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章
第 14 章
薛暖再次醒來，耳邊傳來了嘈雜聲，睜開眼便是看到褐色的粗麻布，突然眼前出現一個小鬼，小鬼開心地轉頭朝着一側大喊，“娘，姐姐醒了。”
“榮兒，別驚擾了小姐。”
說着薛暖感覺到自己被人溫柔地扶了起來，小鬼塞了一個枕頭在她的背後。
“多謝大嫂。”薛暖疑惑地看着坐在床邊的母子倆，打量着四周的環境，一間不是屋子的房間，四面用跟頂上一樣的褐色粗布遮擋，勉強算是一個帳篷，随手一擡就可以揭開，身下的床應該是木板所搭，枯草鋪底，稍微一動就有窸窸窣窣的聲音。
随後從四面湧出一大群人，對着她噓寒問暖。
榮兒娘看着七嘴八舌的鬼，出聲趕他們離開，“都一邊去，薛小姐剛好一點，你一嘴我一嘴，真是連我都被你們吵得頭疼。”
“哎喲，榮兒娘我們也是關心薛小姐，要不是慕容仙人，我們剛才又要被萬寶那惡霸欺負了，慕容仙人讓我們照顧薛小姐，我們當然要好好看顧。”
“這位大娘別擔心，我已經沒事了。”薛暖趕緊開口，她也不想被人圍觀。
“走吧走吧，薛小姐需要靜養。”榮兒娘起身将鬼驅趕走，整理了一下四周的粗布。
“薛小姐你好好休息，慕容仙人一回來我就告訴薛小姐。”
“剛才是發生了什麽事情嗎？”薛暖問着。
“也沒什麽大事，就是野鬼村的惡霸萬寶帶着一群惡鬼剛才來春堂，慕容仙人幫我們教訓了一下他們。”
“那他現在去哪裏了？”薛暖緊張問道。
“他？”榮兒娘一時沒反應過來薛暖問的是誰，可瞧着薛暖的緊張模樣，恍然大悟，“哦，慕容仙人，慕容仙人他好像是去找人了。”
“找人？”薛暖明白是去找寶珠小姐，可是沒有她引路，他能找到嗎？
薛暖掀開被子，榮兒娘趕緊攔住她，“薛小姐你再休息一下吧。”
“大嫂，我沒事，我出去看看。”
薛暖态度堅決，榮兒娘不好再攔，打算跟着她走到帳篷外。薛暖看着榮兒，說讓榮兒帶她轉轉，讓榮兒娘忙自己的事情，榮兒娘點點頭，吩咐榮兒好好照顧她。
榮兒帶着薛暖來到院內，薛暖看着頭頂藍色的光。
榮兒道：“這是結界，每日中午酷寒時分都會打開，我們在結界中就不會被凍死了。”
凍死？原來鬼還會死。
想到昨日的難受，薛暖有些後怕。
“榮兒你能帶我去找慕容仙人嗎？”
榮兒搖搖頭，看着薛暖為難道：“不行，每日仙師打開結界後，任何鬼都沒辦法出去，慕容仙人在打開結界前出去了，只有等到結界再次打開，他才能進來。”
今天一早萬寶帶着一群鬼來闖春堂時他們才知道昨日進去找仙師的兩人還活着，而且其中男的還法術高強，幫他們打退了萬寶，而且仙師說這人是熟人，讓他們不要害怕。
後來慕容仙人跟他們說自己要出去找人，特意把薛小姐放在他們家，希望能照看一下。
薛暖走到春堂門口，手摸着藍色的結界，用力推，可是有一股力阻止她繼續。
“什麽時候結界才會消失？”
“還有半個時辰。”
榮兒拉着薛暖的衣袖，想讓她離結界遠一點。
倏然一個沒有下颌的鬼沖了過來，狠狠地撞倒結界上，結界的彈力讓惡鬼一下就消散了。
薛暖抱起榮兒忙退後好幾步，春堂內的鬼拿出木棍跑到薛暖身前，全是抵禦的狀态，只見結界面前出現很多惡鬼，不怕死一樣往結界上撞。
“上面也出現了。”
衆鬼驚恐地擡頭，看着結界上密密麻麻的鬼。
“今天是怎麽了，這些鬼是哪裏來的？”
結界外每一只鬼都亮着綠油油的眸子看着薛暖，榮兒從薛暖懷中擡頭，黑眸裏面閃過一道綠光，看着薛暖愣愣道，“姐姐，你好香。”
說完鼻子還忍不住又嗅了幾下。
薛暖渾身發毛，緊盯着榮兒，衆鬼将薛暖圍住，在冥界鬼是沒有味覺和嗅覺，而嗅覺最敏銳的是心靈純淨的幼童和在冥界繼續為惡的惡鬼，他們能嗅到生人的氣息。
“你是人？”
不知道是誰問了一句，衆鬼死死盯着薛暖，好似已經不擔心結界外的惡鬼了。
“他們是來找你的？”
“是你引來他們的嗎？”
衆鬼七嘴八舌，他們嗅覺一般，只想要搞清楚是怎麽回事。
“不是我，我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薛暖不明所以，不敢輕舉妄動。
“香氣是這個發出來的。”榮兒揚起手中的玉佩，瞬間有好幾個鬼心滿意足地朝着空中深呼吸一口，貪婪如饕餮進食。
其他沒有聞到的鬼紛紛退開。
甲之□□乙之蜜糖。
生人的東西對于老老實實的鬼來講就是一件危險品，他們不想用吃生人的方法增加法力，即使他們心有邪念，但是想到吃生人的懲罰，他們不願冒險。
薛暖搶過榮兒手上的玉佩，塞入懷中，“玉佩是他人贈于我，并不是我之物，大家冷靜一點。”
她主要想讓那些饑餓看着她的鬼冷靜些。
“你們可別亂來，等會兒傷及無辜，仙師可是要滅了你們。”
惡鬼之所惡，是因為它六親不認，一旦綠了眼，只有自己的目标。而在野鬼村，野鬼相互搶奪他人，補全自己的殘肢的行為随處可見。
再有誘惑，鬼與惡鬼只在一念之間。
榮兒娘拉着身邊犯迷糊的鬼，又讓薛暖帶着榮兒去主樓附近避一避。
薛暖準備走進主樓，榮兒卻阻止道：“不能進去，仙師會不開心。”
“仙師是誰？”榮兒搖頭。
薛暖将榮兒放在地上，蹲下身子耐心道：“你就待在此處，我去看看。簡單問一些事情，不會惹惱仙師。”
薛暖趴在門邊，從镂空處環視着屋內，未見榮兒所說的仙師，上前推開門，走進屋內，放輕腳步聲，走到高臺前，看着書生像。
“蕭子平。”
薛暖知道這個書生是誰，帶她路過野鬼村的鬼差跟她講過蕭子平的故事。
“誰？”一道聲音突然出現，吓得薛暖愣在原地，眼珠子卻左右轉來轉去尋人身影。
“啊——”門外騷亂了起來。
“你們是怎麽進入結界的？”
“站住，不準往裏面去。”
危樓的大門猛地被撞開，木屑四飛，薛暖沒有弄清楚發生什麽事情，就被一個身材高大魁梧的鬼掐住脖子，那鬼用力極大，頸間白色的肌膚瞬間爛了幾個手指洞，輕輕一擡，她便離地半尺。
薛暖呼吸艱難，雙手拍打着有她兩手粗的手臂，堅硬如鐵。
“你不是人？”沒有看到充血的臉，沒有看到頸間流出鮮紅的血液，潘老五兇神惡煞地盯着薛暖脖子上的腐肉。
“為什麽有人味？”潘老五對着薛暖嗅了嗅，她身上卻有好聞的氣息，手粗暴伸進薛暖懷中，拿出玉佩，行動間讓薛暖衣裳半敞，露出裏衣。
“放開我。”
薛暖艱難地說着，又急又羞，指甲劃破了潘老五的手臂想要搶回玉佩，暗紅色的血流了出來，潘老五一怒将薛暖扔了出去，薛暖撞在木窗上直直落在地上。
對于薛暖這種嬌小姐來說，哪裏受過這種待遇，手肘觸地不用看她就知道，已經成了爛醬，還聽到了骨頭破裂的聲音。
“她是一具全屍，你們分了吧。”潘老五一說，身後的殘胳膊少腿的惡鬼就盯着薛暖的四肢，野鬼村遇到的那個扮醜惡鬼也在其中。
“那雙眼睛誰也不要與我搶。”他興奮地沖向薛暖，其他惡鬼也不甘落其後，身影鬼魅一閃就來到薛暖面前。
薛暖趴在地上，看着潘老五手上的玉佩，顫抖地擡手，“還.......我。”
每說一個字，喉嚨間都疼得厲害。
惡鬼瞬間将她圍住，拉住她的手腳，讓她身子騰空，雙目失明的惡鬼大笑着伸着兩指插向薛暖的眼睛。
“啊！”雙目失明的惡鬼捂着他的手連連後退，伸向薛暖的手掌掉落在地，還保持着兩指伸直，三指彎曲的模樣。
突然的變故讓屋內其他的鬼警惕起來，潘老五握緊玉佩，左右環視，怒吼道：“是誰在這裏裝神弄鬼？”
“五哥，這裏是一個仙師的地盤，要不我們先走？”一個惡鬼跑到潘老五身後，建議道，“跟着這個女的道士可能是個人，我們去找他的。”
他們是野鬼村的惡鬼，是潘老五找到他們說野鬼村來了一個生人，讓他們着急人手，一起拿下她。
他們一是害怕潘老五，二是想食生魂，獲神力，避鬼差，投好胎。
可如今這女人不是生魂，自己又惹了不該惹之人，還是先逃為妙。
“仙師？”潘老五再次環視屋內，盯着書生像，“道士和仙師，當然是選擇仙師了。”
說着奔向書生像，一掌震裂了書生像，書生像四分五裂，但潘老五卻被一股力震得後退幾步。
潘老五腳尖蹬地，穩住身形，捏緊拳頭，眼神如鷹盯着藏在書生像身後的人。
古遠方向朝着薛暖。
此時薛暖衣裳淩亂，人比昨日還脆弱。
“找死。”
盤坐的古遠倏然單腿站立，拂塵立在身側發着白光，古遠念起發咒，懷中的符咒入絲線一般飛出，直奔門外，幫春堂內的野鬼們對付惡鬼。
潘老五知道眼前的仙師是個厲害角色，可是看着單腿的古遠，鄙夷地笑了一聲，冷着臉沖向古遠。
開啓結界耗費了古遠很多修為，潘老五的猛擊他只能盡力躲避，希望結界開了，慕容玹能早些時日回來。
“禪降，去。”
此時拂塵不聽古遠的使喚，去薛暖周圍抵禦惡鬼，氣得古遠大罵，“你倒是個重色輕友的。”
古遠嘴中念着，從懷中飛出一張丹砂寫的黃符，黃符在空中變成黃色的布，轉眼間将潘老五裹成蠶繭。
“滅。”
古遠嘆息一聲。
黃布燃成大火，屋內的鬼見狀紛紛連滾帶爬跑出主樓。
此時慕容玹正從外而來，眉眼間都挂了霜，看着春堂內淩亂的樣子，擔憂望向主樓，損壞的門窗讓他的心不斷往下沉。
“寒月。”
手持寒月劍，一路殺到主樓，進門就瞧見正在燃燒的惡鬼，視線慌張地尋找心中的人，在窗邊看到了趴在地上的薛暖。
“阿暖。”
慕容玹欲上前，空中的火球卻突然爆裂，慕容玹憂心薛暖，見禪降替薛暖擋住符火，方才往後退去，避開符火。
潘老五抖抖身上的火，活動着筋骨，看着古遠譏諷道：“我以為仙師多厲害，原來不過如此。”
“果然算得上是惡鬼。”古遠退後幾步，淡淡道。
“哈哈哈哈，我潘老五這一生不懂生，不懂死，唯懂這惡，随心所欲即為惡，不擇手段即為惡。”
瞥了一眼慕容玹，見他看着薛暖，嘴角揚起一抹邪魅的笑，身子沖向古遠。慕容玹緊随其後，卻見潘老五虛晃着身子往薛暖的方向去了，來不及細想，扔出手中的寒月劍。
寒月劍劃傷了潘老五的手臂，最後釘入木板。
“小心這鬼魂飛魄散。”潘老五将薛暖禁锢在自己懷中，捏着她的脖頸的那只手血肉翻飛，深可見骨，散發着十分惡心的血腥氣，讓古遠和慕容玹兩人忍不住皺眉。
禪降被潘老五狠狠踩在腳下。
“誰來換她呢？”潘老五笑着看了看慕容玹，“真奇怪，為什麽我沒有聞出你身上的生人氣息呢？”
潘老五拿出玉佩，又在鼻尖嗅了嗅，“這是你給她的嗎？”
說完扔給慕容玹，慕容玹捏緊玉佩，眸子冷得如寒霜，“是。”
慕容玹将玉佩塞進懷中，上前走了幾步，古遠單腿跳到慕容玹身側，小聲道：“他不是一般惡鬼。”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潘老五仰頭發笑。
“我當然不是一般惡鬼，我可是吃了三個生人，多個鬼差的惡鬼。”潘老五提着薛暖的脖子，将她提離地面，此時就像一個沒有生機的木偶。
薛暖難受得睜開雙眼，看着慕容玹，被惡鬼拉折了手臂一點勁都沒有，只有左手還稍微能動，艱難地露出一個笑，她本想安慰慕容玹，讓他別擔心。
可這個笑真是一個鬼笑，要是被人看到了，真要吓得魂飛魄散。
慕容玹內心一疼，伸手快速從體內取出往生丹。
“你瘋啦。”古遠看着慕容玹的行為，聽見門外的騷動和潘老五貪戀迷戀的眼神，立即施咒給危樓設下結界，避免慕容玹的生人氣息洩露。
“真香。”潘老五滿意地看着慕容玹，香甜的味道也直往薛暖的鼻尖鑽，薛暖心中燃起一種沖動，面帶痛苦地看着慕容玹。
“這麽可口的美味，我該怎麽吃呢？”言語雖很輕松，但是潘老五還是警惕地看着兩人，“你先将仙師綁起來吧。”
“你——”慕容玹永遠覺得自己出劍的速度比威脅人的手速快，可看着潘老五手中的薛暖，慕容玹卻有些遲疑。
“愛意使人自我懷疑。”
古遠面朝慕容玹，此情此景讓他想到了翊國的大将軍，可是對面的女子卻不是那個英勇的女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