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章
第 30 章
第三十章
返程的路上果然如季元之前所料,一路順風,并未橫生枝節,或許是對方對于銅牆鐵壁一般的守衛有所忌憚,亦或許他們壓根就沒想再搞突襲,見好就收,點到即止。
而李錦也算安分,雖極不情願與季元坐在一個馬車裏,但好歹他一路上都咬着那塊手帕,也算是順利回宮了。
因李晏還在早朝,所以二人被安排在了清淨殿等候,盡管王公公早已為他們準備好飯食,但李錦依舊小孩似的咬着那塊手帕,季元看着他手中那浸潤了哈喇子的手帕,一時語塞,扶着額頭開始懷疑李錦是不是真傻了。
李晏一早便聽聞李錦回宮的消息,心髒一陣激烈的跳動,本就心猿意馬的他再被早朝上這幫烏合之衆七嘴八舌地一通亂攪,更是心煩意亂。李錦遇刺必有蹊跷,而且說不準幕後主使就在這大殿之上,他更是看誰都可疑,看誰都不順眼,于是便索性提早下朝,讓自己冷靜一下。
然而,即便早已得知李錦的遭遇,并且也提前做好了心裏建設,但在真正見到李錦的那一刻,他的心還是碎了。
怎麽會這樣?錦兒怎麽會變成這樣?!
曾經年少輕狂的少年郎,怎會變成如今這副模樣?
遲鈍,呆傻,沒有一絲活力,狼狽不堪仿佛街邊的流浪乞兒!
曾經那個每次一見到他就會主動撲上來甜甜喚他“晏哥哥”的錦兒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眼裏俱是恐懼與害怕的小傻子……
熟悉,卻又是那麽的陌生。
“錦……錦兒……”李晏如遭當頭一棒,他的大腦瞬間嗡嗡作響,四肢也開始不聽使喚,胸口悶得猶如堵塞了一塊巨石。當他輕喚李錦時,那聲音抖得厲害,因哽咽而有些沙啞,很難相信這聲音是從自己的嗓子裏發出來的。
在一旁的季元默默地看着李晏的一舉一動。
這便是北陳的皇帝嗎?雖說曾經與他有過一面之緣,不過畢竟太多年沒見了,但看上去好像并沒有什麽變化,那張能騙倒小姑娘的小白臉倒是依舊未變。
太年輕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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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元在心中感嘆。如此年少的帝王,真的能單槍匹馬地對付暗流湧動的前朝嗎?這麽稚嫩的一張臉,別說是處處險惡的朝堂,就是放在江湖武林之中也是初出茅廬、乳臭未幹的毛頭小子啊。
而一直在咬手帕的李錦見到李晏,神色立刻警覺起來,猛地鑽到桌子後面,露出小半張臉警惕的看着李晏。
“錦兒……”李晏詫異地看向李錦,又是難過又是心疼,但他依舊沒忘記這裏還有一個外人,并且這不是普通的外人,他或許是李錦的希望,是他不能忽視的。
他側過頭轉而求助季元。
“您就是季先生吧?”李晏道。
“陛下。”季元微一拱手,“想必您早已知道在下的身份。”
李晏點點頭:“您是夏七的老師。”
“既如此在下也不便隐瞞,在下本名紀然,不過出于某些原因,才不得已而化名。”
李晏的眼裏卻顯出一絲驚訝:“原來您便是紀先生,久仰大名。”
這江湖之中向來高手如雲,而能讓朝廷知曉的更是鳳毛麟角,這江湖第一劍客紀然便是其中之一,只是江湖之中武藝高強的劍客如過江之鲫,李晏以前也只是知道夏七的老師是一名劍客,卻不知原來就是大名鼎鼎的紀然。
李晏瞬間對眼前之人肅然起敬,且心中的那塊巨石也稍稍落下些許,既是世外高人,想必一定會有辦法救治李錦的。
“那錦兒他……”李晏憂心忡忡地看着紀然。
紀然卻意料之外地搖搖頭:“抱歉,陛下,六殿下的病在下實在沒有辦法救治。”
“什麽?”李晏的聲音都在發顫。
“不過陛下倒也不必過于擔憂,殿下中的是名為‘幽杜’的南蠻之毒,在下已為殿下服過解藥,應當是無性命之憂了。按理來說此毒并非損傷神智的劇毒,所以應該不會出現這種症狀,但至于為何會癡傻……恕在下實在醫術有限,或許好生調養,日後殿下會恢複如常的。”
可即便紀然話已說到這份上,李晏短時間內還是難以接受,此刻他陷入了深深的內疚之中,萬分的後悔,但凡他當初不讓李錦出城……但凡他早一點派夏七去江南……然而事已至此,再說什麽都于事無補了。
李晏本來就白皙的臉此時顯得更加慘白了,唯一能在心中安慰自己的也就是好在李錦全須全尾地回來了,如果真出了什麽事,在沒有李錦的日子裏,他該如何熬得下去呢?
“紀先生辛苦了,奔波數日,想必您也乏了,朕這就讓王公公帶您去休息……”李晏的眼睛已經有些泛紅了。
“不必了,多謝陛下好意。”哪知紀然卻婉拒了,他站起身,從衣袖中掏出那塊從死侍身上摘下的腰牌,放在了桌子上,“在下一江湖浪蕩劍客,随心所欲慣了,此番事已了,便也不留了,只是有一物要在臨走前交給陛下,也希望陛下能揪出幕後陷害六殿下的兇手,讓事情的真相水落石出。”
“這是……”李晏很聰明,一見那腰牌便迅速在腦海中猜出了大致的前因後果,他微皺着眉,帶着崇敬之意對紀然道:“多謝先生,朕必會為錦兒讨還一個公道。”
紀然微笑道:“如此,在下便放心了。既然陛下有意,那在下也願陪陛下演上這麽一出戲。”
紀然說的不錯,既然某個渾水摸魚之徒想借機挑撥李晏與李錦的關系,那麽李晏何不将計就計,幹脆坐實了這名頭,也好引那人出動,而實踐便是,李晏假如真的有心除掉李錦,那麽必不會真心派人追查此事,更不會真心想要治好李錦,畢竟于他而言李錦智力已如幼子,再不會對他的皇位産生威脅,那麽對于反其道而行的季元,李晏自是不會放過他,倘若宮中傳出皇帝假意放季元離宮,實則殺之的流言,那麽兄弟不合也便假作真時真亦假了。
如此,本想拆散兄弟二人的幕後主使竟沒想到自己一個陰差陽錯倒正合了新皇的意,不知那人又會作何感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