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章
第 6 章
16
經營科偶爾也會參與駕駛科的項目，不少項目要同其他兩科的合作，勞達最早來找你也是為了這件事。
對于駕駛的對象Mobile Suits，你由于家人的原因看過太多，雖說清楚了解如何操作，你卻一次都沒有真正登上去過。
封閉的環境裏會一點兒聲音都沒有，像是遠離了自然，讓你感到一絲恐懼。
這回是帕克叫你，你也正好需要他的數據，就一起去了課上的場地。
蓋爾自然也在。
一開始是正常的訓練，直到學園裏有人匆匆進來，将蓋爾叫去一旁。
“什麽？！”蓋爾的聲音大到其他人也能聽見。
不到十秒，你就知道發生了什麽：是他的未婚妻米奧裏奈逃走了。
了不起的孩子，你想，既有勇氣與決心，又有能将之付諸行動的能力。
“哈哈，”你身旁的帕克忽然笑了出來，“蓋爾是被未婚妻抛棄了啊。”
又一聲“什麽”襲來。
你扭過頭，蓋爾已大步朝你和帕克的方向走來。他像是沒看到你，一把抓住了帕克的領子。
你好像還沒見過蓋爾這麽生氣的樣子，來了包括勞達在內的幾個人，都沒能将他攔住。拳頭幾乎要揮到帕克的臉上，而蓋爾的聲音如同獅吼。
你在如此近的距離聽到，身體也劇烈地晃了晃。
蓋爾稍稍松了手，面對着帕克的挑釁，最終垂了手，帕克有些得意，然後聽見蓋爾說：“我向你發出決鬥。”
米奧裏奈回來的那天，蓋爾和帕克的決鬥沖進了她的課上，還來了新的轉校生。
蓋爾輸掉了，輸給了轉來的可愛女生。
之後，一切分崩離析。
蓋爾從前的追随者，将他唾棄，他的父親也同樣。哪怕勞達裝作什麽都沒改變，也無法讓傑特克CEO回心轉意。
有些大人，将小孩當成資産，蓋爾曾經是優良資産，如今他則是垃圾股了。
你在一個清晨遇見了蓋爾，他坐在帳篷的外面，而你的手上正拿着一個蘋果。
“你說得沒錯，”他對你說，“自然很好。”
“可你看上去不太好。”你對他說。
“這不是關心吧。”他看了你一眼，“離我遠點，不然你也會被當成麻煩。”
“我是準備這樣做。”
蓋爾笑了一聲：“反正，你一直讨厭我。”
你沒聽過這樣的事，不過也懶得反駁，或許正好相反，這話不過是蓋爾說給自己聽的。
你沒多想，之後給他拿吃的來，剛好撞見勞達，你們兩人面面相觑，你要和他打招呼，勞達卻匆匆跑走了。
這不過是開頭。
若說從前你只在書本上看到過戰争，這次它發生的地方則在你的身旁。
必須有人做什麽才行，當你聽到人們失蹤和死去的消息，你想，你也是人類中的一員，這點永遠無法改變。
17
再次見到的時候，你和蓋爾都成了不同的人。有別于過去的自己，你想，這并不是一件壞事。
蓋爾敬仰他的父親，和背叛了養父的沙迪克不同，蓋爾深愛着傑特克CEO。
在他人面前，他是張牙舞爪的獅子，在他的父親面前，他卻如同一只綿羊。
他的父親死了，死在了宇宙裏。
“你——”蓋爾怔怔地擡頭看着你。
而你，也用同樣的驚詫望着他。
“你還活着啊。”在意識到之前，你已脫口而出，滿面笑容：“太好了。”
醫院的走廊，聽說勞達昏過去了的你，匆匆趕來。
佩特拉在通訊時語無倫次，說蓋爾什麽的，你幾乎沒能聽清，不過也猜想到了一些。
蓋爾一度從學園裏消失了。
以為再也不會出現的人，重新來到面前，如同幻影。
如今，你在傑特克公司幫忙。
勞達一個人實在忙不過來，除去老員工也需要新的血液，你是值得信任的人之一。
蓋爾對你道謝，說謝謝你為公司做的一切。
“我可不是為了公司。”這回他坐在椅子上，輪到你将他俯視：“只是什麽都不做，事情會變得更糟。你難道不是這麽想的所以才回來了？”
蓋爾在沉默後道：“我，去到了地球。”
“那是個很不錯的地方，至少好吃的東西有很多。”你說：“然而如今留下的，除了古老的歷史，只有悲傷的人們。”
蓋爾點了點頭。
實在是沒法看慣他這樣啊。總覺得，在他父親的死外，他還遇到了什麽，那是足以将他動搖的存在。
你不好問出口，畢竟你與蓋爾此前已沒有那樣熟悉。
現在由于工作的原因，你們倒是比還在讀書時近了不少，也勝過小時。
蓋爾固然從小耳濡目染，還有太多東西是他沒法理清的。從前佩特拉是勞達的秘書，你對蓋爾來說，大概也是如此。
經營戰略科的要求，就是要學着将一切掌握，從成立一家公司，到它會如何步入墳墓，都要一一知曉。
傑特克公司乃至整個集團，如今都位于動蕩之中。年輕的管理者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18
你确實沒有想過，有一天你會和蓋爾一起加班到深夜，偶爾是你買東西來，偶爾是他，在間隙中吃一會兒，還有許多要讨論的。
有一回，你趴在桌上睡着了，醒來時看到他望着你，似是擔心你會死掉。有一個瞬間，你好像回到從前。
他真的一直都認為，你這麽容易壞掉嗎？
“你沒事吧？”
“坐在辦公室裏，不用擔心。”你看了眼手邊的瓶子：“我已經很多年沒用到它了。倒是你，不難受麽？說不出來的話，會讓人痛苦。”
蓋爾睜大了眼睛，嘴唇嗫嚅。
“——”他張了張嘴，沒有發出聲音。
“等你想好了再說吧。”你說：“希望那個時候，一切都能平定下來。”
然而，現實有時并不會如人所願。
一切到底何時會結束，沒有人知曉，可能要很久以後，也可能是這一刻。
“我必須和米奧裏奈再次訂婚。”蓋爾說。
為了集團和公司，這的确是最快也是最好的選擇。
“這不需要是一個很艱難的決定。”你看着他。
蓋爾擰起眉頭，好像成了習慣，你今日卻朝他伸出手，将拇指按在他的額間，用力往下，到他朝後靠倒在了椅子上。
他起初看着你，現在則閉上了眼睛。
“我，”他試圖再次說出什麽，“我恐怕不止是為了父親，才想重振傑特克公司。我，”在一陣漫長的無聲後，他說，“是我殺了他。”
你感到了些許驚訝，随後說：“是麽。”
你的反應，讓一臉凝重到要死掉的蓋爾頗感意外。
他最終還是發出哭一般的低啞聲音，哽咽着：“看來這樣沒有讓我好受。”
“我想你肯定不是故意的。有一天你能對勞達說出來，或許會不一樣。”你對他說，拍了下他的肩：“眼下，做好現在能做的吧。”
你只是旁觀者，在适當的時候才會出現，主角們的命運不由你改變，你也沒有這樣做的想法。
長久的注視，會令你理解他人，投入了感情後，往往難以放手，之後質問自己，一遍又一遍。
20
你和蓋爾去到了地球，雖說是為了公務，但走在不需要人工照面的地方，感覺還是很不可思議。
如今蓋爾才能講出，他在地球上遇到的事。
親眼目睹的死亡，爾後的怒氣令他動手，搞錯的對象原來是父親，像是小醜，帶來死亡。
生活這樣荒誕，他到十八歲這年才真正理解。
“如果未來能夠預測的話，會少些樂趣吧。”你望着空中飄動的雲：“至少我這樣覺得，我想，無論是快樂還是痛苦，都是它們鑄就了現在我。不管是懊悔還是難過，只要好好面對，努力地往前——人會選擇有利于自身的事，這沒什麽不好。可能有一天，一切都會被遺忘，但那也——”
“太過激了，”蓋爾搖頭，“我不可能忘記，應該說，我必須記住。”
“那就記住吧。”你笑了：“這樣也很好。”
很安靜，湖邊的堤壩，好像會出現在多個世紀以前的電視劇裏，你和他就這樣躺在草叢間，又是紛亂暫時離開的時間。
“——所以，你從來沒讨厭過我。”蓋爾忽然說。
這好像不是他第一次提到你讨厭他的事，你問他這是怎麽來的。
“想想就知道，”他說，“那個時候對你的惡作劇，就算這輩子不被原諒，我也能理解。”
“可是讨厭人是很累的。”你說：“我從來沒有讨厭過誰。”
“一個都沒有？”
你搖頭。
“什麽啊，搞得我一直，哈——明明——先不說這個，喜歡的人呢？”
你想了想，要開口。
“哼，”不待你講出來，蓋爾就冷哼道：“是那個帕克吧，他可是——”
“不是。”你打斷了他：“喜歡人也是一件麻煩事。”
“意思是也沒有？”蓋爾扯了扯嘴角：“無情的家夥。”
“有。”你說。
蓋爾一下坐了起來，側看着你：“誰啊？我認識的？”
你以前沒覺得他有這麽八卦。
“是一個笨蛋。”你說着也起身：“好了，時間到了，要回去了。”
“就？”蓋爾看了眼時間：“還真是，竟然這個時候了。”
不知不覺間，你們來到了黃昏，湖面金光燦爛，仿佛世界初創，也若末日。
這一刻，哪怕只有一刻，生活璀璨，便是值得。
蓋爾倒是沒忘記被你轉移的話題，踱步跟上了你：“到底是誰？”
“別問了。”你加快腳步。
“是誰？”
“別問了。”
“誰啦？”蓋爾停下。
“別問了。”你回頭看了他一眼，輕聲道：“笨蛋。”
說着，你繼續前進。蓋爾方要繼續追問，話音戛然而止。
他盯着你的背影，又伸出手指了下自己。
雲慢悠悠地飄，與河水一同流走。
“等等，你剛才說什麽？”蓋爾大聲叫道。
你當作沒聽見，不斷往前。他的聲音在周圍打轉，河面泛起漣漪。
你順利活過了二十歲，奔着下一個數字前進，和蓋爾仿佛小時一樣走在一起，于同一個當下呼吸。
正若每個時代都會經過這條河岸的人一般，上演了熒幕上的劇情。
F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