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章
第 32 章
盧平焦急地來來回回地走，嘴上罵罵咧咧，“這他娘的，老子殺敵一把好手，如今卻什麽都不能做，看着公主受苦。”
古遠越發痛苦，用禪降的桃木柄捶着祭臺，祭臺四周的地劇裂晃動着，神器就算沉睡，所帶有的神力也不容小觑。
薛暖沒站穩，跌在地上，手掌被地上的碎石劃傷，滲出血絲。
“老和尚，本君叫你別念了。”古遠的頭看着安度，瞬間變成黑骷顱，眼中的火苗越盛，眼眶變成了一盞油燈，火苗燒到了眼眶外。
薛暖還來不及呼疼，就看見古遠将禪降扔向了安度。
“國師，小心。”慕容恪喊道。
一切都發生得太突然，若禪降擊打住安度，安度絕無生還的可能。他行動快過思考，伸手沖進去替安度擋住飛來之物，可是身子被重重彈出幾米開外。
“将軍。”
盧平大喊地沖上前去查看慕容恪的傷勢，安峰愣了一下才拔腿上前。
“噗——”
法陣的震動讓安度重重吐血，他卻依然堅持着，因為他明白自己一松法陣即裂，附在古遠心中的心魔便會進入凡塵，此魔今日必須要消滅。
衆人一時亂了方寸，擔憂看着法陣內的三人，滿眼所見之處皆是佛光，而內心卻被恐怖的氣息籠罩着。
“小姐。”
突然雲香失措大吼，她指尖微微觸到法陣結界，就感覺五指發麻，不敢再向前，僵硬在原地。
将士們都看見一抹纖弱的身影沖向法陣。
薛暖雙手拉住桃木柄，被禪降拖行了一段距離。
其實薛暖差不多同時與慕容恪行動，可惜薛暖動作不如慕容恪敏捷，慢了幾拍，可讓人沒想到的是她居然穿過了結界。
薛暖飛身握住，手掌間被桃木柄摩擦的疼痛讓她忍不住渾身顫抖，可她不敢松手，看着禪降帶着自己離安度的後背越來越近，她只覺自己好生無用，淚珠不争氣地不停往下流，迷糊了她的視線。
“阿暖——”
返回來的慕容玹就看到薛暖拿着一把黑色的拂塵飛向安度，心亂如麻，欲沖向法陣，卻見黑拂塵變得通身發亮，停在安度身後。
薛暖僵硬站在原地，不停啜泣，手中的桃木柄消失了，然後感覺脖頸被什麽東西拂過，身子一軟跌倒在地。
“阿暖。”
慕容玹看着地上那一條血線，緊張上前，剛要接近法陣就被雲香攔住，“慕容公子，不能進去。”
“禪降，來。”
“禪降。”
安度與古遠向後召喚，可禪降卻立在薛暖身邊，不為所動，像個調皮的孩子，在她四周上蹿下跳。
薛暖穩定了一下心神，擦幹眼淚，看向慕容玹，看着他焦急的眼神，虛弱搖搖頭，小嘴一張，無聲地做了一個“無事”口型。
“薛小姐，請将禪降給老衲。”安度聲音已經十分虛弱，語氣卻十分親和。
“好。”
“你敢！”古遠陰森森的聲音讓薛暖身子不自覺一顫，但看到一旁痛苦的公主，薛暖拿着禪降，忍着疼痛起身。
“找死。”古遠腳尖一點，躍于空中，急急向薛暖襲來，身形剛動就被安度的佛音鎮壓，落在祭臺上，滿臉痛苦，抱頭在祭臺上打滾。
薛暖蓄力向安度身前跑去，将禪降遞給安度時才發現桃木柄上滿是血跡，可遞給安度那一刻時，桃木柄上的血跡已經消失了，像是被桃木柄吸收了，薛暖心中一怔，一時沒聽見安度說什麽。
“多謝。”
安度接過禪降，一掌打向薛暖，薛暖身子浮在空中向後退去，只感覺被一股力輕推至法陣外，跌進慕容玹懷中。
慕容玹攬住她的腰，捏着她的手腕看着擦破皮的手掌，滿眼皆是心疼。
“小姐。”雲香淚眼婆娑，也是一臉心疼。
薛暖這時才發現手掌一驚血肉模糊，安慰着慕容玹和雲香，“沒事，不疼，擦了藥就好了。”
“将軍，在此再設一個福生無量結界。其他人等退出此地。”
說話間，安度人已經轉身朝着古遠飛去，此刻法陣結界消失。
古遠猛然想要逃離此地，卻被佛珠擊打，連連後退，安度并沒有給他喘息的機會，上前緊追，與古遠打鬥起來。
“老禿驢，你存心和本君過不去，別怪本君拿你的命來迎接本君降世。”
附着在古遠身上的心魔乃是被天龍山和沁科湖一同鎮壓的魔君太淵。
完顏真和王子完顏律齊一同前往天龍山祭奠先祖時，誤入了天龍山深處，放出了太淵，太淵暗中聽到了完顏真想要奪下翊國時，想用殺戮之氣養魂。便想要附身于年輕的完顏律齊身上，可惜完顏律齊心中的執念不深，他沒辦法攻入，只好選擇了年紀大的完顏真。
随後他蠱惑完顏真用活人煉出冥色兵，供他吸食，可他發現這種恢複的辦法太慢了，于是讓完顏真煉出戰鬥力更強的冥色兵，發動戰争，恢複了身體後，自己又趁機尋找法力高深，頗有執念的年輕身體，占為己有。
好不容易讓他找到古遠這一具合适的身體，可是眼見他要成功了，成為‘古遠’，可偏偏有人擋路，只需要三七之數的天日，他便能再獲新生，然而這死和尚卻要攔他。
攔他之人必死。
說完‘古遠’神情冷峻，招招狠厲。
慕容玹橫抱薛暖帶着雲香往後退去，慕容恪沉着冷靜地設下結界，結界一成，就飛身去救公主。
“啊——”
早已深受重傷的安度即使在兩大神器的幫持下還是有點難以勝過‘古遠’，被‘古遠’一掌擊飛。
“國師。”
行在半路的慕容恪眼疾手快接住安度，再次吐血的安度面色蒼白，上古法咒本就難解，而這次的玄陰咒還夾雜着其他術法，耗費了他大量元神，如今與‘古遠’對戰，落于下風實屬正常，只是.......
若不早早擒住這魔，任由他在人間游走，不僅翊國遭受浩劫，其他國家也都不能幸免于難。
“将軍，請彎月！”
安度握着慕容恪的手，言語中帶着懇求。
“彎月？”
在場的人都驚訝了起來，懷疑自己聽錯了，發愣地看着國師。
慕容恪聞言神魂發顫，一陣寒氣從腳踝攀上脊椎，直冒天靈蓋，瞬間他就覺得自己被置身于冰寒天地間。
彎月是他父親慕容安的武器，也是翊國不可提及的禁忌。
慕容安幼時拜恭岤門掌門為師修煉，十餘歲與掌門出門游歷得一彎弓，掌門說彎弓的主人是魔族中人，若想将它收為己用，必須身法正義，勿做殺孽。
那時慕容安潛心修煉，滿心歡喜，将其收做為法器，為其命名為彎月。
後北方戰亂，慕容安收到慕容恪祖父信件，回到家中成婚，後又與妻子一同前往北方戰場。傳言有一戰中慕容安拉着彎月射殺了準備投降的敵軍首領和士兵，軍中便開始有人傳彎月是魔之武器。那次大戰之後慕容安便将彎月收了起來，軍中之人再也沒有見到彎月被使用。
當慕容安夫婦在與乞纥大軍一戰中兵敗，眼見乞纥大軍将要踏着只剩下一口氣的慕容安兵臨城下時，衆人見到了魔弓彎月來救主，撐到了救援大軍前來的那一刻。
可打退乞纥大軍，慕容安夫婦的屍體被運回城中時，彎月就徹底消失了，無人再見過。
衆人皆不知，彎月失控後便被送回了慕容家，同時慕容安請恭岤門掌門将其鎮壓在慕容宗祠，乞纥大軍一戰時，慕容家宗祠夜泛紅光，吓得下人驚恐通報，祖父派人去尋彎月下落，卻得知了慕容安夫婦陣亡的消息。
悲痛之餘無暇顧及彎月，彎月也就再次消失。
祖父死後，慕容恪被外祖鳳閣收養，一個道士帶着一個木匣來到鳳府，交給他，留下一封信後便離開了，信中囑咐遠赴他鄉，随身攜帶。
他曾打開木匣看過，知道是彎月後，便再也未成打開過，只是聽從信中所言，一旦遠行，攜帶身側。
慕容恪回頭看向結界外的将士，又看了看祭臺上的人，這時候‘古遠’将公主拎了起來，卡住她的脖頸。
“哈哈哈哈——”‘古遠’看着慕容恪，“這是你的妻子，你愛的人，為了她，你都願意做什麽？”
公主朝着慕容恪張了張嘴，臉色漲得通紅。
慕容恪呼吸變得紊亂，心中恐懼無限被放大，比自己即将死去還要害怕。
“把你的将士送給本君吧，你們皇帝許你的榮華富貴，本君也能給你，本君還可以讓你當這大地的主人，不再做這看門的狗。哈哈哈哈——”
‘古遠’笑得猖狂肆意，渾身的黑氣已經侵染了公主。
公主的華服在黑氣熏染下微微泛紅，變得異常妖豔，她眸色帶着紅光，慕容恪等人的身影在她眼中已變得扭曲，心中有什麽被壓抑許久的情緒即将爆發。
“公主，你恨嗎？你愛的人猶豫了，是為了什麽？是怕傷害你？”‘古遠’摸着公主的臉，姿勢親昵地貼在公主臉頰。
公主朝着慕容恪艱難地搖頭，讓他不要顧慮自己。
可這一刻她居然有些恨意在心頭，為了這個國家她和慕容恪付出了自己的心血，也許不久後他們也會雙雙付出性命。
他們相愛，卻無法相守，他們想要在一起，然而命運給他們更多的卻是分離。
“無需擔憂，有佛珠和禪降，彎月的魔性會被壓制。”
安度知道慕容恪在擔心什麽。
薛暖拉住慕容玹的手，看了他一眼，轉頭看向公主，靠近慕容玹小聲問道：“這個結界，我能進去嗎？”
慕容玹搖頭，“福生無量結界，就是古遠師兄在野鬼村設下的那種，除非設下結界的人自動打開，否則強行破入，結界便會消失。”
薛暖想起了潘老五強行入春堂。
慕容玹知薛暖擔憂，扶着她往前走了幾步，來到結界面前，暗中施了一個破魔咒。
“我設下破魔咒，法陣中的魔物會受到牽制。”
“嗯。”
薛暖看着法陣中的四人，這一局只能靠他們自己解決。
人生中，多的是看客。
“将軍，大戰在即。”
安度緩緩站起身，眼神堅定看向“古遠”。
被命運安排好一切的人，到底該如何怎麽辦呢？
也許只能靠最終的選擇。
結局已定，唯有不後悔的選擇，方能讓自己坦然面對一切。
慕容恪視線放在公主身上，想起多年前公主被脅迫後說過的話！
“如果再有一次，不顧一切，除掉威脅你的人，我，會盡我所能保護自己。”
衆人見慕容恪高舉右手，朝着空中大喊一聲，“來。”
此刻天象巨變，雷聲轟鳴，一把金色酷似彎月的弓繞着結界幾圈後，一個閃現出現在了慕容恪的手中，慕容恪蓄力，以內力化箭，朝着太淵射去。
太淵帶着公主急忙閃躲，可慕容恪下了狠心，箭箭致命。
“你可真不顧惜公主的命，既如此，那就讓她與本君一同赴死吧！哈哈哈哈——”
太淵大笑，将公主擋在身前，不再閃躲。
慕容恪握着彎月的手止不住的顫抖，公主卻翹起嘴角。
心中不禁想到，如果命運讓她先去一步，是不是就能改變慕容恪的結局呢？
對于人生，與其糾結，不如釋然，這一刻她多想改變慕容恪的命運。
安度收回佛珠，一掌拍在慕容恪後背，“公主乃凡人，由神器守護，定不會受箭力所傷。”
慕容恪感覺一股力彙入自己體內，再次拉開弓弦，比剛才還粗壯一倍的弓箭蓄勢待發，雖然國師已确保公主無虞，可慕容恪還是不敢輕易松手。
“放——”嘶啞的聲音劃破寂靜，響徹在慕容恪耳側。身體從不違背公主，箭從弦上沖出去的那一刻慕容恪的眼神就慌了。
安度忍着口中的腥甜，緊咬牙關堅持着。只願在這重要的一刻，保住衆人的安危。
薛暖握緊了慕容玹的手，身為旁觀者，卻依舊提着一顆心。
慕容玹繼續默默念着破魔咒。
太淵鉗住公主喉嚨的手加大了力度，公主陷入危機，可此時他在公主的身上感受到了熟悉的氣息，雖感震撼，卻又覺有趣，淡淡看着越來越近的金箭，湊到耳旁道：“公主是否感受到內心難受至極？是心中因為愛的人拔箭相對而難受嗎？”
呼吸急促，公主感覺心要被撕裂，而身後人的話讓她無名恐懼，這種來自靈魂深處的恐懼吞噬着她的意思，有什麽潛藏已久的東西此刻即将要破體而出了。
“不是喲！公主，魔受到威脅，身體自然會發出痛苦的信號！哈哈哈哈——”
“你說，是你先消失，還是本君會被除掉。”
一早他便看出了公主的不适，佛音越響，她的難受便加劇一分。衆人皆以為她是因為受到他的折磨，殊不知這一國公主卻身有魔氣。
有她擋于身前，自己定然能逃過此劫，可惜.......
太淵看向遠處還在頑強抵抗的人。
真煩，還要花費一些力氣與結界內的人搏鬥。
太淵查看着結界，想要從中發現能逃生的漏洞，絲毫不擔心直直奔來的金箭，烏雲密布的天空在他眼中卻是晴空萬裏，只要躲開這裏，他便能獲得新生。
只是公主此刻身上的魔息讓他感覺熟悉，一時間卻想不起了。
千百年前，神魔相存的時代已經過去了，他也快忘記以前那些時日了，那些故人，那些對手.......
恍惚中身體感受到皮肉被撕裂的疼痛。
他低下頭，看着胸前的金箭消散，震驚之餘腦中出現了讓他心煩意外的聲音。
“你敢拿她來擋，我勢要你的命。”
剛才破魔咒使得放松的太淵有片刻的失神，那一刻古遠蘇醒，獲得身體的主導權，拼勁全力将公主從身前挪開，金箭劃破公主的手臂，直直射入他的胸膛，随即金箭就像沒有出現過一樣消散了，只留下胸前的血窟窿。
他痛苦地晃動着腦袋，一手揪住頭發，眼神變得冰冷，這時他又奪回了身體的主導權，另外一只手加大力度，如果說剛才對公主還有一絲戲弄，那麽此刻他只想毀滅掉眼前所有。
然而此刻金箭的傷害發揮了作用，讓他渾身顫抖，他小看了這些如蝼蟻一樣的人類，武器在他們手中居然完全發揮了它的實力。
他吃疼，忍不住松開了公主。
公主就如一只斷了線的風筝，墜落下去，跌在祭臺上。
垂危的公主背對着衆人，面對着他時換上了一副他人未見過的面孔，雙唇緊抿，眼神似淬着毒，眼眸多出一道黑線，金光從眼角流向眼尾，在黑線處消失。
“你你你.......”太淵滿臉驚恐看着公主。
是她嗎？
眉眼間的狠厲簡直一模一樣。
當他成為魔君前，她便是魔界神話一樣的存在，他只遠遠見過她容顏一面，卻時時刻刻能想起絕美面容下的冷酷。
難怪有些熟悉，居然是她。
大魔！
再次看去時，公主卻是滿臉脆弱。太淵呆愣片刻後狂笑了起來，忍着魂靈撕裂的痛苦。
金箭破魔，他已經立于下風。
餘光看着慕容恪将公主抱在懷中，狠毒道，“哈哈哈哈......将軍欲死，公主何苦貪戀人間情愛，飽受相思之苦。”
魔能探到死亡的氣息，看到慕容恪那一瞬間他就知道了，此時說出來是提醒。
古遠的意識在身體中掙紮，太淵咬着雙唇，知道自己大勢已去，痛苦地在祭臺上扭曲着身形，唯有一雙眼惡狠狠看着公主，咬破的嘴唇流着鮮血，語氣極其誘惑，攝人心魂，“為魔，逆這天地，得你所愛，地久天長，如往日一般！”
這話既像詛咒，又像祝福，太淵朝着公主伸出手臂，兇狠的眼神變得柔情，還有崇拜。
“啊——”
随着一聲慘烈的大吼，古遠的臉就像被火燒一般，火焰中還能隐約看到一張擁有紅藍雙瞳的臉，兩張臉輪流切換，滿臉皆是裂痕，最後定格成古遠的臉，紅藍雙瞳的臉随即化成灰燼飄散在空中，最後脫力，頭重重磕在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