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章
第 40 章
黎皎端着餐托轉身時，看到某個地方聚集了裏三圈外三圈的人，多半是女弟子，其他男弟子則被擠在外圍。
他臉色一黑，不用找就知道了月烏啼的位置。
衆人很快就發現了月烏啼這個生面孔，有幾個認出她是前幾日跟在肖峥師兄旁邊的小道友，還笑着問她是不是新弟子。
一聽到新弟子，周圍便一下子熱鬧起來了，岳拂門熱情好客在十二境是出了名的，尤其在新入門的弟子上。三兩個漂亮的女弟子自來熟的湊上前來，輕聲細語地介紹起岳拂門的發展歷史，還着重講了講歷任門主的豐功偉績和情感生活。
是的，情感歷程說得尤為仔細。
“尊師重道”的門規至今還刻在山門上，但是岳拂門的弟子與宗主長老們充分诠釋了孝出強大的含義，甚至有位長老不愛給弟子們上課，某日想在自己的院子裏喝點小酒放松一下，被控制住行動硬生生擡到了課堂上被迫講了一節課。
所以弟子四處散播歷任門主和長老的野史八卦非常合理，月烏啼聽了好幾耳朵，就差手裏拿把瓜子，她還有閑心問：“說了這麽多，那你們首席大師兄的八卦有沒有？”
于是包圍圈寂靜了下來，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人道：“我好像不知道大師兄的有什麽八卦啊？你知道嗎？”
一人搖搖頭，“我上哪兒知道去？哎你知道嗎？”
另一人說：“我不道啊？這誰知道去？”
“有沒有人知道啊？”
“誰知道？跟我們說說？”
“不知道，沒聽說過啊？”
“那個誰？你知不知道？”
“我不知道，誰能知道？再說了，就算知道，哪個敢跟別人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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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烏啼一噎，門主逍遙楓的八卦四處嚷嚷，首席大弟子黎皎的事就封口如瓶，你們岳拂門真是民風淳樸。
就在這時，一道清冷的聲音道：“知道什麽？又說什麽？”
圍着月烏啼的人群就跟潮水一樣迅速退開，仿佛剛才什麽都沒發生一樣各幹各的，目不斜視神色如常。
黎皎坐下後，從桌子上取出兩雙木筷子，使了個清潔術才遞給月烏啼一雙，周圍的視線如有實質簡直如芒在背，月烏啼接過筷子埋頭吃飯。
雖然其他人都一切正常，但是這邊兩人吃着飯還時不時聊兩句，一舉一動都備受矚目。
好在她心裏承受能力還行吃得很香，而且光盤之後差點續上，要不是黎皎攔住她說會積食對身體不好，恐怕她會成為第一個來岳拂門就吃撐的客人。
夜晚總是寧靜又神秘，月烏啼盤膝而坐凝神進入識海，同晖化成暖黃的光環上蹿下跳，“老樂，你這具軀殼實在太弱了，之前你還能移山填海呢。”
月烏啼眉心的魂印若隐若現，眼尾浮現出豔麗的顏色，火紅的紋樣彙聚成羽毛的痕跡，整個人顯得神聖又高潔，此刻天地終生皆在她眼前。
同晖劍靈正熠熠生輝，最純淨的靈力漸漸充盈它，它興奮得雀躍起來，“哈哈！你居然藏了一魂在肅殺境，我現在感覺太棒了，從來沒有這麽飽過！”
月烏啼的識海之內猶如一方獨立的小世界，天道探出精神觸須小心翼翼地靠近她的識海空間，确認她能夠承受之後，便繼續伸過來更多的觸須。
丹田的傷勢漸漸被溫柔的治愈，她臉上火紅的金烏紋一路蔓延到脖頸、前胸、小腹和大腿，當最後一筆勾勒完畢，月烏啼隐約見到一個模糊的身影，那人潔白的發絲在皎月下好似在發光，她對月烏啼點點頭，食指一點…
榻上，月烏啼猛然睜開眼，她眸中緩緩運轉的金色圓形法陣正中央，正亮起一枚異彩的極星，它越發明亮。
月烏啼不由得好幾個深呼吸，幾乎是瞬間就猜到了那個人的身份——魔神尋星換。
據說雲圖便是她一手創建，是天地間第一只金烏，羽神老祖，她曾追随父神盤瓠南征北戰，因骁勇無畏而赫赫有名。而且傳言她一口氣殺了三神，此等實力自然讓人向往，稱一句大佬都不為過。
尋星換那一點，直接把月烏啼送上了雲圖主人的寶座，她正式接任了族長一職，只是這個族長，暫時還是個光杆司令。
取回了最後一魂，如今三魂七魄盡數融合，月烏啼了卻心中一件大事，倒頭就睡。
全然不顧因為少了她一魂支撐的肅殺境千層塔在一夜之間倒塌，叫無數修士悲痛欲絕哭天喊地。
千層塔，如其名足足有數以千計的高度，從外面看就只是一棟三層的小樓，這是最常見的折疊空間之法。千層塔內存放着無數奇珍異寶，是雲海仙尊畢生所得，傳說他活了幾萬年，足以見得塔內的盛景。
不過如今千層塔裏幾乎什麽都沒有了，一千年前它還叫清風閣，是各家傑出弟子探寶的所在，再建立起來就改名千層塔了。
雖然再無寶貝，千層塔卻已經是肅殺境的标志性建築，各家門下弟子學習課本都會知道千層塔，來肅殺境也多半會來瞧一瞧。
最慘的是守塔人，他們世代相傳盡心盡力，如今一朝坍塌，紛紛失業。
岳拂門，雲海之巅。
逍遙楓面對繁星點點揣着袖子眯眼遠眺，神色難辨。
黎皎在他身後默不作聲，一顆一顆撿着棋子。
好半晌，逍遙楓才道:“能取回這一魂，想必不只是轉世，這月烏啼必是樂昀寂本人，如此一來三魂七魄盡數歸位。”
黎皎道:“就算您猜得再準，也要承認輸了棋。”
逍遙楓八方不動，只用飽滿的後腦勺對着他。
因為昨夜千層塔的事情，今日的課業弟子們便紛紛要求講講它的由來。
負責授課的那位長老還是不習慣上課，早就遁了，于是這節課由黎皎代為授課。
他的聲音不疾不徐磁性悅耳，簡單說了千層塔的前世今生。
雲海仙尊乃是岳拂門的初代門主，一生潇灑肆意造出無數珍寶法器，同時還搜羅了很多的秘籍卷冊，普通人若是得其一就能受益匪淺。
千年前，十二境還不叫十二境，而是分散開來，稱七星洲。
天樞洲是現在的肅殺境，雲海仙尊與父神關系匪淺，二人行至天樞洲時見到沙漠供養出了綠洲，頗感新奇，雲海仙尊當即決定留在此處。
他将一生的成就都放進了清風閣，并且他的弟子們也都如此，雲海仙尊鼎盛時期清風閣內堪比仙境。
那時的仙門百家剛剛脫離神治，自發為年輕一輩的弟子設立了仙門比試，因為是以旗色計分，後來都稱此為鬥旗大會。某一屆鬥旗大會獲得七個名額的優秀弟子被雲海仙尊邀請進去清風閣內尋寶，層數越往上寶物越珍貴稀有，幾人都并非貪得無厭，拿上一兩件就打算離開。
唯有一人，違背了和雲海仙尊的約定，見到什麽都要拿走，甚至去了雲海仙尊千叮咛萬囑咐不可靠近的23層。
23層是七星洲都知道的禁地，傳言傳成什麽樣的都有，久而久之衆說紛纭，這一人就心生好奇，想看看23層到底有什麽稀奇的。
對于這一層的由來，最有依據的則是雲海仙尊親口承認的23層是他先祖永眠之地，這才不作為允許任何人進入。
但是這個弟子怎麽看23層都不像供奉先祖的地方，反而層層封印相加，根本不是在阻止外面的人進入，倒像是在防止裏面的什麽出來似的，而且封印中隐隐有魔氣滲出。
雲海仙尊竟然在這裏藏了魔族嗎？他想。
正好這名弟子師從陣法大能，廢了九牛二虎之力将幾十道封印解除，推開了那扇門。
門後是極淵的裂縫，極淵是魔族誕生的母巢，據說是永夜不明、衆神遺棄的罪惡之地，極淵是邪惡與嗜殺的滋養溫床，無時無刻不在孕育魔族。
父神的十二侍從，就是從極淵中誕生的。但唯有那位羽神尋星換，是極淵耗費過多的魔氣而生，世間第一個純血的魔。
極淵此後沉寂了許久，連最低階的魔兵都無法再孕育，直到下一個純血的誕生，也就是巫行濯。
那名弟子打開了七星洲與極淵的連接，極淵中千百年來的魔嗅到了獵物的味道，紛紛從裂縫中湧出，一時間清風閣內亂成一團。
為阻止魔物為禍世間，雲海仙尊以畢生修為試圖關閉23層，誰知巫行濯等的就是這個機會，在極淵中奮力一搏企圖擴大極淵的縫隙。
那位羽神與新任魔主各自為戰，打得乾坤倒轉日出則黑夜降臨月升則光照大地，清風閣作為主要戰場自然難逃一劫，尋星換化出金烏獸身，巨大的身體足有百丈高，雙翅展開遮天蔽日。
她振翅一飛便刮起狂風，狂風之中傳來一聲金烏啼鳴，清風閣便頃刻間坍塌，将巫行濯掩埋，那些珍寶則成了困住他的枷鎖，将魔主打回了極淵。
百年後巫行濯逃出極淵卷土重來先放一邊，那之後在清風閣的舊址上重建了千層塔，當做觀光景點至今。
一人問道:“羽神既然與魔主為敵，為何不出現再治服一次魔主？”
黎皎答:“據說羽神順天道感應，飛升仙界，她的肉身便化作雲圖，同父神盤瓠一樣，每一山每一水，每一花每一樹，都是她。”
“那雲圖的唯一幸存者，那位極星宗的月烏啼，會是下一個羽神嗎？”
黎皎沉默了片刻，才道:“她不會成為羽神，她只是她，把希望寄托在一個人身上是不應該的，我輩自幼時便勤加修煉，為的就是除魔衛道守護蒼生，若事事都依托羽神、父神，還不如就此各自歸家，遇到難處只需要求神拜佛方可萬事大吉。”
這一番話，說得兩個弟子羞愧難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