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渴望是什麽
渴望是什麽
當海賊首先要克服的，是暈船問題。
安斯趴在船舷上吐到快虛脫。
托雷波爾打算把人給扔下去。
迪亞曼蒂走上前去，說：“把她扔下去也沒用，她會飛。”
“會飛？”一個巨大的石頭也湊過來。男人眼睛呆呆的，石頭的嘴唇很厚，聲音很奇怪，尖細的聲音和巨大的身體完全不符，安斯很想笑，胃裏又一陣翻騰，最終還是忍了下去。
不可輕易嘲笑別人，畢竟學校老師說了，看着不起眼的人，搞不好就是富家公子哥，當然，如果是平民的話，可以盡情嘲笑。說起平民兩個字，就有學生的目光彙聚到她身上，安斯一個眼神殺了回去。
“呗嘿嘿嘿……會飛？吃了什麽果實？”
安斯不知道果實是什麽，吐得也沒精力答話。
那流着鼻涕長相醜陋的男人似乎很好奇，像一只巨大的蝸牛，卻行動敏捷突然靠近：“呗嘿嘿嘿……你有沒有吃過花紋很奇怪的水果啊……”
花紋奇怪的水果？她的确吃過，在客廳的水果籃裏，還是父親買回來的，不過難吃的要命，安斯吃了一口就扔掉了。
而且她并不是會飛，而是可以操控風。
托雷波爾見安斯不答，繼續說：“如果吃過的話，那你就是惡魔果實能力者，能力者可是不會游泳的哦，你會游泳嗎？”
她的确是個旱鴨子，天生的，這讓她無法上游泳課，盡管最後老師給了她不錯的分數，可能是被她一次次跳入水中一次次被打撈上來的毅力給感動了。安斯又想起游泳課溺水的感覺，在水中無法動彈，一直下沉，浪花拍打着船體，也拍打着安斯的胃。
安斯的胃咕咕咕，非常難受，又想吐，卻一直忍着沒吐出來。
托雷波爾不依不撓地在她眼前晃悠，安斯看着面前醜陋的男人的臉，終于還是忍不住吐了出來，大吐特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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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斯不知道多弗朗明哥是否對她的作品滿意。
也許是正事終于忙完，安斯被招去多弗朗明哥的房間。
船長室寬闊又敞亮，牆邊倚着粉紅色的書櫃，滿滿當當塞的全是書，屋裏正中央放着一張大桌子，上面鋪着一些航海圖，發黃的航海圖四周有缺角，一旁摞了幾本書，墨水瓶裏插着一只粉色羽毛的筆，花瓶裏還放着幾朵向日葵。
海洋，島嶼，洋流，經緯線，安斯看不懂玻璃球裏的指針指向何方。
多弗朗明哥已經換上了新襯衫，站在在靠窗的陽光下。扣子工整地系好，花襯衫襯着男人的金發更加耀眼。
男人聚精會神的研究那一圈圈的經緯，永恒指針指向這次要挖掘的寶藏，光随着海浪的起伏在他臉上變換位置。鋼筆勾勒出航線，多弗朗明哥在偉大航路複雜的氣候和洋流之間找到火烈鳥號的路。
熱帶着實适合多弗朗明哥。
安斯預估的果然沒錯，只是那紅西褲屬實是不搭。
安斯主動說：“我可以再給你做個褲子，熱帶風情的。”
其實海賊肢體活動多，板正的西裝反倒會束縛住她，還是寬松一點的面料更好。
“呋呋呋呋……可以。”多弗朗明哥緩緩地，一個個的解開扣子，把襯衫脫下來，扔給安斯，“襯衫也要改一下。”
安斯接住襯衫，歪頭：“尺寸不合适嗎？”
多弗朗明哥呋呋呋呋：“不防彈。”
安斯歪頭，衣服還能防彈？
不過好像确實有這種材料，要做也不是難事。
只是這并非安斯此次前來的目的，安斯抓緊手中的襯衫，對着多弗朗明哥，鼓起勇氣：“我想當海賊！我想加入堂吉诃德海賊團！”
多弗朗明哥笑出了聲，擡手拍了拍她的腦袋：“我這裏可不是小孩子的夏令營。”
肚子餓了一整天，一個叫喬拉的女人給她帶了點吃的。
安斯彙聚起風，飄在甲板上方，咬了口喬拉給她的三明治。
她不是家族成員，沒有資格上多弗朗明哥的餐桌。家族計劃等她做好衣服就把她扔下船。安斯一邊腦子裏畫褲子的設計圖，一邊盤算着怎麽留下來。
海風在吹，安斯閉上眼睛，讓自己随波濤随風飄動。
無聊的堂吉诃德全員看着這個浮起來閉上眼打坐的小女孩。
風有所改變。
安斯忽然睜開眼睛，說：“暴風雨要來了。”
喬拉看着一碧如洗的天，嘲諷：“哪有什麽暴風雨？”
安斯很難描述原由，她能預知到暴風雨的前奏，暴風雨不存在于風暴瓶中，不存在電臺的天氣預報中，暴風雨存在于風中，存在于風帶來的水珠中。
靜寂是暴風雨的外衣，把風暴掩藏在其中，而安斯能通過風知曉即将到來的風雨。
多弗朗明哥擡頭看了看天，唇角勾起笑容，說：“是啊，風暴就要來了。”
多弗朗明哥看得出天象，也清楚潮汐張合的規律，更能覺察到一股不規律的風在自己船上飄蕩，而這股不規律的風就來自眼前的這個女孩，來自十年前他丢失的風風果實。
安斯睡在甲板上。
睡夢中，有什麽東西，攜着海，乘着風，朝他們奔湧而來。
那東西無邊無際的身體翻滾在更為廣袤的海洋裏。一翻身，就掀起驚濤駭浪。對波濤起伏規律的感知就像是魚類游入她的夢境。黑暗的海面刮起狂風，它的身體比船還要大，幾乎可以托起火烈鳥號，卻遠不及海洋廣闊。
襯着波濤，輪廓分明，大海一片漆黑，天空也一片漆黑，唯一閃爍的，就只有夜幕的星星和和海底的眼睛。
眼睛是星星的倒影，燈塔是下一個島嶼。
尾巴掃過星星的閃光，睡夢中一片寂靜無聲，風平浪靜的甲板下，有一頭巨大無比的海怪在輾轉翻騰。
安斯忽然驚醒。
風平浪靜。
只是夢。
安斯擡頭看星星，一眨一眨，又飛去船邊低頭望向海面，她看到許多星星點點掉入海洋，一眨一眨，光點成對的出現。
入眠的火烈鳥號被安斯的一聲尖叫驚醒。
海王類出現在課本中，報紙中，如今出現在他的眼前。海賊也出現在課本中，報紙中，如今是她的生活。
海王類和火烈鳥號一同前行，在這一刻，躍出海面，星辰墜落如雨，濺起漫天水花。
安斯看到多弗朗明哥與海王類搏鬥，一如傳說中和風車戰鬥的堂吉诃德。多弗朗明哥一躍而起，粉色皮草飄揚，他擡起手，線如鋼鐵劃上海獸的胸腹，那巨大的海獸一聲嘶鳴，倒入波濤洶湧的大海裏，火烈鳥號一陣晃蕩。
那一瞬間，安斯終于明白了她一直渴望的東西是什麽。
是洶湧的大海，是用刀槍撕開的血肉，是海軍的屍體灑着血被抛下船被海王類吞入腹中。所有不安與混亂的一切，這就是安斯的渴望。
安斯渴望這片海洋，海洋也呼喚着她。
安斯自覺是個冷靜的人，她比同齡人成熟太多了。可到了這海上才發現，原來世界如此癫狂。白日熾熱的陽光烤的皮膚生疼，夜晚驚濤駭浪，離開陸地就是離開了文明。生活還有她從未接觸到過的一面。安斯義無反顧地踏進了這個世界。這裏沒有陽光灑落下惬意，也沒有以前那種無所事事。這裏沒有和平寧靜，也沒有一分鐘的安全。這裏是混亂和騷動。這個世界就是如此，而她過去十幾年的生活不過是大海航行時遠遠看到的一盞孤燈。
大陸有文明與秩序，但是在海上，唯有混亂癫狂與殺戮。
海軍的人頭滾落在甲板上，一雙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
心存猶豫，就會死亡。
那未瞑目的眼睛仿佛在和她說：當你松懈的時候，你就會死。
而多弗朗明哥。多弗朗明哥是那個世界的強者，他立于狂風與波濤前，擁有與風雨雷電搏鬥的力量，足以讓海王類膽怯。
安斯終于找到了一心渴求的東西，她再也不想回到陸地，她必須想辦法留下來。
“我要加入堂吉诃德海賊團！”晚餐期間，安斯沖進餐廳，說。
果不其然迎來了一陣嘲笑，托雷波爾粘液的身體向她襲來：“呗嘿嘿嘿，海賊可不是小孩子的過家家……”安斯才不在乎這個鼻涕蟲的意見，探頭看向坐在餐桌C位切牛排的多弗朗明哥。
多弗朗明哥穿着酒紅西裝，領口塞着餐巾。看到她，多弗朗明哥好像想到了什麽，吞下牛排，說：“可以哦，如果你能在家族的特訓中活下來的話。”
安斯終于不用睡甲板了，正式成為堂吉诃德海賊團儲備成員。
“你叫什麽名字？”喬拉接手了安斯，問。
“安斯·D……”安斯忽然想起父親囑咐過她在外不能說出D的名字。
“安斯蒂什麽？”喬拉問。
安斯：“安斯蒂斯。”
“那就叫安斯吧。”
安斯：“……”
喬拉介紹：“航海士托雷波爾，畫家我，劍術師迪亞曼迪，女仆baby5，救生員德林傑，剩下的都是戰鬥員。”
安斯問：“醫生是誰？”
“還沒找到，不過船尾那有醫務室，各種藥都有。”
安斯好奇：“沒醫生，生病了怎麽辦？”
喬拉好奇：“生病？生病是什麽？”
安斯：“……”
“我們團不太需要醫生，受傷了你可以找我，找其他成員也行，在海上漂這麽多年了醫學知識多多少少會點。”喬拉帶她逛火烈鳥號，“船長室，畫室，射擊場，訓練場，道場，露天賭場。”喬拉帶她一一走過，“皮卡在負一層，他塊頭太大了，整個負一層都是他的，他和武器彈藥木材睡在一起。”
“船上有男生區和女生區，你和baby5住一個房間，對面就是我和德林傑的房間，你隔壁是巴法羅，就是那個黃色大塊頭。”
安斯疑惑：“女生區為什麽會有德林接和巴法羅？”
喬拉不答，繼續說：“那邊男生區，四花色住的，之後是幹部們的，紅心執行任務去了，房間改成了圖書室，原來的圖書室改成健身房了，我們團也只有少主的書比較多。你想看書可以去少主那裏找。”
于是安斯在想她要讀什麽書。
喬拉帶安斯去船尾，船尾是個水族館，玻璃館裏游着各式各樣的魚，一旁的酒吧放着多弗朗明哥從各地搜刮的酒。喬拉坐上吧臺，安斯也跟着坐到旁邊，古拉迪烏斯給喬拉調了杯酒，安斯也等酒，卻只得到了一杯可樂。
真是奇怪，明明是殺人不眨眼的海賊，卻不讓未成年喝酒。
喬拉：“酒吧那有留聲機，很多唱片，你可以挑喜歡的聽。”
安斯視線落在金色喇叭上，她好像也沒有很喜歡的歌，唱片機一旁還擺了架鋼琴，安斯好奇：“鋼琴是誰的？船上有音樂家嗎？”
喬拉：“少主的，少主會彈鋼琴，你想聽可以讓少主給你彈。”
安斯：“……？”
彈鋼琴的多弗朗明哥，讀書的多弗朗明哥，與海王類搏鬥的多弗朗明哥，殺人的多弗朗明哥。
二層是餐廳，安斯終于不用在甲板上吃飯了，午餐豐盛，各式各樣的魚，安斯吃飽喝足了才想起來問：“我們船的廚師是誰？baby5嗎？”
喬拉：“baby5只會泡茶，廚師是之前在陸地上抓的，監獄裏面關着，你餓了可以把他放出來給你做飯。”
安斯：“……不怕被下毒嗎？”
“他敢？”
想來也是。
喬拉拿了新被子給她，安斯順着門牌號找到了自己的房間。推開門，看到屋子裏有個黑發黑眼的女孩在泡茶，安斯從未和別人住過一個房間，不由得有些生疏，女孩對她的到來并沒有什麽反應，而是專心泡着自己的茶。
這床實在是太大，鋪被子都吃力，“喂，可以幫我拉一下嗎？”安斯放棄掙紮，主動叫一旁的小女孩。
女孩看着比她小幾歲，聽到後眨起星星眼，異常激動：“我被需要了嗎？！”
安斯歪頭：“？”
于是安斯和baby5成為了朋友。
夜晚，安斯躺在一點光亮也沒有的床上，聽着船搖搖晃晃，伴随着baby5的呼吸聲，安斯睡不着覺。陸地早已無她的歸處，這艘巨大的船像是蛋殼，把她包裹起來，給了她安身之所。父親已經死去，她了無牽挂，登上了一艘海賊船。而她身體裏的一些東西也開始覺醒，從在這艘船上入眠開始，安斯發現自己的感官在變得敏銳，她能捕捉到風在她耳邊的流動，她能在睡夢中聽到最微弱的動靜。入睡的時候，她的風跑遍整個船，按照喬拉的介紹，讓風一個個穿過那些房間，像是在夢境裏游蕩。
安斯能在睡夢中感覺到他人的氣息，白天的時候又沒那麽清晰。
記住他人的呼吸，才能掌握攻擊的軌跡。
安斯被打趴在地上，雙眼變成XX。她沒來得及抓住拉奧G的呼吸，那拳頭就敲到了她的腦袋上。
每天被打得火辣辣地疼，baby5幫她包紮好了傷口。安斯就這麽過上了海賊的生活，去沒去過的島嶼，燒殺搶掠，珠寶堆在甲板上，扔掉不知道從哪抛來的海軍的頭顱，菜譜上都是魚，每天都吃魚，各種各樣的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