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接下來一周鄭玉成早出晚歸, 連軸轉地留在公司加班,幾乎連家都不着。
和前世一樣,何宛心只将照片發給過陳文港一個人。
目前看來還沒任何多餘的人知道此事——何宛心搞這一出的目的只在破壞二人感情, 以及用于脅迫鄭玉成。但若鬧出豔照門,成為街頭巷尾談資, 對她自己名譽也是毀滅性打擊。
她不是傻子,陳文港心知肚明, 但是不是瘋子,這也很難說。
霍美潔出院回家,鄭秉義放在公司上的心思都少了許多, 經常抽空陪伴太太散步。
人老了, 比年輕時更盼天倫之樂,他對于這個幺兒, 表現出格外的期待和寵溺。嬰兒房和搖籃都早早布置起來, 從嬰幼兒衣服用品, 到花樣百出的玩具,一樣一樣地往裏送。
鄭玉成在這個節骨眼上埋頭于工作, 不眠不休, 很容易被認為對此事心存情緒。
然而實際上,對于霍美潔和這個孩子, 鄭玉成已經沒有什麽多餘想法。
他心裏只一片漠然——
別說還不知道是男是女,就算又來個弟弟,跟他差了足二十歲, 不像鄭茂勳,這小東西對鄭玉成的地位幾乎難以造成威脅。等到他慢慢長大, 那還是一件很長久的事。
鄭秉義不是糊塗人, 他如今五十出頭, 等到這個孩子成年的時候,他已年近古稀。
将來遺囑上,多分給他黃金債券不動産是最好的,讓他平安長大,做個富貴閑人。
道理是這個道理,但對鄭玉成來說,是不可能完全高枕無憂的。
霍美潔顯而易見,也不是會停止吹風的人,難保将來十幾年裏,鄭秉義上了年紀,不會被她說服動搖。如果那個小的也拿股份,和鄭茂勳的加起來,還是可能對鄭玉成形勢不利。
公司裏經常以股東身份出入的幾位叔伯,都多少明裏暗裏相勸,讓鄭玉成早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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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做什麽打算?
結婚不急,有合适的姑娘可以相看着。
老人家都是隔輩親,如果早早有了長孫,地位也不比幺兒差。
鄭玉成對此不屑一顧,但獨自一人睡在辦公室的時候,覺得荒謬也覺得可悲。
*
鄭玉成逃避的這幾天,外界無人知道鄭家大公子的經歷,但某些小報依然有新鮮材料。
陳文港從霍念生手裏“贏”來一艘游艇的事還是從某些渠道流出來。
畢竟那天在場,人多口雜,還有那麽多網紅和模特,誰私下講出去的也不好說。
添油加醋,說的好聽的是打賭贏資,說的露骨的是霍念生又抛擲千金高調撩人。
陳文港看到幾張報紙,都是登了豆腐塊大小,想來這種緋聞發生在霍念生身上也不特別新鮮,勁爆程度不夠格,就值得寫這麽多。報道裏稱他是某位陳家公子,沒具體透露名字。
因此看過就算了,并沒有特別挂在心上。
其實就算曝出名字,誰也不能真的把他怎麽樣。人言可畏,這他是知道的,也體會過。頂着四面八方異樣的眼光畢竟是件辛苦的事,所以有錢的人要面子,窮人也要尊嚴。
但他的臉是真正毀過一次的,他頂了十七年,好像也就是那麽回事了。
唯獨跟霍念生草草上床,陳文港不确定是不是一個聰明的選擇。
肉丨體上的關系是一種親密形式,發生了,總歸有什麽東西不一樣了。那時候他其實遠沒有看上去鎮定,但箭在弦上,他沒給自己留下後悔的餘地。
可真脫了衣服,他表現得又極其差勁。陳文港知道他搞砸了。
夢裏那個聲音像他潛意識的警告,不管願不願意承認,他的确還沒準備好。
下午上班的時候,陳文港在公司裏見到大姐鄭冬晴的丈夫項豪。
這位姐夫外貌上也算一表人才,除了發際線有些早早後退。
他是來找鄭玉成辦事的,節前那批美國的農成品,鄭玉成幫他想了別的辦法。具體的陳文港沒有專門打聽,但項豪見了他,也總有點巴結的意思:“文港,有時間去看看冬晴。”
出于客套,陳文港嘴上應了。
無巧不成書,隔天下午,他當真在百貨大樓偶遇鄭冬晴。
陳文港去那邊是為了找店員給手表校準,鄭冬晴一個人在逛街,手上拎了幾個袋子,獨自一人,顯得有些伶仃。
她見了陳文港,倒還是以前那個說話柔柔的模樣,關心他學業和生活。
陳文港幫她提東西,陪她多待了一會兒。
鄭冬晴請他去樓頂百麗宮喝下午茶。
被引進去落了座,旁邊卻有認識她的兩位闊太,似是驚訝地來打招呼,講話腔調不乏尖酸——
“冬晴,好久沒見,怎麽有時間也不和我們出來聚?”
“你現在一心在家相夫教子,也不對,你現在還沒孩子,做什麽悶在家裏當黃臉婆?”
“聽說你先生生意不利,是資金周轉不開還是怎麽樣?要不要給他介紹融資渠道?”
“哎呀,知道你家的情況,不用你埋單,大家出來聚聚,不就圖個開心嘛。”
陳文港站在一邊,這些闊太的戰争他難以插嘴,連他自己都被卷進去諷刺了幾句。最後還是招來服務生,借口這位子冷氣太強,天花板漏水,他們換了遠處的座位。
鄭冬晴沖陳文港眨眼,給他拿了張紙巾:“七嘴八舌的,還誤傷了你。”
陳文港溫和笑笑,勸她不要當回事。越有錢人的圈子裏,鄙視鏈越分明。
那兩位闊太是典型鼻孔朝天,他其實在鄭家這些年,遇到類似的嘴臉也并不少。尤其剛來的那兩年,鄭玉成帶他出去交友,他那些朋友當面對陳文港一副面孔,背地裏又一副面孔。
千人有千面,從鄭玉成的角度看不到這一面,也很難和他共情。
陳文港從不跟他告狀。
後來鄭玉成當他是孤高,跟自己的朋友處不來,但也不再勉強。
鄭冬晴端起骨瓷茶壺,向他杯中斟茶,心裏卻很明白:“文港,我既然嫁了你姐夫,就是‘食得鹹魚抵得渴’,自己選的,有好也有壞。前陣子你還記得,我連買晚禮服都要爸爸操心?林伯找上門的時候,我心裏複雜得說不出話。但晚上回到家,你姐夫打來水給我泡腳,給我捏肩,我知道,我還是想要這樣尋常夫婦的生活。”
說完她向一個方向努嘴:“喏,像剛剛那兩位,她們倒是珠光寶氣,我告訴你,她們老公沒有一個不在外面亂搞。沒有一個。她們自己也知道的,只是睜只眼閉只眼,反正大婆的地位穩固,丈夫在外面玩一玩也就玩一玩了,不然怎麽樣呢?離婚沒有任何好處。”
鄭冬晴說:“當初我要是不跟項豪結婚,後來百分之九十九也是嫁這樣的人。”
陳文港說了句安慰的話:“你跟姐夫是愛情長跑修成正果,不一樣的。”
鄭冬晴卻道:“不,只要結了婚,都會有八百次想離婚的沖動。沒有人例外。”
陳文港一怔,答不上來。他畢竟沒結過婚,只是隐隐代入霍念生……但依然難以想象。
她笑了:“不過算了,項豪再無能,至少不會出軌。說得再無情一點,只要我娘家在這裏,你姐夫也不敢出軌。家裏裏外都是我說了算,家公家婆,小叔子,親戚朋友,沒有人敢給我氣受。文港,我是一個糊塗的人,日子過成這樣就可以了。”
兩人不再說不高興的,又聊了陣家長裏短。
到後來鄭冬晴說:“但人還是要有點事做的。我最近——也不是最近,從去年就開始了,在接觸一些自閉症愛心機構,定期去幫他們做一些事情。”
出乎鄭冬晴意料,陳文港對這塊并不陌生。話題轉到自閉症幹預治療體系上,他懂得甚至很專業,談到一些案例經驗像已在這個領域深耕多年。
鄭冬晴驚訝他會關心這些。
以前她還沒出嫁,在一起生活的時候,她是看好這個弟弟的。功課很好,人也謙虛,有鄭秉義那樣悉心培養,将來無疑會是鄭氏一員得力幹将,是要有大出息的。
沒想到前陣子卻隐隐聽說他要走了。
鄭冬晴也旁敲側擊問了這件事,聊到現在,她似乎有了一些答案。
投身公益事業其實是所謂“太太社交”中很受偏愛的活動,連剛剛兩位闊太,也都為某些公益項目做過宣傳,作為對丈夫事業的支持。其實這種事不必非要當誰的太太才去做,人各有志罷了。
說好了有機會再交流,到了傍晚,鄭冬晴打電話叫丈夫來接。
黯淡的天光中,陳文港在百貨大樓門口和她分別。他站在階梯上,看到項豪從車上下來,接過購物袋,抱住妻子猛親了兩口。鄭冬晴笑着朝陳文港擺手。
拒絕了姐夫略帶殷勤要送他一程的邀請,陳文港正要去打車,突然接到陌生來電。
電話那頭請他往前再走一段距離,馬路邊上泊着一輛黑色賓利。
車窗貼着防窺膜,看不到內裏的光景。
但司機站在車外,手腳利落地替他打開車門,內裏空無一人。
虎背熊腰的司機客氣地做了個手勢:“霍先生請您過去一趟。”
陳文港問:“哪個霍先生?”
司機一板一眼:“您去了就知道了。”
裝神弄鬼。陳文港嗤笑一聲:“是霍京生吧。”
司機故意壓人的表情有一瞬間僵滞,證明他說對了。
司機不知他怎麽猜到的,僵着臉,沒承認也沒否認:“霍先生沒有惡意,您去了就知道了。再說光天化日,也不可能去什麽違法的地方。”
陳文港終于對他笑一下:“我給家裏人打個電話說一聲。”
司機往後退半步:“您請便。”
接到電話的是鄭寶秋:“霍京生?他找你幹嘛?”
陳文港含糊:“大概去了就知道了。”
“那你今晚還回不回家住?”
“不一定。不用給我留門。”
對鄭寶秋來說,霍念生的弟弟血緣上同樣算她表哥。但人有親疏,她熟識的只有大表哥,和二表哥的關系都遠很多。再往下一堆流落在外私生子……基本上更談不上什麽交情了。
鄭茂勳恰巧也在她旁邊看電視,稍微聽到一點:“我們這幾個表哥都是怪人,最近怎麽一個比一個莫名其妙?”然而又突發奇想:“不會是陳文港被綁架了吧?故意胡說八道。”
鄭寶秋給了個白眼:“你警匪片看太多。”
鄭茂勳嗤之以鼻:“難道就沒這個可能?遇到危險給家裏人報暗號。”
鄭寶秋忽然露出得逞的笑:“我們當然早就有暗號。只是把你排除在外了而已。”
作者有話要說:
鄭寶秋對二哥:有點親情,但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