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番外一
番外一
[番外1 關于大學]
求婚結束,周之越此行的目的也已經達成。
他自覺并不是個喜歡沉湎于過去的人,只是從畢業那年開始,卻無法控制地經常陷入回憶。
但現在不同,需要回憶的人就在身邊,他還會跟她一起擁有往後餘生的未來,确實對這校園裏的一切過去興趣甚微。
可許意不同,在今天這個特殊的日子,來都來了,她自然是想和周之越一起好好在學校裏走走轉轉。
雖然風景和過去有細微的不同,譬如很多處草地和樹叢被翻平,建起新的教學樓或宿舍樓;再譬如許多商店、小攤也換了新人,或是完全消失不見。
但它還是那座記憶中的大學,她和周之越最初相遇的地方。
上次跟他一起過來,還是替柯越籌備校招的工作。當是他們回到北陽重逢後不久,說句話、作出一個多餘的小動作都是尴尬。
而這次就不同了,他們又是親密無間的男女朋友關系。甚至比普通的男女朋友關系要更上一層樓,轉變為未婚夫妻的關系。
許意拉着周之越,繼續在學校裏晃悠,還想跟他去趟綜合樓,看看以前他們經常去的那間自習教室。
她扯扯周之越的胳膊,繼續好奇地追問:“你第一次看見我是在這兒啊?”
周之越笑了下,很自然地說:“不然呢?你都看見我了,那我肯定也會看見你。”
許意:“當時我們好像是對視了一眼來着,但我以為你不會記得的。你都不知道,剛上大學,所有人都對帥哥...如狼似虎的。我還沒看見你,就已經聽說你們院今年新生有個超級大帥哥了...”
她笑了下,擡起頭看他,又問:“報道那天,肯定有好多人看你,你怎麽會記住我的?”
周之越回憶片刻,揉揉她的腦袋:“恰好吧。”
許意挑眉:“所以真的有很多人看你?”
周之越:“嗯。”
不止大學報道,從上中學起就是,他也早習慣了,沒覺得有什麽稀奇。
許意:“...哼。”
周之越笑着攬過她:“就看看我,也生氣?”
許意忿忿道:“真想在你臉上紋兩個字!”
“什麽?”
“已婚。”
“......”周之越開玩笑問:“用不用把你名字也紋上?”
許意想了想:“那就是四個字,‘許意專屬’。”
半秒後,她又說:“算了,太醜。”
周之越今天心情很好,什麽話都順着她哄:“你名字不醜,寫出來也很好看。”
許意:“我是嫌紋了字的臉醜。”
周之越:“...哦。”
“你‘哦’我!好啊周之越,剛答應求婚你就‘哦’我!”
一路說笑在學校裏逛着,周之越也不由想起大學時的很多事。
第一次看見許意,是大學報道後的傍晚。
那天,他跟絕大部分入校的新生不同,的确沒什麽對大學生活的憧憬,對周圍的一切也都不太有興趣。
他并不是個喜好交友的人,從小到大朋友也不多,能說上幾句話的,基本只有何睿和趙柯宇兩人。
何睿高中就去國外讀了,而趙柯宇,高中去的國際學校,也一早決定不參加高考,大學出國去念。
周之越原計劃也是申請國外的大學,他從小就被家人安排了雙語的家庭教師,也早在中學時就确定以後要選擇和計算機相關的專業。
想出國,一方面是這類專業在國外的研究水平更高,另一方面,也是想早點擺脫家人的約束。
周伯靖從來沒怎麽管過他,卻在他提出申請出國時插上一腳。
理由是,他們出國就學壞了,十幾歲的年紀,完全脫離家庭就只會鬼混。他朋友和商業夥伴家的孩子,早早送出國的,沒一個幹了正經事。飙車泡吧賭.博都是常見行為,溜冰嗑藥、玩進局子也是時有發生。
周之越不是沒解釋過,但周伯靖壓根不了解他,也沒想了解,只認自己的道理,一口否決了他出國讀書的計劃,讓他選一所國內的大學,考不上就想辦法給他塞進去。
這句話一說便更諷刺,周伯靖不只不了解他,連他在學校的成績、物理數學競賽的獲獎經歷這些表面的也都一無所知。
後來,高考結束,周之越以全市前幾的名次考進北陽大學最高分的專業。
錄取信息出來的那天,肖琴在外面和朋友旅游,周伯靖在參加應酬。晚上,周伯靖渾身酒氣的回家,周之越告訴他自己的錄取信息時,周伯靖只是點了點頭,臉上也沒有任何波瀾,随口說:“畢業之後來我公司裏幫忙。”
幾天之後,周伯靖又替他辦了場升學宴。
跟從小他需要到場參加的任何酒局沒任何區別,也不過是借他的名義,請一些商業夥伴,鞏固關系聯絡感情。
明明是為他慶祝,但仿佛有他沒他都一樣。
那天之後,周之越對周伯靖再也沒過任何期待。
其實,他早該清楚的。這種家庭,感情早就被利益消耗得分毫不剩,不論是夫妻之間的愛情,還是血緣親情。
很小的時候,從老爺子家回來,他就看到周伯靖一秒變臉,從大孝子變成一副精于計算的商人模樣,私下跟肖琴說,“這老不死的,一把年紀了還捏着手裏股權不放,準備帶入土下輩子花嗎?”
聽到這話時,他大概也就五六歲吧。
他們以為他什麽都不懂,可他卻什麽都懂。
中學讀的也是私立學校,同學都是些家境跟他差不多的。
不論男女,不論接近他或是疏遠他的,周之越從他們眼中看到的都是一樣的內容。唯利是圖、拜高踩低、精于計算...
大學報道那天,他本想跟輔導員申請校外居住。
周伯靖沒限制過他的花銷,只要他想,在附近買套房,還是租套公寓,都沒有任何障礙。
輔導員是個快退休的女老師,但對學生很負責,當時笑看着他說:“才大一,盡量還是先住校,能多跟室友同學相處。”
周之越堅持想申請校外居住,反而被輔導員擔心是不是他有心理方面的問題,要給他推薦學校的心理咨詢中心。
老師講起道理頭頭是道,什麽大學是個小社會、要學習人際交往、集體生活、獨立生活的能力,周之越聽着煩得不行,也懶得再折騰辯駁,妥協住校,從頭開始置備住宿用品。
他本想去學校的超市買,去了才發現小超市裏人山人海,結個賬都要排二十多分鐘隊。
于是,周之越計劃先去附近酒店住幾天。
離開超市去校門的路上,經過圖書館後面,遇到了許意。
也的确是奇怪。
他正心煩住校的事,被這完全陌生的女孩一步三回頭地盯着看,卻沒更心煩,反而覺得有點意思。
那天之後,持續到軍訓結束,他都沒再見過許意,直到青協組織部第一次例會。
周之越會加這個社團,也并不是因為公益心泛濫之類的。只是大學有志願學分要求,邀請他加入青協的學長說,加入他們部門,就不用擔心志願時長不夠,各種志願活動随他們挑。
青協之外的人,就需要每項活動單獨報名,有的還要面試或者抽簽。
周之越最怕麻煩,既然有這種利處,那加便加了。
例會那天晚上也沒課,錯峰去食堂吃過飯,早早便去了開會的教室。
正盯着電腦屏幕看專業課的ppt,一個女孩的聲音在身邊響起。
“同學,你旁邊有人嗎?”
“沒。”
周之越頭也沒擡,随意應了句。
只是,這細細甜甜的聲音,有點打斷他的思路,好不容易集中,又聽到她問:“那我能坐這兒嗎?”
周之越不甚所謂地應了句随便。
片刻,身邊傳來一陣甜甜的漿果香,跟他以前聞到的女人身上的香水味不同,香味清甜,很自然,并不惹人讨厭。
待看完電腦上的圖,周之越才側頭,無意識地瞥了眼身邊的人。
幾乎只回憶了一瞬間,他就想起,是報道那天傍晚,在圖書館後面遇到的女孩。
後來部門迎新例會開始,點名時,周之越記下了她的名字。
許意。
下一次見面,比周之越想象中要早很多。
青協組織部例會是周五,而這周五他有事請了假。
沒想到,周六參加一個美術館志願活動時,就遇到許意了。
周之越沒太刻意關注,可也發現,一開始組長似乎是給她安排了門口迎接的崗位,再一轉眼,就跟他一樣,變成了廳內的維護崗。
這崗位十分清閑,就是帶着工作牌在場館裏固定的路線走來走去,看有沒有人聚衆喧嘩,或是打算觸摸、破壞展覽品。
許意的“巡視”路線還恰好跟他很近,就在斜對角,時不時還能擦肩而過。
每次到眼前,她都會有意無意盯着自己看。
好幾次,周之越都以為她要找自己說話了,可視線相撞沒幾秒,她又低下頭,轉身返回去“巡視”。
後來,又似乎有個美院的男學生,老是往許意那邊湊。
追在身邊跟她說話。
一開始,許意還禮貌性地笑着回答,後來大概是被惹煩了,就板起臉,告訴那男生不要影響志願者工作。
周之越不經意看到這一幕,唇角彎了下。
她個子小,眼睛大,頭發卷卷的,偏可愛的長相,嚴肅起來也沒什麽威懾力。
實在被煩得緊了,許意估計是不喜歡得罪人的性格,私下找了組長,讓她幫忙給那學生說說。
那次之後,和她見面變得愈加頻繁。
別說周之越一早就注意到她,就算沒注意到,只要他不是個瞎子,也能記住這張臉了。
不知怎麽會有這種巧合,為了快速攢夠所有志願時長,剛開學那段時間,他參加的志願活動挺多。
但每一次,許意都會跟她參加同樣的活動,還恰好分到跟他臨近的位置。
周之越隐隐覺得,這并不是巧合。
但奇怪的是,不像學校裏其他對他表示過好感的女生,許意不僅沒任何明示或暗示的言行,就連話都沒主動跟他說過。
他的大學生活,因為許意的存在,似乎比想象中要有趣一些。
他對許意是有點好奇和興趣,但還未到一定要一探究竟的程度。
只是想看看,她究竟想做什麽。
很快,秋天也即将過去。
那是降溫前的幾天,周之越宿舍離教學樓很遠,步行要走将近半小時。
學校裏也還沒有設校內巴士,他和大部分學生一樣,購置了一輛自行車上下課以便節約時間。
那天,他正騎車從圖書館回宿舍,手機上收到某位任課老師的信息,讓他嘗試加入一個大學生的創新項目組,為以後積累項目和比賽經驗。
他一邊劃着手機看項目介紹,一邊雙手脫把騎自行車。
餘光突然瞥見面前有人,周之越急忙擡頭,發現那人是許意,而且就在離自己不足三米遠的位置。
大概是下意識的動作,他趕忙去扶把手,調轉車頭。
可距離實在太近,他急于躲避許意,也沒注意旁邊有什麽,前輪突然被一陣阻力攔住,他撞上了側面的電線杆。
眼前沒有鏡子,但周之越也能想象他此刻有多狼狽。
身體側面着地,自行車壓在身上,黑色的外衣被蹭得髒兮兮,手機被摔得飛到很遠。
周之越感覺胳膊上的痛感越來越強烈,皺着眉打算站起身,眼前的光線被一條陰影遮住。
許意站在他面前,自上而下地看着他,眼神中閃過慌亂:“...同學,你沒事吧?”
周之越真的很不想說話。
她叫他,“同學”?難道這麽久,她連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
其次,她問他,“你沒事吧”。顯然是句廢話,他現在像是沒事的樣子嗎。
許意大概也意識到這一點,蹲下身,去攙他另一條胳膊。
已經是深秋,小姑娘穿得少,掌心冰冰涼涼的貼在他胳膊上,讓他心裏生出一點奇怪的異樣。
她更小聲些地問:“你還能動嗎...不然我扶你去校醫院吧?”
周之越主要摔的位置是胳膊,腿應該只是蹭破點皮,完全不影響走路。
但鬼使神差般,他還是輕點了下頭。
去校醫院的路上,他倒也沒真讓許意扶,只是跟她并排走着。
不知道能說什麽,索性不說話。
許意看了他一眼,先開口,語氣聽起來有些緊張。
“那個...在學校騎車要注意安全啊。”
周之越淡淡“嗯”了聲。
走了好長一段之後,許意又說:“不過你還挺厲害的,騎自行車可以雙手都不扶把手。”
周之越瞥她一眼,各種回答在腦子裏閃過,說出口就變成:“沒什麽難的。”
于是,話題再次被他終結。
也許是許意也察覺到他缺乏交流欲望,也不說話了,就一路安靜地陪他去校醫院。
挂好進診室,又拍了片子,發現是胳膊輕微骨折。
等待打石膏固定還需要一段時間,許意在原地站了很久,輕聲說:“我先出去一趟。”
周之越嗯一聲。
過了會兒,等許意回來,他已經打好了石膏,胳膊用紗布帶挂在脖頸上,更沒形象的造型。
許意手裏拿着一箱牛奶,還有一個小袋子,吞吞吐吐地說:“怎麽說也是因為我摔的,回去記得多補鈣,可能有助于恢複。”
她掃了眼他胳膊,又問:“不然我幫你拿回宿舍?”
周之越想象了一下她這小小個子,拎着箱牛奶走在自己身邊的畫面,語氣平淡地拒絕:“不用,我能拿動。”
許意放下箱子,撓撓頭:“那...沒什麽事我就先走了,一會兒還有節課。”
說着,就轉身出門。
在她走到門口的時候,周之越終于開口,低沉地說:“...謝了。”
許意轉過頭,視線又在他臉上停留幾秒,然後馬上低下頭:“啊...沒事。”
這次之後,周之越本以為和許意就算是認識了。
雖然連微信都沒加,他也不确定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名字。
但不成想,接下來許意對他的态度和相處狀态,和先前沒有一點差別。
還是那種,經常見面但完全不熟的陌生同學。
遇到時也不主動打招呼,也沒跟他搭過話,但又頻繁出現在他附近,甚至去旁聽他的專業課,跟他在同一個教室自習,每次都坐在離他很近的位置。
已經快到期末,各類社團活動即将暫停,藝術團開始各種專場演出,運動有關的社團也開始每學期例行的比賽。
最受矚目的就包括籃球隊,而周之越并沒有參加。
他對這種強烈對抗性的體育運動興趣不大,喜歡的體育活動大概只有騎行、游泳這類。
但有個室友就是院籃球隊的,最近各院正在打比賽,有天比賽結束,汗津津地從球場回來,跟其他室友閑聊。
“今天這場是和管院打的,虐菜局,管院那些男的都娘們唧唧的,一點意思都沒有。”
“管院啊,聽說他們球隊的經理還挺好看。”
“還行吧,今天經理那排有個別的女生長得特別可愛,好像是陪她室友來的,我們隊長還問她要微信了。”
“卧槽,叫什麽,難道這學校裏還有我不知道的美女?”
室友回憶了下,說:“好像叫許什麽...許意?應該是這名兒。”
周之越正在整理書籍準備出門自習,聽見許意的名字,手裏動作停滞一瞬,轉過頭:“然後?”
室友有些茫然,“然後...?我們院隊贏了,大比分贏管院。”
周之越不大耐煩地問:“我是說,你們隊長要微信,然後呢?”
室友:“哦哦哦,好像給了吧。嗨呀,我們隊長雖然渣,但長得是真帥,不過...好像沒你帥。”
周之越沒再多說,拿着書和電腦出門,一路騎車過去,聽着樹叢中各種叽叽叽的蟲鳴,內心升起一股無名火。
走進綜合樓,他常去的那間自習教室,推開門,看見許意坐在靠牆的位置,那股火氣又莫名其妙地被澆下去。
他視線沒多在她臉上停留,目視前方走過去,坐在她鄰桌的座位。
許意似乎是注意到,看他一眼,把桌上的奶茶零食挪了挪位置。
大概過了一個小時,他正在看電腦屏幕上的資料複習,身邊突然響起音樂聲。
更離譜的是,許意全然沒有察覺,戴着耳機,腦袋還跟着音樂節奏一晃一晃的,很是投入。
外放的那首歌是他喜歡的一個樂隊的作品,很小衆,他沒想到許意也會聽。
又過了會兒,整個教室的人都在朝他們這邊看。
周之越屈指敲了敲她的桌子,許意迷茫地轉頭,對他投以詢問的眼神。
他提醒:“...你音樂是外放的,耳機沒插好。”
許意一臉吃驚,手忙腳亂地在電腦上暫停音樂,又轉過頭,看了圈教室裏的人。
周之越沒再說話,看會到電腦屏幕,卻破天荒的沒能集中注意力。
臨近中午飯點,教室裏的人一個接一個出門,許意還坐在位置上,埋頭抄寫英語作文。
周之越想了想,也繼續留在教室自習。
大約四十分鐘,教室裏的人全部離開,只剩下他們兩人。
周之越站起身,許久之後,低頭看她,終于猶豫着開口。
“你,不去吃飯?”
許意立刻擡起頭,肉眼可見的驚訝神色,她揚起唇角,聲音細細的:“打算錯峰去吃。”
又看了眼電腦屏幕上的時間,也站起來:“好像差不多了...你也去嗎?”
周之越:“嗯。”
他頓了兩秒,低聲:“那一起吧。”
話畢,許意明顯是愣了一下,不自覺地笑出兩個小梨渦,又很快刻意地壓下去。
于是,那表情似笑非笑的,古怪又可愛。
兩人并肩出了綜合樓,往食堂走。
路上還是有很多學生,頻頻往他們這邊看。
跟上次不同,周之越先随意找了個話題,“你外放的那首歌,我也聽過,是我很喜歡的樂隊。”
許意驚喜地看向他:“你知道那個樂隊!聽得人好少,音樂軟件裏連評論都沒幾條的!”
周之越:“嗯。風格可能也比較小衆,但是旋律和編曲很舒服。”
許意可能有點慌,偷偷看他一眼,片刻之後才說:“原來你也會聽歌啊,你看着不像是會關注什麽音樂和樂隊的人。”
周之越很淺地笑了下,好奇問她:“那我應該是什麽樣的?”
許意思忖着說:“最開始看見你,以為你會是那種喜歡打籃球,喜歡喝酒,跟一群朋友熱熱鬧鬧的人。主要因為你長得,嗯...比較帥,所以應該很受歡迎。”
她停頓一瞬,不好意思地笑說:“後來覺得你是學霸,每天宿舍、食堂、教室三點一線,除了學習之外沒什麽業餘愛好的那種人。”
周之越眉梢微擡:“聽起來,挺沒意思的。”
許意愕然,立刻改口,笑道:“怎麽會,說不定表面看起來沒意思,接觸之後就發現其實很有意思呢?”
“嗨呀,就算沒意思也沒事,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性格啦。”
已經走到最近的食堂,進門之後,話題便結束,轉而開始決定吃哪個窗口。
午飯後,都沒有回去睡覺,又返回自習教室,一直坐到晚上天黑。
一起出到教室門口,許意側頭看他一眼,不太有底氣地問:“我們要不要...加個微信?”
她補充說:“中午跟你說的,我知道一家比食堂的煲仔飯更好吃的店,我找到店名可以發給你。還有...有些類似風格的音樂,也可以順便分享給你。”
周之越霎時覺得心情非常不錯,就像心裏有塊大石頭終于落地。
他拿出手機,跟許意互加了微信。
回宿舍之後,周之越洗完澡,從頭到尾翻了一遍許意的朋友圈。
她的朋友圈內容非常豐富,大到高考結束的慶祝活動、錄取通知書、和妹妹旅游拍的各種照片,小到分享一首歌、一張食物照片、在路上發現的奇形怪狀的蟲子,什麽都有,跟日記似的。
待他從朋友圈退出,已經過了很久,宿舍也熄燈了。
發現許意半小時前給他發了消息,一家煲仔飯的店名,還有一份音樂軟件的歌單推薦。
周之越不自覺地彎起唇角,回複:謝謝。
許意秒回:原來你還沒睡?
周之越:嗯,還早。
許意:那你有空可以聽聽看那個歌單诶,是我收集了一年整理出來的。
許意:沒空就等以後吧~
周之越:有空,我現在聽。
他插上耳機聽歌,一邊聽一邊跟許意有一句沒一句地發微信聊天,轉眼再看時間,居然已經淩晨三點多。
從小到大,他第一次有跟人微信聊天聊到夜裏三點的經歷,還是跟一個剛認識不久的女生。
許意确實是個很有趣的人,抛出的每一個話題都會讓他覺得有趣,偶爾還會講一下他聽不懂的冷笑話。
也許,是因為她這個人,她的話題才跟着有趣。
從那天之後,順理成章地,他和許意一起自習,一起去吃飯,還一起去吃了那家煲仔飯。
再一再二就有再三,他們又一起去吃別家店,一起去看新上映的電影,電影結束再去樓下的玩具店夾娃娃......
那段時間過得很快,期末考試結束,就到了大學的第一個寒假。
許意跟他說,北陽冬天下雪很好看,但是太冷了。蘇城冬天也很冷,但不是同一種感覺,蘇城那更像是化學攻擊,就算裹着厚羽絨服也沒用。
以後有機會,可以一起去熱帶的海島過冬天,她還從來沒有過這種反季節的體驗。
從前,“以後”“有機會”這種話,對周之越而言,都是毫無價值的客套。
但聽到許意這麽說,他居然心裏真的期待,會有以後,會有機會。
寒假,許意回了蘇城,但微信上的聊天沒斷過。
周之越感覺,自己似乎已經開始習慣和依賴她的存在。
譬如過年期間,在家裏見一些面和心不和的親戚,應付無意義的人情世故,晚上回到房間,他下意識就會拿出手機,點開許意的聊天框或者朋友圈,看看她此刻在幹什麽。
僅是在網絡上用文字聊天,也能讓他覺得輕松和開心。
許意跟他不同,她很喜歡分享,能從任何一件小事中發現樂趣。
另外,她跟他從前接觸過的人都不一樣,性格裏有着對人不設防的真誠。
一個多月,他已經知道她家裏有幾口人,分別是做什麽的,各自有什麽優缺點,湊在一起相處是什麽狀态。
的确,意料之內,她成長在一個幸福的家庭,才會養成這麽好的性格。
這也是第一次,他想時間能過得快點,因為期待開學後,能和她見面,共享她有趣的生活。
新學期伊始,周之越和許意的課都很多,不像上學期期末,在結課後的複習周,能連續幾天從早到晚在一間教室自習。
第一天上午的課結束,他拿出手機,猶豫着點開許意的聊天框,想約她一起去食堂吃午飯。
剛打出第一個字,聊天框頂上就同時顯示“對方正在輸入”。
許意的消息先發過來。
【一食堂?】
周之越心情愉悅地回複:【門口見吧。】
一切都很自然。
見面之後,許意看着他說:“不然你把課表發一份給我?”
“嗯。”周之越即刻就截了張圖發到她微信。
許意邊看邊感嘆:“你課也太多了,我以為我這學期的課表已經很滿了。”
周之越:“還好。晚課九點也就結束了。”
兩人坐在食堂二樓,許意看了眼窗外,莫名其妙地冒出一句:“啊,春天到了。”
周之越:?
許意轉回頭看他,笑說:“最近天氣挺好的。聽說附近有幾個公園的花都開了,周末可以一起去看。”
周之越:“好。”
大概持續了一個月,室友都開始問:“你是不是跟管院那個女生談戀愛了?”
周之越淡道:“沒。”
室友笑嘻嘻地說:“那估計也差不多了吧。最近除了上課時間,在哪兒看到你都是跟她一起的。”
周之越抿了下唇,也順着話開始考慮這個問題。
沒考慮出了所以然,次日放課後,晚飯時,許意就似是随口地問起:“對了,你以前談過戀愛嗎?”
周之越心跳快了一拍,答:“沒有。”
許意沒正眼看他,盯着桌角,又攥了攥衣袖,聲音小了幾度:“我也沒有...我還以為,追你的人很多,你應該會談過戀愛的。”
周之越:“之前,未成年。”
許意聽着,笑出聲:“原來你真的這麽老實啊。”
周之越揉揉眉心,也看向別處。
倒也不是這個原因,只是之前,也沒想過要跟誰談戀愛這件事。
同學裏的确有部分人在談戀愛,但他看看就覺得沒意思,多個人在身邊,一起吃飯一起自習什麽的,反而還挺礙事。
但現在,他的想法好像發生了那麽點改變。
如果身邊這個人是許意,好像他并不會覺得礙事,反而還要有意思很多。
也許,他們的距離還能更近一步,她走路時會牽着他的手,或者親親抱抱之類的...
原以為,這個話題的發展将會是問他“要不要談戀愛”。
卻沒想到,只是說了這麽兩句,許意的思路又偏到了其他地方。
從食堂出門,她指着路邊的一棵樹:“這個開花真的好臭啊,我搜搜是什麽東西,從來沒聞過這麽臭的花!”
周之越:“......”
算了。來日方長。
反正她大概率也不會跟其他人談戀愛了,除了上課之外的時間,現在都是跟他一起的。
一晃眼,大學的第二個學期也即将結束,又是期末複習周。
但最近周之越有些頭疼。一整個學期過去,許意也沒再跟他提過談戀愛的問題。
他甚至開始懷疑,許意是不是把他當成了一起玩的兄弟、好朋友之類的?
她性格是挺外向,有時下課去教室等她,看她跟同班其他男生也有說有笑的挺開心。
那,還真不排除把他也當成普通朋友的這種可能性。
周之越越想越覺得煩,這麽長時間過去,他已經很清楚,他就是想跟許意談戀愛,想以後的生活都有她在身邊,而不是想被她當成什麽男閨蜜、女性之友。
于是,這天自習結束,路上,他看了眼許意,“你是怎麽想的?”
許意:“什麽?”
周之越停頓幾秒,清淡的語氣:“我室友昨天問我,是不是在跟你談戀愛。”
許意笑着問:“那你怎麽說的?”
周之越:“...我說不知道。”
許意停下腳步,站在原地,仰起脖子看他:“我覺得...還不算吧。”
“我還沒表白呢...”
說完,似乎有點不好意思,很快又轉了個方向,繼續往前走。
“沒想到你室友這麽八卦...”
周之越把她剛才那句“我還沒表白呢”在腦中反複過了幾遍,包括說這句話的語音語調和停頓。
片刻後,他松了口氣。
“還沒”。那就是以後會有的意思。
期末考試在即,明白她的意思,周之越覺得這事不着急了。
或許,可以等期末考試之後,再改變他們的關系,免得影響她複習。
缺個表白,誰來說也是一樣的。
但是,幾天之後,在自習教室,他正在看書,許意伸手過來,輕點他的桌角,示意他看手機。
周之越點開微信,看見她轉發了今晚流星雨的微博消息過來,問他要不要一起去看。
如果是他一個人,自然是對這種看星星的浪漫活動沒什麽興趣。
不過,如果跟她一起,好像體驗感就不同了。
他回了個“好”。
晚飯結束,又自習了一會兒,夜幕降臨。
許意戳戳他的胳膊,站起身,要他一起出教室。
他們一路聊着,走到教學樓後面的一處空地。
許意擡起頭,但馬上嘆了聲氣:“陰天啊,連月亮都看不見。”
周之越看向她,安慰說:“沒事,以後還會有的。”
許意耷拉着眼角,悶悶不樂地說:“可是我原本打算許願的,看不見流星雨,還怎麽許願。”
周之越并不相信什麽對着流星雨許願能成真的說法,随口問:“你想許什麽願望?”
許意瞧他一眼,煞有介事道:“說出來就不靈了。”
過了會兒,她抿了下唇,很小聲地說:“不過...是跟你有關的。”
周之越更覺好笑,“跟我有關的,為什麽不直接跟我許願,要對着流星?”
許意試探着說:“诶呀,我怕實現不了嘛...直接對你許願,也會靈嗎?”
周之越笑:“那你說來聽聽,我想想看,能不能實現。”
許意:“不行...萬一實現不了呢。”
周之越正考慮應該怎麽說,她就又開口,很突然地冒出一句:“如果,是想讓你當我男朋友呢?”
不遠處有盞路燈,忽明忽暗的,光線站在許意臉上,他看見她的臉頰明顯紅了。
周之越低頭看她,“好。”
許意跟他對視幾秒:“...你這就答應了?”
她又敘述了原定的一攬子表白計劃,都是些浮誇的方式。
一會兒後,周之越還是感覺不太真實,畢竟這種不清不楚、差一點沒挑破的關系已經持續了大半年。
許意大概也跟他有同樣的感覺,她擡起頭,眨了眨眼,跟他确認:“那你是我男朋友了?”
周之越認真地應了一聲。
他之前沒談過戀愛,也沒耐心聽朋友、室友的什麽戀愛細節,實在不知道确定男女朋友關系之後,正常程序應該是什麽。
許意安靜了一會兒,敢說不敢說的表情,輕聲問:“那我能...抱抱男朋友嗎?”
周之越就像是被一陣微弱的電流擊中,聲音不自覺地變低:“你過來一點。”
許意靠近了些,猝不及防地抱住他的腰。
個子很小,胳膊也細細的,卻很用力。
這也是周之越第一次跟人擁抱,渾身上下的感覺都無比清晰。
她在他懷裏很小只,軟軟的,幾根頭發絲蹭在他脖子上,很癢。
一低頭,就能聞見她頭發上清清淡淡的香味。
緊貼在一起,也分不出是誰的心跳這麽重、這麽快。
也是在這時,周之越對談戀愛有了實感。
雖然是第一天确定關系,也是他們的第一次擁抱,但他不受控制地想,以後每天都能抱她,還想跟她更近一步,做更親密的事。
可另一方面,他又很矛盾,又想讓這一切都慢一些,慢慢去體驗每一個美好的細節。
當許意在他懷裏擡起頭的時候,在她的眼睛裏,他好像看到了掩蓋在烏雲後面的流星。
無論過去多少年,他們有過多少次擁抱,周之越永遠記得,那個初夏的夜晚,在教學樓後面的空地,她第一次抱住他的感覺。
得償所願,并且憧憬未來。
滴,番外第一次掉落w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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