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無亦是有
六十三章無亦是有
“噗通——”碎石子砸進水面,随後從內向外泛起陣陣漣漪。
院內種了桃花樹,偶有花瓣掉到池子上,也會泛漣漪。
蘇其央隔一會兒便朝假山旁的水池裏扔石子,小聲念叨:“不就是試個衣裳,怎麽還不回來。”
“白灼那小子也是,街上有什麽好逛的......”她又重重地扔了塊石子進去。
許是蒼天有眼,下一秒府裏的院門處就多站了一個人。
蘇其央見狀立刻丢下手裏的碎石子,跑了過去。
“你在等我?”吳晚然一進門就看到她朝自己這邊奔來,錯愕得雙眸都無意識地張大了些許。
緊接着蘇其央便向他說起今日在宮中的見聞,說及皇孫遇險時仍有些後怕,說及未見到原太【防和諧】祖時頗為忿忿不平。
忽有一瓣桃花掉下,翩翩地落到她發間。
吳晚然伸手取下那片花瓣,笑着哄她:“我都聽說了,今日之事多虧有你。至于父皇那邊,下次再見他便是,不急着這一次。”
蘇其央微噎了數息,心道她并不怎麽想見這位皇帝,可還是乖乖地點了點頭。
“不過那位太子妃,你有沒有辦法能讓我再見她一次?”回府後她思來想去,總覺着申婧思在知道她身份後的神情太過反常。
“你想見她?”吳晚然稍微感到意外,可也并未追問,“倒也不是什麽難事,你明日若是有空,我便能帶你去。”
想着終于有機會解心頭之惑,蘇其央笑着拍了拍他:“多謝,那便這麽說定了。”
“你我之間何須言謝。”吳晚然意有所指地說道,随後揚起唇角,“我今日問了禮部侍郎,成婚之日定在立儲大典後的第三日。”他沒說實話,這日子其實是他求來的。禮部侍郎說太早了,可他偏偏要堅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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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是覺得,若能在死前和蘇其央成婚一次,哪怕并無夫妻之實,也足夠他雀躍歡喜。
蘇其央不知吳晚然心裏的算盤。不知為何,聽到即将成婚,她心中竟然生出了幾分苦澀。
眼中的笑意迅速淡去,她鼓起勇氣盯着他,認真地問道:“若蘇夜不曾留有後人,朝中另有一位會帶兵的武将之女,你也會娶她麽?”
脫口而出後,蘇其央者才意識到自己都問了些什麽,後知後覺地羞赧起來。
許是被她的認真所打動,又或許是今日的日光太暖、桃花太盛、氣氛恰到好處,吳晚然未經思考便動了動唇畔:“不會。”
“是麽?”蘇其央自覺得到了想要的回答,卻還是有些後悔問了方才那樣的話。
吳晚然向前邁了一步,也認真起來:“你為何想知道這個?”
“因為......”為何會想知道呢,蘇其央也不明白。
只不過是在察覺到之前,就已經控制不住地在意了。
“你們,靠得好近。”白灼不知是何時回來的,忽然開口打斷了這微妙的氛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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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西,将軍府。
腦海裏的幾縷線索始終湊不到一處,韓安平心煩意亂地在屋內踱步。
從啓程去往上黨城的那一日算起,他已經快有兩月未曾見過母親了。如今這在世上,母親是他唯一的親人,他絕不能讓唯一的血親涉險。
至于朋友,他向來沒有朋友,也習慣如此。
他出生草莽,早就與從前熟交之人失去聯絡,而自打為官以來,在朝中更無哪位同僚可以推心置腹。
若說從前,他還有一位義子尚可與之談笑言歡。可自從他酒後吐露了野心,那位義子也不肯再與他親近,現如今早已疏遠。
原太【防和諧】祖也正是知曉母親在他心中的分量,這才特意将母親囚于宮中。
不許自己前去看望母親,這還是第一次。
想得頭昏腦漲也想不出個像樣的緣由來,韓安平終于放棄思考,嘆了口氣:“暫且當作他怕我拿現有的兵權造反好了。”
韓安平轉而想起前他的手下在前些日子裏,曾偷聽到國師賈艽和相國公項守的談話。
雖說賈艽偶爾會拜訪官員,卻甚少與官員私交。
之前韓安平聽說賈艽約項守去茶樓赴會時便覺得奇怪,是以留了個心眼,特意叫人盯着二人的交集。
不料竟真的讓他盯出些有意思的事情來。
依照賈艽當時所說的話來看,蘇夜之死似乎并非是一場意外。
而賈艽對蘇夜的女兒,似乎也有諸多敵意,甚至還想要對她動手。
他已派人去調查蘇夜的死因,也命人多加留意賈艽對蘇其央的動作,卻忽略了對蘇其央的戒備,否則今日便不會叫她壞了刺殺皇孫的好事。
本以為賈艽那邊會對蘇其央做些什麽舉動,卻似乎是他猜錯了。
“蘇其央,項守,賈艽,吳傑逸。”韓安平坐回木椅,閉上雙眼,念出這些人的名字。
韓安平悄然打着他的算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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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師府上。
才從宮內回來的賈艽累極了,一下馬車便趕緊回屋、坐下歇息。
聖上扣留了他整整一個下午,說來說去卻都是圍繞着如何打壓韓安平。
如今北有狄人擾我朝疆域,南有诏國誘導蜀地內亂,朝中必須要有一位武将坐鎮才行,怎好繼續打壓韓安平。
可聖上卻朝他動了怒,大發雷霆:“理由?朕乃九五之尊,是這原朝的皇帝,哪怕朕想讓他死,也不需要什麽理由!”
也不知聖上近來為何這般想要置韓安平于死地,倒是奇也怪哉。
或許人一旦上了年紀,便會性情大變。
念及此處,賈艽伸手去揉眉心,盼望着心中的乏倦能少上幾分。
今日皇孫遇刺,犯人至今也未見蹤跡。雖說原太【防和諧】祖沒來由地懷疑是韓安平所謂,卻找不到任何證據。
不過,聽說今日救下皇孫吳來度的女子正是蘇其央,賈艽的眉心再次皺起。
天下怎會有這般巧合?也不知她是真的順手救下,還是有意為之。
賈艽盤算着那個圍繞着蘇夜的變數,他的占星之術從未出過差錯。
可變數就是變數。所謂變數,說有也可無、說無亦可有。
因為這個變數,他似乎已經錯殺了一個蘇夜。如今再面對這位錯殺的蘇夜的遺女——蘇其央時,他竟然生出了些許猶豫來。
若是從前,他早就派人動手了。便是一次殺不得,還有第二次。
“到底還是老了。”賈艽靠着椅背上,發出一聲自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