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皇權君威
七十二章皇權君威
修王府前。
晌午剛過,鐘禦醫特意挑着這個時辰來的,想來大夥兒這會子剛用了飯,正午憩着,應該不會有別人來拜訪二皇子。
豈料還未下馬車,鐘禦醫只是掀了車簾,遠遠地便看到陛下身邊的內臣正巧下了馬車,手持一冊明黃色的錦緞。
鐘禦醫雖是年老,可也沒患眼疾,當下便認出那是頒布聖旨用的綢緞。
那內臣恰巧回頭,與鐘禦醫打了個照面,認了出來:“鐘禦醫?你是來找二皇子的?”
“見過張內人,确實如此。二皇子身體久恙,我就想來看看。”鐘禦醫沒避開,尴尬笑笑,“倒不是什麽打緊的事,明日再來也是一樣。”
鐘禦醫暗自腹诽:想見二皇子一面還真難,算上下一次來,他可稱得上是“三顧茅廬”了。
“既是如此,鐘禦醫明日來是最好的,今日二皇子在禮部,怕是不得空見你。”張內人沒想太多,反正二皇子這病都二十年了,明日鐘禦醫就是不來也是一樣。
于是他與鐘禦醫作別後,便徑直進了修王府宣旨。
吳晚然今日仍在忙活他的立儲大典,白灼也不知所蹤,今日府中就蘇其央一人。
恰巧,張內人宣的正是她。
蘇其央接過旨後,暗自冷笑一聲。
國師昨日才從她這裏走了,陛下今日就來召她入宮。若說賈艽沒有從中作梗,她蘇其央是決計不信的。
“蘇姑娘,跟小的走吧。”張內人是宦官,也就沒想着避嫌,向前靠近一步,像是在逼着蘇其央随他走。
蘇其央學着吳晚然那樣的笑:“那便有勞張內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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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來應該是有人急不可耐了,馬車行得很快,未過多久,她便被帶到了原【防和諧】□□的跟前。
“草民拜見陛下。”蘇其央鞠了一躬,行了個禮。吳晚然說過,她貴為前任大将軍之子,不必跪拜,免得失了身份,反倒顯得卑賤。草民二字,也不過是自謙。
張內人還未完全離去,眼見蘇其央未行跪拜禮,心下大驚,止不住地偷瞄原【防和諧】□□的反應。
原【防和諧】□□并未怪罪下來,似是品出了什麽來,饒有興致地開口:“既是蘇夜的孩子,便不會是草民,乃是我大原的臣女。”言罷,他朝張內人那處瞄了一眼。
常伴在君王的身側,張內人是知趣的,立刻離開殿內,不敢多作耽擱。
“臣女謝過陛下的擡愛。”蘇其央已經行過禮,直起身子,平視着龍椅之上的天子。
“你和你爹,像極了。”原【防和諧】□□笑得和藹,倒真像個善氣迎人的長輩,“你可知朕今日為何尋你前來?”
蘇其央來時已經想過這個問題,不假思索地回答:“回陛下,臣女猜測有二。此前臣女曾碰巧從刺客手中救過皇孫,興許陛下是為了當面賞賜臣女。又或者,陛下是想看看臣女夠不夠格作二皇妃。”
至于國師口中的變數,她只字未提。
原【防和諧】□□并不知道蘇其央和賈艽私下碰過面,信了她的此番說辭:“不錯。朕聽那日在場的禁軍說,你當日施展的輕功翩然似雲中白鶴。虎門無犬女,看來你得了你爹武藝的真傳。”
蘇其央覺得這位皇帝似乎并未将話說完,便沒接話。
“朕還聽聞,二皇子能從上黨城順利回京,你功不可沒。”原【防和諧】□□一頓,“關于兵法,看來你也是頗有一番見解的。”
蘇其央聽出其中的弦外之音,不慌不忙:“回禀陛下,臣女自幼呆在深山中,除了看看兵書,并無其他消遣之物。看得多了,自然就略懂一些。”
“哦?那便是你謙虛了,能大勝北狄,怎會是略懂。”原【防和諧】□□笑道,話鋒一轉,“眼下朝中除了韓愛卿,再無善于兵道之人了,來日若是北狄來襲,你可願為朕分憂,當一當那女将軍。”
“倘若北狄舉兵,臣女必定為萬民親上戰場,義不容辭。”蘇其央雙手抱拳,這動作做得豪情萬丈。
原【防和諧】□□許是沒料到蘇其央竟無半分推诿,怔然片刻,随後感慨萬千:“直抒己見,口快心直,你與你爹是一樣的。”
蘇其央不清楚他話下隐藏何等的心思,只維持着抱拳的姿勢,嚴陣以待。
她覺得,原【防和諧】□□過會兒便要主動提起賈艽口中的那個變數了。
豈料原【防和諧】□□竟是問起了兒女情長:“你可否告訴朕,為何要嫁給二皇子?你應當知道他的狀況,沒幾日可活了,能否撐到明年也未可知,你可想好了?這東宮不比深山,若是嫁了他,此後守一輩子的活寡也未可知。”
聽得他語氣裏的漠然,蘇其央的雙眸鍍上一層不可置信,身為人父,怎麽可以這般飄飄然地說出“沒幾日可活了”這六個字。
她下意識便脫口而出:“二皇子可是陛下的兒子,陛下不覺得這般說他,太過殘忍了嗎?”
話已出口,她知道此話必定沖撞了陛下,可又不想昧着本心向他道歉,只悄然将頭顱低下幾分。
“放肆!你爹就是這麽教你跟朕說話的!”原【防和諧】□□果然怒斥道,卻也沒有真正動怒,許是覺得難得有人敢這般對他說話,只是擺了擺手,“罷了,朕不問了。你這般護着他,朕已知你心意。吾兒能娶到你,是他的福分。”
見蘇其央還待在那裏一動不動,原【防和諧】□□已是懶得應付:“張內人,帶她出宮。”
他自覺今日一見,已經對蘇其央的性子摸得半清。心思單純,喜怒哀樂全寫在臉上;心性稚嫩,面對君威,也拉不下面子請罪,這樣一個尋常女子有什麽好防備的。
一個韓安平就已經攪得他這幾日睡不着安穩覺了,這個國師還來給他添亂,真是比他這個做皇帝的還草木皆兵。既如此,這個皇位不如讓給他來坐。
原【防和諧】□□回顧起方才蘇其央怪罪自己的話,冷哼一聲。
說起來,韓安平這幾日倒是安分,那日稱病離席也不知是示弱還是韬光養晦。不過他韓安平就是韬光養晦也無妨,待蘇其央成了太子妃,大可以給她一官半職,權當作給韓安平使絆子。更不用說朝中還有國師和相國公與其制衡。
帝王心術鑽研得久了,人總是容易疲乏。原【防和諧】□□打了個長長的呵欠,向兩旁的宮女打了個手勢。
宮女們忙不疊地趕上前來,給皇帝扇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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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皇宮,蘇其央越想越氣。
原【防和諧】□□掌握着偌大原朝的生死,卻是這樣一個喜怒無常的皇帝。
她爹爹都甚少兇她,今日還是初見,憑什麽被他兇!皇權就是這麽了不起麽!
昨日賈艽的拜訪也攪得她心煩意亂。按理來說,她應該親手殺了賈艽以祭奠爹爹的英魂,可她卻沒有。蘇其央往日裏只知道別人的人心難測,如今卻覺得連自己的心,她都看不清。
賈艽在想什麽她也是根本猜不透。若賈艽也會武功,那她便可以和他立下生死狀,正兒八經地打上一場。
吳晚然也是令人煩躁,從前她是不知他的心意,可如今知道了,卻要裝作不知。
蘇其央滿腦子都是煩心事,郁悶得要死,本想去找賈艽問問留魂刀的下落,到了國師府卻被門前小厮告知:國師今日不在府中,還請擇日再來。
“看來國師是有事要忙。那便有勞小哥替我給你家國師留句話,煩請他明日将事情忙完。後日我會再來,若他還是恰巧出了府,那我就深更半夜來造訪。”蘇其央狠得直咬後槽牙,硬生生地擠出笑來。
門前小厮看着蘇其央陰恻恻地朝自己笑,打了個寒顫。
不想就此回修王府,蘇其央調了個頭,去相國府找白生香了。
上回她去的時候,還記得白姐姐說京城有許多窮書生游學,背着包袱多有不便。白姐姐便打算賣竹子編制的書箱:上有粗麻布,可以遮雨;下有兩層隔箱,可以放書;旁邊再做些枝枝丫丫,當作挂鈎,可以挂許多随身物品,就比如篦子、方巾和香囊,方便極了。
不過,白生香還說,當今世上游學的書生全是男子。
蘇其央便想着,若以後她真的能垂簾聽政,定要讓女子也可參加科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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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将軍府。
那牌匾嶄新,不久前挂的還是韓将軍府四字。
一人全身黑衣,裹得嚴嚴實實,半跪在地的身子微微起伏,鼻間盡是細微的喘息,顯然是才趕路過來。
“神色如此慌張,說吧,在賈艽那裏發現什麽了?”韓安平甚少見他如此,了然他必有要是禀告。
黑衣人應聲起身,道:“屬下在國師的密室裏發現了一把刀,刀鞘末端刻着留魂二字。”
“可是留魂刀?”韓安平駭然問道。
黑衣人沒有颔首,遲疑道:“屬下不敢斷言,只是國師将此刀藏在密室深處,料想是極其重要之物。将軍可要屬下将之取來?”
韓安平毫不猶豫:“帶來。”
黑衣人一頓,動了動唇。
“我明白,事成之後,你肯定無法繼續在國師府呆下去了。”韓安平知道他在憂慮什麽,“不過,你此後也不必在國師府潛伏了。若此刀真是蘇夜的佩刀,那這些犧牲便都是值得的。”
此前他已搜集了許多國師打探蘇夜下落的證據。留魂刀若是得手,便能證實賈艽和蘇夜的死大有幹系。
若能借此讓國師在牢裏待上幾天,那他的設謀用計就更可行了幾分。
“事不宜遲,我會吩咐別的人連夜打造一把假的,明日你便把假的留在國師府中,将真的帶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