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睡衣
第18章 睡衣
阿米莉娅送走設計師回來,莫莉還坐在會客廳沒有動。
“阿米莉娅。”她看起來垂頭喪氣,“和貴族交往需要付出尊嚴嗎?如果需要,那是不是有很多人讨厭貴族?”
阿米莉娅不知道怎麽回答她,“我無法得知別人的想法,就我自己而言,我不讨厭貴族,因為這二十多年我在莊園裏過得很好。”
阿米莉娅的話不能安慰她,“我害怕成為貴族以後被別人讨厭……尤裏安會明白嗎?”
她又自己回答:“他不會明白的,他也是貴族。”
“或許是您想的複雜了,我們付錢給哈珀,她為您提供服務,僅此而已。”
可莫莉感受到的,不僅僅是雇傭關系。
阿米莉娅轉移話題:“說起子爵,不知道他的治療進行的如何,需要向子爵致電嗎?子爵應該非常想念您,期盼聽到您的聲音。”
說想念并不貼切。
尤裏安在莫莉信息素持續的影響下,昏昏沉沉,思緒颠倒,沒有一刻可以忘記她。
他的皮肉,骨頭,甚至靈魂都在她的信息素裏粉碎成灰,他感受不到自己,只能感受到她。
鎮定劑放松他的精神,肌肉松弛劑放松他的身體,只有思緒自由,飄蕩在治療室裏,逐漸不明黑白,分辨不出時間。
他渴望得到救贖。
耳邊傳來開門聲,帶着防護面罩的愛德華站在身邊說:“您的莊園來電,需要接聽嗎?”
他無法點頭,只輕輕眨了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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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聽筒放在他耳邊。
“尤裏安……”是莫莉低落的聲音。
“嗯……”聲音在喉頭滾動,不知道能不能被聽見,他又用力說,“我在。”
她卻仍然在呼喚他,“尤裏安……”
是極致的歡愉,也是極致的痛苦。
他閉上眼睛,感覺到有什麽濕潤痕跡從眼角落下,他的靈魂都要消散了。
“我今天去海邊看了日出,還撿了很多貝殼……選了婚紗樣式,設計師叫哈珀,她說最好不要告訴你,當作驚喜保留到婚禮當天……”
停了一會,她又說,“你怎麽樣了,什麽時候可以治好?”
“很快……”
“我也這樣想的,輕度,是吧?”莫莉的聲音輕快了一點,“好想快點見到你……”
一直安靜的儀器忽然發出警報,愛德華走過來,欲蓋彌彰地大聲說:“好了好了,通話時間結束了。”
他拿走聽筒,不敢看尤裏安的表情,替他對電話那邊說:“您好,我是子爵的主治醫師愛德華,今天探望時間到了,子爵會很快恢複,請您耐心等待。”
監測儀顯示屏上,波動暴漲無法平息,尤裏安胸腔快速起伏,緊緊咬住牙關,身軀顫唞。
愛德華挂斷電話,叫來護士,“将信息素濃度調低,情況不對。”
“不——”尤裏安額頭青筋暴起,“我可以——”
“您到極限了,尤裏安子爵,看看您的手。”
被束縛帶固定在病床上雙手握住欄杆,已經把鋼制欄杆掰彎了。
脫敏治療,從莫莉腺體提取的信息素稀釋過後充滿治療室,尤裏安需要在治療室裏日夜和莫莉的信息素相處,從低濃度到高濃度進行适應。就算發狂了也沒有關系,因為各種藥物會控制他的身體,奪走他的力量,直到反應麻木,腦電波維持平穩水平。
當然,這一切要在他沒有傷害自己的前提下進行。.
能把鋼制欄杆掰彎,下一步很可能就是小臂骨折,曾經發生過,愛德華不敢繼續。
愛德華寬慰他:“請您放心,只是暫時調整,并不是治療倒退,治療并沒有失敗。”
治療室內信息素濃度下降,愛德華摘下防護面罩和呼吸器,而尤裏安的腦電波仍舊沒有恢複,他搗鼓着儀器,嘀咕:“奇怪了……”
警報聲直到晚上才停,而房間內的信息素濃度已經是零,愛德華歸咎于儀器故障。
“休息一晚,明天儀器調試好後再繼續。”
尤裏安暫時被解除了束縛,他坐在輪椅上,多日的脫敏治療讓他看起來憔悴,“不用儀器也可以,我不想浪費時間。”
“那是不允許的。”愛德華拒絕,“治療中您的安全是第一位。”
第二天的治療開始,尤裏安要求從昨天中斷的濃度繼續,“不用鋪墊過度,我能承受。”
“這個……”
“我有數。”
愛德華掌握着釋放信息素的按鈕,還在猶豫。
“我已經被綁起來了,藥物也起效了,沒有關系的。”尤裏安說,“試試吧。”
愛德華旋轉調節器,默默帶上呼吸器。
“我會随時停止。”他的聲音透過呼吸器傳出來,“希望您好運。”
電波勻速上升,最後維持在一個高度不動了。
治療室內只有愛德華的呼吸聲和電流聲,尤裏安閉上眼。
白天黑夜一起來臨,他被烈火擁抱,再次感受身體逐漸粉碎。
除了婚紗,莫莉要為婚禮準備的東西還有很多。
大到婚禮整體風格,小到賓客使用的酒杯和桌子上的燭臺,每天會有不同的供貨商來到家裏提供樣品,讓莫莉做出選擇,莊園裏從花園到馬場要全部重新布置,為典禮騰出空間。
婚禮顧問是尤裏安在他們婚姻登記完成後就确定好的,她帶來了自己團隊在莊園裏畫圖、測量,為婚禮當天的布置準備。
婚禮顧問說:“我曾經為其他幾位貴族也做過婚禮布景,但您與子爵的莊園是我見到過最漂亮的,在這裏舉行婚禮絕對會如夢似幻。”
莫莉陪她參觀到山頂泳池 ,此刻正是日落時分,她的臉被夕陽照耀成暖橙色,她還是一如既往的想什麽說什麽,“其實更準确地說,這裏是屬于諾瓦伯爵的莊園。”
是尤裏安的父親一手建立,不是尤裏安的,更不會是自己的。
“親愛的,那不重要。”婚禮顧問說,“您是這場夢幻婚禮的女主人,婚禮之後,自然也是莊園的女主人。”
莫莉回應不了,用求救的目光看向阿米莉娅。
阿米莉娅接話:“您對泳池區域有什麽想法嗎?”
“儀式過後進入晚餐環節,我建議在這裏進行。”婚禮顧問指着雙人沙發,“到時候沙發和遮陽傘撤走,擺成餐臺、甜品臺和調酒吧臺。”
莫莉沉默了一會,“我喜歡這個沙發,讓沙發留下吧。”
阿米莉娅明白她的意思,開解她:“伯爵不一定會參加,伯爵已經好幾年沒有回來過了。”
“不是因為會被伯爵看到,是因為
我自己……”她覺得這個沙發很可憐,被賦予了美好的想象,但一次也沒有實現過就要被搬離。
“留下吧。”她說。
雇主的要求自然是第一位的,顧問想了想,“那我重新想想怎麽布置。”
“治療的第七天了,尤裏安。”莫莉面對着六七件挂起來的睡裙,身上也穿着一件全新的,在和尤裏安打電話,“有什麽進展嗎?”
尤裏安的聲音聽起來很穩定,沒有上一次那麽虛弱,“有進展,第一階段的治療就要成功結束了。”
“真的嗎?太好了,我在等你回來幫我。最近越來越忙,我才知道婚禮要做這麽多準備。”
尤裏安在電話那邊輕笑,“你現在做什麽?”
莫莉對着鏡子照,“在選新娘睡衣,顧問說睡衣也是完美婚禮的一部分。”
“都有什麽樣的?”
“有長裙,有短裙,白色為主,還有淺灰色和紫色,摸上去都是滑滑的,帶着蕾絲。”莫莉向他介紹,“非常非常昂貴,想不通。”
“有喜歡的嗎?”
“她們讓我先不要告訴你,保密。”莫莉坐在沙發上,“不過我還是覺得舊睡衣比較舒服。”
尤裏安想起她穿舊睡衣的樣子。
肩帶失去彈性總是從肩頭滑落,胸`前布料做了褶皺設計,褶皺下是可愛的起伏弧度,她走路的時候睡衣會貼在她身上,顯示出身體的曲線。
“……我也喜歡那件舊的。”非常喜歡,穿上它的莫莉讓人無法抵抗。
莫莉疑惑問:“你那邊有什麽聲音嗎?”
“只是醫院的儀器出了點問題。”尤裏安的聲音聽不出情緒,“你現在在穿着它嗎?”
“沒有,舊的被阿米莉娅暫時收起來了。”
可這個時間,她一定會穿着睡衣,尤裏安追問:“那麽現在穿着哪件?”
“一件無袖設計的,領口有點大,只能在肩膀上挂住一點點,長度在膝蓋附近。”莫莉盡力為他描述身上睡裙的設計點,“搭配了一個浴袍和睡帽,可是材質非常輕薄,很容易勾絲,好像稍微用點力氣就會撕開……”
儀器的警報聲沒有停止,似乎還伴随着愛德華的聲音。
她仔細聽了一會,“你那邊發生什麽事情了?儀器還沒有修好嗎?”
尤裏安的聲音有些飄忽,“只是一點點小問題。”
“是不是通話時間又要到了?”
“似乎是的……”
“好吧。”
說了好,莫莉卻沒有說再見,等了一會尤裏安也沒有結束通話的意思,只有那邊的警報聲在持續。
莫莉覺得他應該是在等待自己,“那麽再見了哦,我等你從醫院回來,好幾天沒有見到你了,很想你。”
愛德華還在大呼小叫,尤裏安昏昏沉沉,呓語般回應:“我也想你,莉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