貍貓

第3章 章

第 3 章

這日晚上，李晏處理完一天的折子，早已疲憊得不行，但依然要照例去太後宮中陪柳姚用晚膳。這麽多年來，無論是柳姚母子給予他的身份地位，還是關心疼愛，他都不能熟視無睹，他們是自己一生的恩人，亦是自己一生中最重要的家人。

“陛下駕到！”

王公公在門口傳話，而屋內早已備好了酒菜。

“晏兒來了？”看着琴太後那張年輕且溫和的面容，李晏因疲憊而一直緊繃的臉這才勉強擠出一絲笑容。

面對琴太後，他心中有一股無法言說的感情。

琴太後在還是琴妃的時候，雖然對李晏很好，幾乎視如己出，但畢竟她大多數時間是在陪着先帝，以及輾轉于後宮之中。

少時他與琴妃并無太多交集，也就是每日晚上和李錦一起用膳時才會和琴妃說說話，不過琴妃也多半是象征性的考察一下他們當日的功課，以及叮囑他們好好穿衣吃飯罷了，雖然這些對于琴妃來說只是舉手之勞的小事，但對于李晏而言，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是琴妃收留了他，讓他這個被“遺棄的小乞丐”有了新的生活，所以他心中對琴妃是抱有感激之情的，他真的從未想過與自己的弟弟去争這個皇位，反正于他而言，他本就是身處在皇宮裏的局外人，就連下人們都有着屬于自己的一份工作，而他卻只能像只過街老鼠一般東躲西藏，所以當得知父皇下诏立自己為太子時，他感覺自己一定是在做夢。

也正因如此，他對于琴妃的感情，除了曾經的感激，更多了一分愧疚。

過去他便一向都對琴妃畢恭畢敬，現如今他登基為帝，更是忘不了琴妃待自己的這份恩情，再加上李錦不在宮中，他更需代替他的弟弟照顧好好他們的母親。

“怎麽一副愁眉苦臉的模樣？是那些大臣們又惹着你了？”琴妃看着李晏，關心地問道。

李晏搖搖頭，苦笑道:“最近忙于政事，沒怎麽休息好。”

“母後知道你剛剛登基，要處理的事務很多，但也要注意自己的身體，不能仗着自己年輕就胡來啊。”琴妃溫柔地說道，“你可別學你父皇，他就是年輕的時候太辛苦，才搞壞了身體。”

李晏微微點頭，表示自己會好好注意自己的身體，然而他自知心有餘而力不足，現在他每天如此刻苦勤勉都不能做到事無巨細，又怎敢偷奸耍滑虛度光陰呢？

“對了，聽說你弟弟要回來了？”琴妃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重要的事，看着李晏。

“是啊，錦兒比兒臣出息，他帶兵大敗北狄，過幾日便會回來了。”

一提起李錦，李晏憂郁了一天的心情似乎得到了些許緩解，說起他這個弟弟，雖是同父異母，但他與李錦的感情甚好，當年默默縮在角落裏髒兮兮一團的他被李錦看到了，李錦不但不嫌棄他，還主動和他說話，并且經常來找他玩兒，給他帶來很多好吃的東西。他有生以來所學的第一個字也是年幼的李錦交給他的，那是他第一次學會寫自己的名字，并真正開始認識周圍的世界。所以相比于略有些隔閡的琴妃，他與李錦之間的關系才當真說得上是親密無間，并且對于自己的弟弟，他也隐藏了一份更深刻的感情。

“也莫要自輕自賤，你弟弟還小，他不過是瞎胡鬧罷了。若不是有張庭将軍帶着他，我哪敢随意放他到處跑呢？我是你們的母後，自然是知道你們兩個的性子，錦兒雖聰穎，卻并不是做帝王的料。”琴妃拉過李晏的手，柔聲說道，“相反，你的性子卻要沉穩許多，國家大事并不是邊疆蠻夷間的小打小鬧，更需有大局觀的人來主持，你明白母後的意思嗎？”

“嗯。”李晏點點頭，“兒臣定會竭盡全力，不辜負母後的期望。”

“那就好。”見李晏明白了自己的心意，琴妃便滿意地笑了，“錦兒雖擊退了那些蠻夷，但那是因為有你，有我們北陳做後盾，所以不論你弟弟日後多麽優秀，那也是要仰賴你的。”

琴太後的意思不言而喻。

可李晏還是想不懂為什麽琴太後會勸自己的父皇立自己為儲君，那可是人人都渴望而不可及的帝位啊，怎麽可能只是單純因為他比李錦沉穩更能操持大局呢？想也知道這不過是她的托辭罷了。

但既已身處在這個位置，他就要負起應盡的責任，哪怕琴妃是在把他當成棋子利用，哪怕日後要被千刀萬剮，他也無所畏懼，至少他活着的這十幾年裏，琴妃母子給予了他足夠的溫情，而這就已經夠了。

用過晚膳後，母子兩人又聊了些政務上的事，雖說後宮不得幹政，但畢竟李晏剛登基不久，有些事情他還并不是很懂，所以需要多多請教琴太後，而琴太後也并非一般的閨閣中女子，傳聞她本是江湖中一劍客，因救過先皇性命而被封妃，又因她容貌昳麗，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才女，所以先帝才會一直很寵愛她。

李晏一直打心底裏欣賞琴太後，不知怎的，她的周身氣質感覺就是與宮裏其他的嫔妃略有不同，她天生麗質，傾國傾城，曾有妃嫔因嫉妒她想将懷胎五月的她推入水中，然而卻被琴妃識破，一招反守為攻，倒是将那妃子拖曳入水，此事當年一度成為了宮內津津樂道的奇聞，聞風趕來拍馬屁的衆人皆道琴妃腹中懷的必定是真龍天子，否則怎會庇佑其母免落于水？而琴妃卻十分直白地回答：我命我主。惹得衆人俱是滿臉尴尬。

而先帝對事情的來龍去脈心知肚明，秘密将那不安分的妃嫔賜死，并更加愛護琴妃了。

所以現在想來也是有趣，琴太後當年并未有心參與後宮之争，卻憑着那一身得天獨厚的運氣走到了最後，或許背後還真是有神明的庇佑吧。

“好了，時間也不早了，你也早些回去歇息吧。”琴太後說。

李晏起身，向琴太後行禮:“那兒臣便不打擾母後休息了，兒臣明日再來陪您。”

琴太後微微點頭，李晏便退身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