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章
第 32 章
吳雙自宮中打道回府後,便将自己鎖進了吳家祠堂,丁鶴川見了只是不住嘆氣,鐘蕪也自覺不去攪擾她,然而這人是上午鑽的宗祠,直到午夜還沒出來,鐘蕪暗道這別是吳家列祖列宗來找她索命了,在床榻上輾轉反側,還是披了衣服起身。
夜間風大,鐘蕪一手拿着食盒,另一手上提着燈籠,燈中的火燭被風吹得歪七扭八,鐘蕪擔心火舌燒着燈籠紙殼,幹脆熄了燈,加快腳步向祠堂去。
祠堂日日有人打理,看祠堂的老妪是吳靖小時的奶娘,待吳雙似親孫女一般,在祠堂旁搭了個小茅棚,便算是安身之所了,鐘蕪瞧她房裏還亮着盞小小的油燈,想來也是擔心吳雙。
鐘蕪上前輕推了一下大門,門從裏面被鎖得牢牢的,紋絲不動,裏頭也不像有人動作的樣子,鐘蕪腿一撒,坐在地上細聲細氣,捏着嗓子:“将軍,怎麽還不回來呀,我怕黑呢。”
這番倒是有了應答,一會兒吳雙便開了門,月光陰影打在她臉上傷疤上,活像個羅剎。
這回換了吳雙抱臂,好整以暇看着鐘蕪撒潑,居高臨下道:“你覺得我會信?”
鐘蕪沒應她,起身又跪下,遙遙向堂內吳家先輩的牌位拜了三拜,吳雙見她如此,也不阻攔,落寞神情再度浮上眉宇。
鐘蕪結結實實磕了三個頭,才搭理吳雙道:“看來你的父輩祖輩對我印象不錯,既見了你們吳家的人,便要聽我的話。”她說着從食盒裏端出一碗粥,還冒着熱氣,“來,把這碗粥喝了,這可是當着你們吳家先輩的面,敢不喝?”
吳雙失笑,卻還是順從地接過粥碗,飲了一口才去戳鐘蕪腦袋:“都是歪理。”
吳雙學着鐘蕪方才的樣子,歪歪扭扭靠牆坐在祠堂裏,鐘蕪在她身側蹲下,接着她的話茬:“歪不歪理,反正是你開門放我進來的,自己認了吧。”
晚飯她特意給吳雙留了一半,重新熱過才帶出來,大都是清淡飯菜,她一樣樣喂給吳雙嘗,見她眉間愁色和緩了些,才開口詢問:“将軍有煩心事?”
“陛下預備要我領兵,出兵餘國。”吳雙語氣雖平淡,鐘蕪也從這神色如常中讀出了一些為難,她并不訝異,回道:“早有預料,文德不是安于現狀的人,如今如此莽撞行事,大約是想在自己退位前,幫太子殿下安頓好。”
吳雙并未否認,執着筷子的手卻又緊了些,果不其然鐘蕪發問道:“所以将軍呢,預備怎麽應對?”
吳雙驀地想起沈自秋,反而笑盈盈道:“今日得了沈大人提點,說什麽——識時務者為俊傑。”
鐘蕪也啞然失笑,有心調笑:“原來一句話便能策反将軍?那我豈不是虧大了。”
她知道吳雙不會如此輕易便動搖,文德雖不顧及親情,多次痛下狠手,但國祚社稷無辜,商夏百姓更是無辜,衛王于吳雙又沒有什麽特別情分,要吳雙背棄商夏,可不是異想天開?
吳雙沉默着望向她,仿佛也是在索要一個答案。
鐘蕪眼瞳靈巧地轉了兩轉,刻意賣着關子:“衛王不再信任我,可餘國內到底還有我在乎的人,我身為朝官,于情于理也不應背信棄義,只是我并不同将軍站在對立面,我此前便說過,咱們已是一條線上的人了。”
吳雙不明白她究竟要做什麽,鐘蕪卻已利落起身,戛然而止方能餘味無窮,不住打着哈欠道:“走吧我的好将軍,你們吳家人個個身體強健,我可沒法舍命陪君子。”
吳雙順從地同她離開祠堂,二人的身形并影子同黑夜融合在一起,再也撥不分明,恰将兩人一個不約而同的吻悄悄埋藏。
文德見吳雙是朝中衆人皆知曉的,禁足的旨意雖然還沒撤,所有人也都明白風向已然逆轉,自上次文德表露過要攻占餘國的野心後,接下來許久的一段時日,卻都未聽說過他有如此念頭,然而今年公布的秋稅定額足足高了兩成,吳雙扶額,只道這人或許是真的瘋魔了。
商夏這邊如此,餘國那廂也不消停。
沈自秋同宋籬的消息源源不斷送回餘國,衛王并未給林家那邊指派任務,這三人的精力便都放在了同鐘蕪的聯絡上。
入夜時,林香玉恰收到鐘蕪的來信,她極快地讀完,将信重新折好,塞到懷中,這邊剛收拾好,那邊林慎之恰好一掀門簾,堵了林香玉的去路。
林香玉勾着腦袋,眼不見為淨意欲繞開,這兩人自回到餘國安定下來,到底住在一處,擡頭不見低頭見的,卻都默契地對彼此保持沉默,林媽眼不能看,然而心思剔透,這倆都是自己看着長大的孩子,他二人之間有什麽小九九,難道還能瞞得過她?
她心中明白,嘴上也沒有多言,兒孫自有兒孫命,他們這老一輩人,一生從沒有為自己活過,如今更是不忍奪去孩子的情感,讓他們重蹈自己的覆轍。
林香玉往左走,林慎之堵着左邊的路,林香玉往右走,林慎之長腿一伸,存心不讓她過,林香玉氣極,提着裙子跨過他那只腳,反被身後人拽了胳膊動彈不得。
“你到底想怎麽樣!”林香玉幾乎失去控制,嗓音尖利,甩開林慎之的手,眼淚卻無聲地流了滿臉。
她看着林慎之錯愕又不舍的眼神,勾唇欲笑,表情卻比哭還難看:“是,我知道吳雙對阿蒲的心思非同尋常,我也知道阿蒲對她大約也是心軟了,可是啞巴,我同阿蒲不一樣,我不是沒法接受你,我只是沒辦法接受我自己,六年前因為被喬三娘換掉的假死藥,我被上頭俘獲,那段時日是我這輩子無法抹去的噩夢。”
林慎之沒打任何手勢,只是上前想要擁抱她,林香玉反而退後一步,倔強地扭開頭,就連眼神的接觸也不願同他多有。
過了許久,房中才只聽得一聲喑啞的嘆息,然後便只餘林慎之單薄的背影,落在林香玉眼中,因着淚水積蓄重重疊疊在一起,晃得她頭暈目眩。
即便吳雙有萬般猶豫,然而君命不可違,出兵餘國的旨意很快便下到府上,她跪受了聖旨,許久之後卻還沒有起身,鐘蕪坐在她身旁,語氣狀似扯着家常:“什麽時候?”
“大約是入冬後,具體時間,陛下會再吩咐。”
吳雙才回過神一般,坐上軟凳捏了捏發麻的小腿,忽聽鐘蕪不無神秘道:“将軍若帶上我,我可以考慮路上給将軍一個驚喜。”
自兩人戳破了那層窗戶紙後,吳雙愈發不正經起來,聽得鐘蕪此言不由挑眉,黏黏糊糊蹭到她身邊,拱起鐘蕪一條手臂,小狗一般仰起期待的臉——可惜是狼崽子裝的:“什麽驚喜,不會是以身相許吧?”
鐘蕪卻罕見地沒有應她的玩笑,眼底的茫然一閃而過,很快神色如常道:“這個要看你表現,我說的驚喜事關緊要,将軍可要做好準備,免得措手不及了。”
這話也引起了吳雙的好奇,只是鐘蕪的性子,她也最清楚不過,在鐘蕪決定揭曉答案之前,別想從她這兒撬出來只言片語。
她狀似乖巧地點了頭,随後又開始肆無忌憚:“等這麽久也不是不可以,只是鐘大人總得付點利息,不然我這可不是虧本生意?”
鐘蕪翻個白眼,卻也沒有抗拒,主動送上雙唇,吳雙就勢将她壓在地上,手上也沒老實,還沒入秋,衣裳還單薄着,鐘蕪被她三兩下解得只剩一層薄棉裏衣,心下不由慌亂,勾着吳雙的脖子,氣息紊亂:“将軍……別……”
吳雙沒有繼續動作,只是擁着她加深了吻,鐘蕪在這如火般的攻勢下軟了身子,也帶着腦子也開始迷迷糊糊。
怎麽她探個情報,還把自己探出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