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章
第 1 章
1
學院裏有個傻瓜。百分之九十的人都認為他是王子，你卻認為他是傻瓜。
倒不是你與其他人很不一樣，但在學校裏不好好穿外套，非要把它當披風挂在身上的家夥，哪怕是決鬥的常勝者，也是個傻瓜。
不過是架勢技術好一點，出生在那種家庭裏，本就是尋常事，為什麽大家還要說他“優秀”，你不能理解。
傻瓜多種多樣，他是自大的傻瓜，而你，是傻瓜的青梅竹馬。
2
你的家人作為傑特克的工作人員，為你帶來了還算優渥的生活，但這也意味着工作繁忙，你從小便同兩人生疏，大多時候，都與在一條街外的小孩玩在一起。
這一整片的街區都是傑特克工作人員的家屬區，傑特克CEO本人也住在這裏。他住的地方是一座堪稱豪華的宮殿，你家是排屋中的一間就是了。
其實，你不是很願意和這群小孩一起玩，你的身體有些虛弱，是天生的，沒法治療，需要靠裝在一個小罐子裏的氣體才能活着。
醫生給你的建議是，平日不要太激動，以及多和自然互動。
有的小孩聽不懂，你懂了。
你需要去附近的森林，其他小孩也愛去那兒那兒，說是一起玩，不過是其他人在人工森林裏追追跑跑的時候，通常都坐在一邊看書。
你當然可以不去的，附近還有一座更小的林子，可這也是社交的一部分。為了你的父母，至少你要參與其中。
總之，你覺得有點麻煩。
3
剛讀小學，小孩才真正生出來一點能被稱之為“自我意識”的東西，不再人雲亦雲，這對你來說不太幸運。
以往因為大人們的叮囑，不會有人纏着你，現在他們則開始質疑：你的身體是不是真的那樣虛弱？虛弱的界限又在哪裏？
“那，你不是個殘次品嘛？要是機器，現在就要被淘汰了的說。”
不知道是誰先講出來的，這些話越傳越像是真的，甚至出現了你活不到成年的傳言。
你沒把這件事告訴過家人，他們已經那麽忙了，你不想添麻煩。你也沒把這件事情告訴過任何人。
或許是因為，就連你自己也有些相信了。
你的身體很弱，就連正常的運動都被大人禁止，你被當作一尊瓷娃娃，一摔就會碎。迄今你并不認為這有什麽奇怪的地方，直到其他孩子開始質疑。
從前，他們就連玩捉迷藏時都不叫你。直到這一次，有人缺席。
“喂，你來做鬼吧。”卷發的男孩朝你一指。
你從書上擡起腦袋，他就站在你對面，你靜靜地看着他，他則俯視着你。
男孩叫做蓋爾·傑特克，是傑特克家的長子，人人都知道，他會成為傑特克公司的繼承人。
有的小孩被父母拜托讨好他，你理應也是其中一員，因為你的父母不過是他父親的雇傭，在日後也會成為他的屬下。
傑特克公司作為三巨頭之一，這孩子的出生令他從小就擁有別人恐怕這一生都不會獲得的權勢，他自己還不知要怎麽發揮的權勢。
你在他眼裏是可有可無，不過在這一刻，他需要你。而你，也想證明自己。
“好啊。”你放下了書。
他露出得意的笑容，是因為有其他孩子說你一定會拒絕。
你走到樹旁，開始數數。你看過他們百十次這樣玩，所有的都映到了腦子裏。
眼前是一片黑暗，樹木上有着幹爽的氣息，身後是腳步和嬉笑，孩子們紛紛跑走，留下一片寂靜。
數了一百下之後，你放下了手。
你按得很緊，驟然接觸到陽光，有一瞬恍惚。然後，你開始找人。
人工森林很大，不少生物都将它當成家，你能聽到各種各樣鳥的叫聲，也不知它們在談論什麽。這裏是與戰争無緣的地方，和你從書上看到的很不一樣。
書上說，人類的歷史就是戰争的歷史，死亡與降生的歷史，沒有一代人能夠擺脫。
你對死充滿了敬畏，也有恐懼，比如當你走在這片沒有人聲的森林裏時，你頭一回感到了孤獨。
孩子們都躲去了哪裏，你不知道，他們太能躲藏，好像過去了很久，你還是一個人都沒找到。若是平常，你會開始懷疑自己被惡作劇，但你沒惡作劇過，而且今天的你不認為自己連一個人都找不到。
至少，要抓住一個才行。
你想要通過掌握确定的東西，擺脫自身心中的不安。
太陽逐漸落下去了。
4
森林裏一片漆黑，你的家人不會知道你沒有回家，不過智能系統會通知他們，你家的門在今天這個學校放假的下午只被打開了一次。
升上小學後，學校開始是寄宿制的了，周末才能回去。第一個學年的期中考試剛剛結束，有一個短暫的小長假，所以你才會出現在這裏。
走在這片林中，與鳥鳴為伴，你沒有疑惑為什麽找不到人，你開始質疑自己的能力。
森林很大，晚上是沒有燈的，你忽然在想，死是不是就是這麽一回事，也是一個人孤身地走在漫長的道路上，想要找到同伴，但所有人都過着他們快樂的生活。
唯有你，無法做到。
這讓你沒法放棄，或者，你已經是在憑借執念走着了。
沒有人在，誰都不在。人造的月亮挂在天空上，哪怕再明亮，也沒能照到你腳下的路。
仿真森林裏的路并不平坦，雖說各處都是孩子們踩過的痕跡，你不幸地摔跤了。很疼，但你沒哭。
怎麽會一個人都沒有？你這麽想，然後繼續走着，走啊走，走啊走。
你必須找到一個人才行，只要一個，就好。
森林如此之大，終于，你捕捉到了動靜。
那是一陣腳步，跑得飛快，随着光亮晃到你眼前，你擡手将它遮擋，又同那放慢的腳步一起，緩緩地将手放下。
光線裏的人有一頭卷發，前額一抹是淺淡紅色，在燈光下顯得比往日暗沉。
他和負責照明的小機器人一起，來到了你的面前。
“你，不是還在找吧？！”他瞪大了眼睛看着你，一臉好似見到了不可思議之物的表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