏人不樂意他們出門，但他們是跟着義父出門，且還是為了月兒科考之事，家裏應該不會反對的。

戰王和王妃反應如同封湛預料一般，知道他們還要出門，王妃明顯的不高興，但封湛又說是沈先生提議，王妃便只能癟癟嘴答應了。

“那記得早些回來，今年可是你嫁進來的第一個新年，要做的事可多着呢。”

“母妃，我和相公會趕在小年之前回來的。”

小年是年二十四，算起來還不到十日了。

對于兩人出門時間有了數之後，王妃面色也好了不少，開始給兩人張羅出行要用到的東西，卻不想兩人卻說什麽都不用準備。

若是舒舒服服的出門，便不用有此行了，沈淵意思便是要柳月明跟着他去吃苦頭的。

柳月明雖是生長在路家村，但他自小衣食無憂，且家人還事事以他為先，生理心理都未受過什麽磨難，沈淵怕他心性不堅才有提議讓他同他一起遠游。

柳月明十二歲那年沈淵便由此提議了，可柳絮舍不得兒子小小年紀出門吃苦，一直不肯同意。

如今柳月明已經成親，且科考最後一道大門就在眼前，沈淵也是突然有了此念頭，想帶着他到處走走。

靈州城的冬日甚少下雪，除了高山地區基本不會有雪，但卻也寒冷異常，在冬季還要出門幹活的，都是家裏日子過的極困難的人家。

沈淵此次出行沒有帶任何随行的人，柳月明也是一樣，青蒿和小竹得知之後，小竹心裏擔心不已，堅持要跟随，柳月明這才知道義父為何會為他安排這次的出行。

他自小所見農人農事皆是路家村的，可路家村因着地理氣候原因，路家村的農人日子都過得逍遙，柳月明自然也就沒有見過他們日子如何艱難。

沈淵擔心柳月明不懂人間疾苦，但他卻不知，柳月明在自己幼時已經見過這世間極惡之事，且深深記在了心裏，甚至一度成為了夢魇，慢慢長大之後夢魇才散去，他怎會不懂人間疾苦。

沈淵帶着柳月明和封湛離京前往靈州城各處，到了靈州城之後，三人去到的第一個地方倒不是路家村，而是一個依山而建的小村子。

這村子後山有着成片的竹林，遠遠看着村子像是被竹海包圍。

竹子到了冬日，葉子也不會掉光，只是竹葉顏色沒有春夏那般翠綠，三人剛進村子，就有村人認出了柳月明，說是當年他爹爹常到村裏收油筒。

“你和你爹爹長得真像啊，柳東家也好些年沒到咱們村子了，他如今可好啊？”

“爹爹很好，謝嬸嬸挂念了。”開口的是個三十來歲的婦人，既是認得自己爹爹的，柳月明對人态度自然和善得很。

三人一路進村，見到不少村人，他們一路往山上行去，全是靠自己徒步，柳月明又是個閑不住的，一會兒要去采藥一會兒又要爬樹，便是冬日，額上竟也出了微微汗珠。

“義父，你看漂不漂亮。”柳月明手裏竟然是一株泥冰花，這野花大多開在春日，可柳月明手裏确确實實是一株泥冰花。

“泥冰全株皆可入藥，可消腫散結解毒，特別蛇蟲鼠蟻之毒，為父倒是用得上。”沈淵常年在野外行走，難免會有被野蟲咬到的時候，但他随身攜帶的解毒藥物不少，如今卻十分珍視的将柳月明給予的泥冰花，揣到了衣袖袋裏。

封湛一直注意着自己的世子妃腳下，生怕他滑到摔到，可到了山腰處見到自己世子妃靈活的身影，他總算是知道了，他這世子妃可算是只會讀書的嬌弱書生，還是個喜歡漫山野的皮小子。

三人再往高出的時候，幾乎沒有遇上什麽人了，只在往一處竹林去的時候，遇上了兩個年輕人在挖筍。

冬筍鮮嫩，吃法頗多，便是拿去市場也能賣上些價錢。

柳月明家裏也有一片竹林，但他家裏的不是肉筍，只能在春日撿些春筍，且味道還發澀發苦并不十分好，他家裏吃的筍都是在市場買回來的。

山上這片廣袤的竹海既能産筍，還有砍不盡的竹子，供村人編制各種竹制品售賣，幾人從村裏離開的時候，柳月明就收到了好些筍幹，他本想推卻，後來想想他們也要路過路家村便收下了。還想着哪日讓阿爹到這村子一趟，看看這裏适合種些什麽提高農人收成的東西，只靠這片竹海生存，日子過的太艱難了。

三人途徑路家村，進村的時候，便有村人往柳家報信了，柳家衆人一個個都興奮等着，卻不料柳月明回去只丢給了他們一包筍幹就要離開。

“爹爹，今日時辰尚早，我和義父想去大橋村，之後還有去柏樹村和海螺壩，特別海螺壩我也好些年沒有去過了，想要待上兩天，若是回來之時還有時間我會回家的，實在不行年後也還能回來住上兩天。”

“月兒，去海螺壩的時候小心一點，不要下海玩，多叮囑世子，讓他也別去。”

“爹爹，如今是冬日呢。”柳月明哭笑不得，他小時候的事情，爹爹還記得呢。

他家在海螺壩有不少水田，幼時爹爹會帶他去收租。

有一年夏日的時候，他們正好的去了海螺壩，他看着漂亮的海面硬要下去玩，但他爹爹自來畏懼他下水，執意不肯，為此他還鬧了半大天的脾氣，直到晚上了才和爹爹和好，鑽進爹爹懷裏去。

海螺壩的那海，其實并不是海而是湖，只是村人沒有見過那麽大的湖泊，而出過遠門的村人曾說過大海便是這樣蔚藍和廣闊，因此海螺壩的湖被喊成了海，而海螺壩這名字也是因此而來。

幾人去海螺壩之前，還要去柏樹村，柏樹村在一處高山上，這裏連苞谷稻子都不産，但這裏盛産大豆高粱還有土豆，養殖牲畜也方便，這裏的村人便是拿這些東西和山下的農人換糧食。

柳家在柏樹村承包了許多土地用來種植當歸，柳月明一到村裏，便有不少人喊着他少東家，村人對他都熱情得很，這倒是讓封湛意外，他知道柳家是地主，卻沒想到柳家竟然還是大地主，只要是在靈州地界，便有不少認識柳家的人。

如今天色不早，幾人決定今夜就宿在此處。

柏樹村離着山下頗遠，要走上一兩個時辰的路，好在如今有了寬敞的馬路，村人下山已經方便了許多，這條路還是當初柳家花錢修出的，因此柏樹村的人都很感激柳家。

三人決定歇在此處，原本是想去柳家佃戶家裏，村長得知之後，直接将人接到了家裏，還讓家裏的兒子拉了一只羊出來宰了，又收拾了兩只雞出來，直接在家裏院子裏燃了火堆。

雞羊烤上之後，便直接圍着篝火烙玉米餅，柳月明坐在自己義父和相公中間，有模有樣的教着兩人用食方法，簡直就像是本村之人。

一方水土養一方人，每個村子都有不同的習俗習慣，這個村子因着不産大米，平日裏大家吃飯用來碗筷的地方便少，主食成了馍馍和土豆，只需要一雙手便也夠了。

柳月明雙手熟練地拍打着被燒的外皮焦黑的土豆，就用染黑的指尖握着手裏的土豆往嘴裏送。

便是自小在跟前長大，沈淵也是從沒見過義子這番樣子，他帶着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欣慰，忍不住的伸手摸了摸柳月明的頭。

“是為父多慮了，你不是溫室裏的花，你早見過這人間疾苦了。”

“義父，這個村子的人生活尤為艱難些，所以我家裏在這裏的租子要比別的地方低一成。爹爹說銀子是賺不完的，且一個人能用到的錢財也是有限的，我們少賺一分便能讓更多的人多賺一分，讓許多人家可以多吃幾頓白米飯，多割幾斤肉，還能讓孩子多吃幾塊糖，這是大好事。”

“你爹爹心善。”

沈淵嘴裏說着誇獎柳絮的話，眼神卻一直落在柳月明的身上，之後看看了柳月明身邊的封湛一眼，見人一邊吃着東西一邊還照顧着身邊的人，面上神色更加柔和了些，只他天生便是一張冷臉，便是表情柔和了也看不太出來。

封湛感覺被人盯了一眼，一擡頭便看見一副鋒利的眉眼，他讪讪低頭輕輕扯了扯自己世子妃的衣角，下一瞬臉頰便被輕輕拍了拍，他高興的朝着人眯眼笑，倒是不知道，他壞心眼的世子妃在他臉上留下了幾道貓咪胡子，惹得旁邊村長家的孩子們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