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
第 4 章
兩人看向彼此，薛暖睜着無辜大眼看着慕容玹，又低頭看手中的黃紙，只見黃紙上有着朱砂紅字，擡頭盯着慕容玹，激動道：“是有字的。”
接着低頭看着字念了出來。
“沛陽人士薛寶珠不在橋上。”
薛暖太陽穴突突直跳，看着短短幾個字，伸手摸了摸沒有荷包的腰帶，心如死灰，再次嘆氣，随意翻到黃紙背後，一行紅字出現。
“還有字。”薛暖又興奮起來，念道：“有此女上奈何橋消息立告知，燃紙成灰飲下即可得信。”
薛暖眼神帶光看向慕容玹，“慕容公子，游神大人願意幫我們。說書先生說得對好人有好報，多行善事有福報。”
說完将黃紙塞到慕容玹手中，雙手合十恭敬行禮，口中還開心地念叨着感謝的話。
慕容玹看着薛暖開心的樣子，心裏面也十分開心。
他很清楚，是因為薛暖的開心而開心，并不是因為得到薛寶珠的消息而開心。
兩人離開奈何橋，直奔酆都城去，一路上遇到的鬼都對他們投來異樣眼光，主要是慕容玹。薛暖有些擔憂，慕容玹卻安慰她，他能顧好自己。
薛暖知道寶珠小姐和他都不可耽擱，帶着慕容玹往蓮花臺去。兩人站在鬼群中，看着滿池蓮花，望向最中間發着金光的七色蓮臺，蓮臺中心站着一個菩薩。
薛暖想要故技重施，身上卻沒有紙錢了。她拉着慕容玹往外走去，到了一個十分清幽的地方才停下，鬼很多，但是衆鬼都安安靜靜。
“這裏是供養閣。”薛暖湊到慕容玹面前低聲跟他說着，“說書先生口中的那些大俠常說出門在外，有錢在身，行事、求人才方便。”
慕容玹望去，衆鬼都在廣場候着，供養閣落在一座山前，高大的山門十分精致，後面密密麻麻的殿宇也是異常恢弘，絲毫不輸人間宮殿。
山門有十二個宮門，宮門內會出來一些鬼差，領着鬼進去。見兩個鬼差從圓拱門內出來，薛暖激動地揮舞着手。
兩個鬼差站在原地拉拉扯扯半天，跑了過來，一左一右，十分恭敬地将薛暖扶着往供養閣走去。
“哎，等一下。”
薛暖被這架勢吓到了。
三人剛走兩步，薛暖就被慕容玹拉到身側，随後慕容玹上前一步，把薛暖護在身後。
兩個鬼差一皺眉，不知從何處掏出一把三股鋼叉，對着慕容玹，“哪來的道士，放開薛小姐，再不放開讓你有來無回。”
“我看誰敢？”慕容玹也不服輸。
“文山大哥，文海大哥，別動怒。”薛暖露出一個腦袋，按下慕容玹持劍的手臂，慕容玹持劍不動。
薛暖看着比她還不通人情世故的慕容玹，命令道：“你幹嘛，放下，這冥界你可得聽我的。”
慕容玹聞言放下了劍。
薛暖上前，勸着文山文海兩個鬼差放下鋼叉，手指放在鋼叉表面，慢慢往下按，“兩位大哥，萬事好商量。”
說完對着文山文海燦爛一笑。
高瘦的文山和微胖的文海相視一眼，自然明白怎麽商量，兩人立即收起鋼叉，恢複客氣神态，領着薛暖和慕容玹往供養閣內走去。
進了山門，文山就和薛暖攀談起來，“薛小姐，我們哥倆給你介紹的那個鬼差如何，是不是特別快？”
薛暖看着熟悉的場景，十分惬意地點點頭，“真的快，一會兒就把我送過去了。”
“咦，薛小姐，你都到了還魂崖，怎麽又回來了。”文海突然停下腳步。
“哈哈哈哈哈哈.......”薛暖尴尬一笑，“有事，有事。”
發現文山文海打量起慕容玹，薛暖上前擋在兩個鬼差和慕容玹之間，“這不是我鬼壽還沒到嗎，在奈河橋上聽見他們說鬼界堡很有趣，想着我還沒去瞧瞧，甚是一件憾事，然後就跑回來了嘛。”
避免文山文海再問，薛暖忙道：“今日我來取錢，多多益善，當然少不了兩位鬼大哥的好處。”
文山文海聞言仰頭哈哈大笑，領着兩人繼續前進。
宮殿內到處是長生排位，排位前都是青色紫色的貢品，有的還有金色貢品。
文山文海領着兩人來到一個宮殿，這個宮殿內的長生排位被供奉在小小的蓮花臺上，還有一個單獨的小廟宇，顯得十分奢華。
小廟宇将排位藏在最深處，避免他人能看到。
廟宇上雕刻着金龍金鳳，連清醒脫俗的蓮花此刻也是十足耀眼。
薛暖感覺有些尴尬，她第一次來的時候只想着辦完事就走，沒啥感覺。
可是跟慕容玹來這裏，不知道慕容玹看着她的長生排位會想些什麽，偷偷看向慕容玹，見他面無表情打量着宮殿，薛暖有些失落。
他的心裏肯定滿是寶珠小姐。
自己這是怎麽了，怎麽在乎慕容玹怎麽看自己，怎麽想自己呢？
文山用手肘捅了一下文海，示意他看薛暖，文海見薛暖偷偷觀察慕容玹，又看慕容玹身着道袍，佩名劍，心上有了考量。
“薛小姐，今日領幾車？”文海問道。
薛暖回神，看着旁邊的人拿着銀錠和金錠，好奇問道：“他們那種是什麽？”
“冥錢呀。”文山解釋，“在鬼界堡通用。”
“那是紙錢好還是冥錢好？”薛暖問。
文山上前一步，在薛暖身側小聲道：“輕松攜帶自然是冥錢，可冥錢在鬼界堡好用，其他地方嘛自然是紙錢了。有錢能使鬼推磨，說的便是這紙錢。”
薛暖思考一陣，對着文山道：“一車換幾個？”
文山不知道從哪裏找出一個算盤，噼裏啪啦一通算，最後拿着算盤來回一甩，“劈啪”兩聲，算珠歸位。
“我還沒看到.......”結果。
薛暖指着算盤。
“一車可以換十個金錠，二十個銀錠。”
看着文山客氣的假笑，薛暖咽了咽口水，心道算了，人都死了，還和鬼争什麽。
薛暖伸手一只手，豪氣說道：“換五車。”
“好好算一遍。”
慕容玹和薛暖同時出聲。
在三人詫異時，慕容玹已經拔出劍架在文山的脖子上，劍身不僅發寒，還冒着藍光。
文海是弟弟，脾氣有些暴躁，見不得對他哥不敬的行為，手上出現鋼叉，要沖過去與慕容玹對戰。
見多識廣的文山拉住文海，看着寒月劍。
寒月劍不止是名劍，還是仙劍，是嫦娥座下月光仙子用過的寶劍，後送給了一位得道仙師。
“仙人，別急，我再來算一遍。”文山撥動着算珠，嘴上念叨着，“一車有二十斤紙錢，一斤紙錢可換一個金錠，二個銀錠，二十斤可換二十個金錠，四十個銀錠。”
薛暖看着文山文海，驚訝得深呼吸一口氣，這鬼是真貪。
五成呀。
最後薛暖換了一身衣裳，拿着十個荷包，一個荷包可裝五車紙錢，還有一個包裹，裏面有幾套衣服和一百個金錠二百個銀錠出來。
當然為了平息兩個鬼差怒火，少惹麻煩，給了文山文海兩車紙錢賠罪。
兩人出了供養閣，薛暖拉住前面疾步走的慕容玹，“慕容公子，你等一下。”
“慕容玹。”慕容玹回頭說道。
薛暖：“什麽？”
慕容玹解釋道：“你可以直接叫我慕容玹。”
“哦。”薛暖不知為何，感覺心中一甜，可是瞧着慕容玹板正的臉，忍不住埋怨道：“慕容玹，你別動不動就拔劍，你這樣讓我很難做鬼。”
“我在你身邊，你不必委曲求全。”
薛暖愣了片刻，評書先生給她講的江湖仙俠故事立即浮現在她腦海中，可是看着沒經歷過凡塵的道士，她忍不住嘆了口氣。
“我沒有委曲求全，我都是一個鬼了，往回走一趟的目的是幫你找到寶珠小姐。”薛暖指了指慕容玹手上的包裹，“這些東西對我來說一點用都沒有，把這些沒用的紙錢分一些給他們，物盡其用，而且還能方便我自己，何樂不為？”她沒與外人打過交道，可知道文山文海心中打着什麽鬼主意，“有時候不與別人計較，是方便自己，他們在冥界活了多年甚至是百年千年，知道很多，與他們打好關系，方便很多。”
“在有錢的條件下，允許自己開方便之門，有何不可？”
薛暖看着沉下臉的慕容玹，明白自己過于說教了，将荷包塞進包裹裏，語氣放柔不少，“我覺得文山文海可能認識寶珠小姐，你瞧剛才我問他們時，文海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絕對知道點什麽。雖然最後否認了，但是我的直覺告訴我他們一定知道。”
想到此，薛暖又忍不住瞪了一眼慕容玹，嗔怪道：“都是你，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鬼際關系就被你這一劍破壞了，你把你這劍收起來吧。”
薛暖輕哼了一聲，擡步往蓮花臺相反的方向走去。
慕容玹站在原地，看了眼蓮花臺方向，問道：“為什麽不去蓮花臺？”
薛暖并沒有搭理慕容玹，慕容玹知道薛暖生氣了，想到剛才文山偷偷跟薛暖說了什麽，不再說話，跟在薛暖身後。
兩人看着一架淩空在懸崖峭壁，十分搖晃的橋，橋邊有塊巨石，石頭頂上有很多枯枝幹草，石上刻着“鬼界橋”，對面白霧中隐約顯出一座高大的牌坊，想必那就是鬼界堡了。
薛暖走上前，往懸崖下望，黑漆漆一片，甚是吓人。她身子有些顫抖，雙眼發昏忍不住後退兩步，擡頭看着橋上來來往往的鬼，有些鬼跌跌撞撞抓着繩索，有些鬼步伐沉穩，如履平地。
正好奇時，一個商人打扮的鬼，帶着臃腫的身子，搖着一把扇子走上前來，“公子小姐，可想穩步過橋？”
“不用。”
慕容玹拉過薛暖，擋住男鬼帶着色氣的眼神。
鬼界堡是鬼生活的地方，生活吃穿住行都能滿足，所以此處有很多做生意的鬼，這些鬼叫做冥商。
冥商收起扇子，用扇子拍打着另外一只手，一雙與身材不相符合，好看的狐貍眼透着算計，“這位公子你可以不用，可是身後那位有着玲珑身材的小姐可不一定能經得住魔界橋的鬼風喲。”
薛暖聽他說得有道理，知他有方法，從慕容玹身後探出腦袋，想說用錢買，可對上冥商的眼睛後，雙眼發直，從慕容玹身後走了出來，往冥商的方向走去，愣愣道：“我要。”
“薛小姐，薛小姐。”
慕容玹拉着薛暖的手臂。
可是薛暖不受控制地朝着冥商走去。
“這位公子，小姐自己想要，你可別攔着呀。”說完看着薛暖，還不斷靠近薛暖，對她招手，“小姐想要就過來，我親自帶你過橋。”
慕容玹将薛暖拉入懷中，抱着她躍到巨石前，低頭看着懷中呆愣的人，擔憂地喊着她的名字，“薛暖，薛暖，你醒醒。”
慕容玹喚了半晌，薛暖沒有回神，他明白是冥商搞得鬼，拔出劍對着冥商，再次看向他時恨不得吃了他。
“哈哈哈哈，你瞧小姐看我都入了迷，難不成是心悅于我？”
冥商知道慕容玹生氣了，卻還在一旁拱火。
“找死。”
慕容玹将劍一抛，念了一訣，指着寒月劍，“寒月，去。”
寒月劍直奔冥商而去，冥商瞬間換了身形，矮胖的身子變成了九尺身軀，欣長纖細，俊美的臉龐配上狐貍眼十分邪魅性感。
一個輕巧翻身避開了寒月劍的一擊，寒月劍轉回來朝着冥商後背而去，攻勢猛烈，冥商不急不躁躲來躲去。
可無論冥商如何躲避，寒月總是緊緊纏着他，纏得他早已經沒有了最初的氣定神閑，衣服被寒月劍劃破了幾處，冥商瞄着慕容玹，才明白自己惹到了人。
道袍寶劍，可不就是一個人，一個活生生的道士。
“仙人饒命。”保命要緊，冥商立即求饒，可是寒月劍似乎并沒有打算放過他，一劍劃傷了他小腿。
冥商吃痛跪在地上，見寒月劍迎面而來，雙手擋住臉，立即大叫，“我願立即給薛小姐解咒。”
“寒月。”
慕容玹叫住了寒月劍，寒月劍就像一個調皮的孩子，劍鋒往上割破了冥商頭上束發的布巾，弄得冥商披頭散發。
“寒月。”
見到這樣的寒月劍，慕容玹語氣有些責備，寒月“嗖”的一下回到劍鞘，散發的寒意讓呆愣的薛暖身體情不自禁一抖。
冥商撩開發絲，走到兩人面前，見慕容玹一臉防備，那張足以魅惑人心的臉對着他讨好一笑，“解咒而已。”
說完在慕容玹戒備的眼神中，雙指一點薛暖眉心。
薛暖後仰倒在慕容玹臂彎。
“好啦。”
慕容玹見薛暖回過神來，低頭高興看着她，哪知冥商眼疾手快摸了薛暖的臉頰一把。
“哈哈哈哈——”
在慕容玹發怒前，冥商一躍跳上了鬼界橋，蹲在繩索上，雙手緊握繩索，大笑起來，眯着眼看着怒火中燒的慕容玹和對着他皺眉瞪眼，一臉怒容的薛暖。
“你......”慕容玹氣得大怒，要追上去。
薛暖突覺渾身虛弱，有死前因病卧床的無力感，身子直往下墜，手使勁去抓慕容玹的袖子，可終是無力垂下。
“薛暖。”
慕容玹不得不攬住薛暖的腰，讓她倚靠着自己。
“小美人死了還有如此芳華，可想活着的時候有多美。”說着還将摸過薛暖的手湊到鼻尖，做出下流輕嗅的模樣，“臉兒孜孜耐看，真是惹得郎君我心癢難耐。”
“寒月。”慕容玹不容冥商再胡說，生氣怒吼。
寒月感受到主人的怒氣，寒光大盛。
冥商嘴角揚起一抹邪笑，劍出鞘那一刻，一躍而去消失在迷霧中。
“本想不收錢讓小美人迷迷糊糊過橋，可你呀偏要小美人受罪，哈哈哈哈，你可要把小美人抱緊了，不然等會兒不知道小美人會被鬼風卷去哪個鬼窩咯。”
“小美人，我叫金月狐，到了鬼界堡有事相求就來找我吧。”
聲音從對岸傳來，氣得薛暖心中火氣直往上翻湧，可恨自己渾身無力，不然絕對罵他個三天三夜不停歇。
慕容玹此時眼中閃着一股無法遏制的怒火，可看着懷中無精打采的人，将人橫抱在懷，壓下火氣，輕聲安慰道：“別怕，我帶你過去。”
薛暖發不出聲，輕輕點了點頭，心中盤算着到了鬼界堡找人收拾金月狐。
反正她多的是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