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收手吧,藍竹煙
第57章 “收手吧,藍竹煙。”
如果時間倒流回兩個小時之前, 江窈一定會在江瑰給自己打電話的時候,就自欺欺人地當做沒有聽見。
他在極度情緒失控的一瞬間,甚至自私地在想, 就算寧枳真的被人帶走了又怎麽樣,他的身手那麽好, 手下那麽多,一定會沒事.......而且就算他趕過去了,又能做什麽?
反正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不少。
可舒眠不是寧枳。
舒眠是這個世界上最依賴也是最喜歡他的Omega,那麽脆弱,又那麽乖巧, 也最最離不開他。
他當初為什麽不能再猶豫幾秒鐘, 為什麽不能為了舒眠留下來, 為什麽就要這樣頭也不回地走掉呢?
如果他留下來了,今天的一切就都不會發生,舒眠不會被帶走, 不會被傷害, 也不會就這樣消失在他面前, 讓他想念的快要發瘋。
江窈想, 這一切都是他的錯。
是他沒有照顧好他。
如果不是他, 舒眠就不會認識藍竹煙, 也不會被他帶走。
是他害了舒眠。
這個莫名其妙又顯得瘋狂的念頭像是一顆種子般在江窈的心中紮根下來,被愧疚和悔恨灌溉着, 迅速長成了參天大樹。
心中的陰影迅速将殘餘的理智遮蓋住,等江窈反應過來自己完全沉浸在滿是消極和陰郁的念頭裏時, 整個人都吓了一跳, 陡然驚醒了過來。
他的指尖此時死死地掐着掌心, 力道大的将那長着薄繭的皮膚都刺破了,傷口外翻血肉模糊,滴滴答答的鮮血順着指尖淌了下來。
這樣鮮紅血腥的場面将舒歆吓了一大跳,她癱坐在地上,捂着嘴巴,不可置信地看向江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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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我沒事,舒歆姐。”江窈像是沒有感到疼似的,在看到傷口的那一瞬間才遲鈍地眨了眨眼睛,如夢初醒地放開手,喃喃道:
“我要去找舒眠。”
“對,我要去找舒眠。”
話音剛落,他的雙腿便不受控制地向外走去,如游魂般跌跌撞撞地扶着牆,大腦眩暈,周遭的一切都仿佛扭曲的時空般發生了變化。
但他的後背落在舒歆的瞳仁中時,卻依舊挺拔沒有變化,像是再大的打擊和變故都不能完全将他打到在地。
因為他已經從一個吊兒郎當的alpha成長為了一個有責任心、懂擔當、學會為他人遮風避雨的人。
他先是舒眠的愛人,一名設計師,最後是他自己。
在這一刻,江窈忽然明白了,自己此後的一生将會為了舒眠而活,就像舒眠對他一樣。
“江,江窈........”
看着江窈反常的動作和神情,舒歆死死咬着唇,盡量不讓自己去看江窈身上的傷口和低落在光可鑒人的大理石地板上綿延刺眼的鮮血,臉色發白地叫住了他:
“你去哪?”
“........”
江窈聽到聲音,動作一頓,像是被按下了慢鍵,一格一格緩緩回過了身。
他的神情此刻是出乎意料的冷靜,讓人看不透那層冷靜外皮下的洶湧情緒和想法:
“我去找舒眠。”
他道:“舒歆姐,我會找到他的。”
他一字一句,像是某種誓言:“我會找到他的。”
“.......”舒歆看着江窈堅定的神情,在那一瞬間,幾乎要失語,久久沒有回過神來。
她恍惚了片刻,不知道是在想江窈是什麽時候變成這樣的。
或許,江窈本身就是這樣的人,或許.........舒眠說的沒有錯,他的心上人,他的alpha,本身就是那樣冷靜果敢的人。
“.......好。”
不知過了多久,舒歆聽見自己開了口,盡管那語氣裏按着艱澀和顫抖,但卻不乏信任和篤定:
“我等你帶綿綿一起回舒家。”
她說:“江窈,別讓我失望。”
江窈聞言,動作一頓,擡起頭,看了舒歆一眼。
片刻後,他動了動唇,聲音極輕,卻暗含力量,在那一瞬間,幾乎像是給舒歆打了一陣強心劑一般,讓對方在那一瞬間,有了無窮的力量和勇氣:
“放心吧,舒眠會好好的。”
“誰要是敢傷了舒眠,我都會讓他,付出相應的代價。”
.
“哥,我現在出發去江家,你現在找一批人來,跟着我。”
江窈一邊開車往江家趕,無視耳邊呼呼的風聲和輪胎的摩擦地面的聲音,一邊繼續給江荨打電話,繼續馬不停蹄地吩咐道:
“另外,你再找幾個心腹,将爸爸和母親名下所有的房産、馬場、會所甚至是茶館的負責人都召集起來,全部暫停營業一小時,直到找到舒眠為止。”
他頓了頓,又沉聲道:“全部損失,由我江窈負責。”
“你打電話給我之前,舒老家主已經打電話過來給江家施壓了,我認為現在的局勢,如果我們能借助他的力量翻盤的話,爸爸之後想操縱江家,恐怕就沒有那麽容易了。”
“哥,我這一次,不止是要削弱藍竹煙的勢力。”江窈冷笑一聲:“我這一次,是要他再也不能随意控制我的人生。”
江荨被江窈的雄心壯志驚的一怔,緊接着,才聽到了對方繼續往下說的聲音:
“上次工作室開張的時候,你來我這裏告訴爺爺生病的事情,我就覺得奇怪,所以特意留了一個心眼。”
江窈說:
“所以我上次打電話給大嫂,暗地裏拜托他拍下藍竹煙吩咐管家在爺爺的飲食裏放東西下毒的視頻,大嫂最後甚至将藍竹煙想要綁架舒眠的關鍵性錄音證據弄到了手.....所以這一次,我是要借助這些東西,徹底将藍竹煙清除出江家,再也無法翻身。”
“你怎麽能讓阿宛做這件事?!”
沒想到,一直以來都想和父母抗衡的江荨此刻卻關注錯了重點,他原本克制理性的聲音頓時變的急促起來,幾乎想也沒想,就暴怒道:
“他身體還.......”
“是那天我們倆單獨聊天,他和舒眠一起在休息室時,就偷偷将這個計劃告訴了舒眠,然後舒眠又轉告了我。至于他為什麽這麽做.......”
江窈徑直打斷了江荨的話,頓了頓,聽着耳邊沉重的呼吸聲,又繼續道:
“大嫂知道你一直都在為爸爸的事情傷神,一直在想怎麽能真正奪取江\\氏的權利,他這麽做,目的就是為了幫你。”
“你們簡直,簡直是胡鬧!”
一想到楚成宛和兩個孩子此刻還呆在江家,江荨整個人都要瘋了,啪的一聲挂掉了電話,再也沒有和江窈說一句話。
看着重新黑屏的手機屏幕,江窈對着它發了幾秒鐘的呆,忽然發現,屏幕上的自己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是淚流滿面。
他知道自己已經在不知不覺利用了大嫂,也利用了大哥,甚至還順水推舟利用了二哥和二嫂,但他沒有想到,藍竹煙這個瘋子竟然會直接跳過寧枳,對舒眠下手。
當初他和江瑰寧枳私下裏秘密策劃商量的時候,三個人都不約而同地認為,藍竹煙的第一目标是寧枳,但江窈根本沒有想到,藍竹煙卻比他們任何人都要狡猾,竟然用了調虎離山的計策。
他真正的目标——從始至終是舒眠。
而此時此刻,被江家三兄弟同時記挂在心中的藍竹煙,此刻卻正坐在客廳裏。
他手上抱着江荨的小兒子江惜星,而江楚星則被楚成宛緊緊地抱在懷裏。
楚成宛擡起頭,看着藍竹煙摸襁褓中江惜星熟睡臉龐的動作,總覺得對方看似溫柔的動作卻令自己毛骨悚然。
他仿佛看到了一個披着人皮的魔鬼。
“......為什麽這麽看着我?”
許是楚成宛的眼神太過于顯眼,藍竹煙幾乎頭也沒有臺,一邊摸着江惜星的眼睛,一邊笑道:
“我好看嗎?”
楚成宛:“........”
他沒有說話,也沒有點頭,就這樣默不作聲地在那樣滲人的微笑裏,抱緊了自己的大兒子。
那些關鍵性的證據他已經提前打包了好幾分發給了江窈的郵箱和自己的父親,楚成宛很清楚現在他自己在做什麽——
他在幫江窈,也在幫江荨。
他不想讓江荨再那麽辛苦了,不想他一直苦苦受着父母的壓制。
江荨是展翅高飛的鷹,而不是父母的木偶和傀儡。
“不說話?”
看着楚成宛沉默的表情,藍竹煙微微一笑,随即閑閑道:
“不用那麽緊張。”
他說:
“我不會對你怎麽樣。”
藍竹煙一邊說着,指尖一邊在襁褓中的江惜星幼嫩而無所覺的睡顏上點了點:
“叫你下來,主要是想讓你幫忙拖延一下時間罷了。”
話音剛落,藍竹煙還想在說些什麽,門口忽然傳來砰的一聲巨響。
這聲響似乎引起了兩人的注意,等他們齊齊看過去時,以江窈為首的江家三兄弟已經趕到了。
幾個人臉上都是不約而同的風塵仆仆和淩亂,江窈和江荨臉上是不約而同的焦急和沉郁,而江瑰則下意識看向了楚成宛,那一眼極其複雜,似乎是帶着後怕和慶幸。
好在......好在寧枳已經被他送到秘密的地方保護起來了,除了他自己和寧枳的娘家人,沒有任何人能進入到那個地方。
“阿宛!”
看到楚成宛和藍竹煙并肩坐在一起時,江荨整個人急的要瘋掉了,他的臉色是從未有過的難看和風雨欲來的森寒:
“爸,你到底要做什麽?!”
“你們都那麽緊張幹什麽。”
看着自家三個兒子如臨大敵的模樣,藍竹煙臉上是一片閑适,甚至還有空笑出聲來:
“我倒是想問問你們,今天那麽整齊地回到家,是想做什麽?”
“舒眠呢?”
不同于江荨的委婉,江窈直接無視了藍竹煙的裝模作樣,沉聲開門見山道:
“告訴我他在哪。”
他的話雖然是問句,但語氣卻是肯定的。
“舒眠?”但藍竹煙卻像是很詫異江窈竟然會對自己說出這句話,苦惱地皺了皺眉:
“我沒見過他。”
“我再問最後一次,舒眠在、哪。”面對藍竹煙的時候,江窈慣性的面無表情。
之前,他是用面無表情來掩飾自己對親情的渴望,但現在,他只是想盡力壓制自己來自內心對藍竹煙的憤怒和憎恨,盡管那些情緒和他血液裏的親緣關系背道而馳:
“告訴我,立刻、馬上。”
“舒眠不在我這裏。”藍竹煙最不喜歡別人威脅他,聞言也收了笑臉,冷漠道:
“你們要找,就去別處找。”
“好啊。”江窈揚起眉,平靜道:“江家,每一個角落,我都要搜。”
從各個負責人反饋來的結果來看,到處都沒有舒眠的身影,而所謂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在這個時候,江窈幾乎要痛恨“知母莫若子”:
“讓我進去找找,如果沒有,我就再也不會出現在你面前。”
但對于這麽簡單就可以證明自己清白的要求,藍竹煙卻沒有答應,反而冷笑道:
“這是我家,房産證上寫的也是我和你母親江雲岫的名字,法律上來說,沒有我們的允許,你沒有進入這裏的權利。”
他摸了摸江惜星的臉,那一個動作,幾乎讓江荨和楚成宛的心同時提了起來:
“如果沒有我的允許,你們擅闖,我可以告你們私闖民宅。”
“........”似乎是沒想到藍竹煙竟然會瘋魔至此,連自己都親生兒子都要告上法庭,江荨和江瑰的臉上是如出一轍的不可思議,但此時此刻,唯有江窈的表情依然冷靜,繼續和藍竹煙交涉:
“如果你告我,我要反訴你投毒、故意傷害、非法囚禁他人。”
江窈說:“藍竹煙,你從前怎麽對我都沒關系,但是你不能動舒眠。”
他的聲音到最後幾乎都在發抖:
“你到底知不知道,在我心裏,他的命......比我的命更重要。”
“..........”
話音剛落,藍竹煙的眼睛裏忽然出現了一陣詭異的波動,像是動容,但很快又被自己狠心壓下:
“我沒想要他的命。”
藍竹煙盡量緩下語氣,對自己的三個兒子解釋道:“我只是想借一借他的身體而已,到時候自會歸還。”
本以為這樣一番話會讓江窈冷靜下來,但沒想到話音剛落,江窈悲傷的表情倏然一收,臉上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對身邊的江荨和江瑰道:
“他果然在騙人,舒眠就在裏面。”
藍竹煙:“.......”
活了大半輩子卻被自己的小兒子套了話,藍竹煙頓時惱羞成怒起來,眼看着江窈和江荨已經帶人走了上來,他沉着臉,喊了一聲“攔住他們”!
緊接着,無數的保镖從他身後魚貫而出,江窈和江荨盡管有所準備,但還是因此挂了彩。
江瑰更慘,因為工作原因,他本來就是很重視外在形象的外交官,處理沖突時靠的都是筆杆子,打架時候難免束手手腳,一場強闖很快就變成了混戰。
尤其當看到江荨被人從身後偷襲打了一拳時,剛生完孩子沒多久的楚成宛也看不下去了,蹭的一下站起來,丢下哇哇哭的江楚星就直奔江荨身邊,誰敢碰江荨一下,都被他揍得牙齒混着眼淚血水糊滿臉。
江窈在混戰的間隙不知道為什麽,忽然似心有靈犀似的,朝某個方向看了一眼,随即怔了怔。
他一個愣神,差點挨了一拳頭,眼冒金星,但在那視線的盡頭,卻站着一個不再亭亭玉立的女人——
江雲岫。
“夠了。”
看着這樣一場在外人看來啼笑皆非的鬧劇,江雲岫卻笑不出來。
她穿着一身素白的毛衣和棕色裙子,即使化着淡妝,整個人顯得疲憊又憔悴,視線一一掃過她的愛人、兒子,和圍觀的傭人保姆,保镖:
“都給我住手。”
她的聲音不大,卻足夠讓任何人聽清。
似乎是被女人身上猶存且強烈的alpha信息素感染到了,在場的半數人都不約而同地收了動作,靜靜地擡起頭,看先她。
而藍竹煙聽到她的聲音,卻并不太在意,甚至沒有擡起頭,而是随口問道,
“你怎麽下來了?不是讓你呆在房間裏別出來嗎?”
“收手吧,藍竹煙。”江雲岫疲憊地捏了捏鼻梁:
“你還沒有鬧夠嗎?”
“鬧,你以為我是在鬧?”藍竹煙不知道被什麽刺激到了,動作頓時變的癫狂起來:
“我做這一切都是為了誰,還不是為了阿峣.......”
“阿峣已經死了。”江雲岫似乎是在逼自己,也是在逼着藍竹煙接受這個事實,扶着樓梯扶手的指尖用力到泛白,身形搖搖欲墜:
“但我們的阿窈還活着。”
“藍竹煙,你扪心自問,這些年,你的執念到底是因為虧錢了阿峣,還是我們的阿窈?”
這只有江家人能聽懂的話讓藍竹煙一時間愣怔下來。
他呆呆回過頭,看着臉上挂彩、眼角因為挨了一拳腫脹、身上甚至帶了不知道誰的血的江窈,愣愣道:
“我們的.......阿窈?”
“這麽多年,我縱容着你鬧,但你也該有個度........”
江雲岫一邊說着,一邊咳了幾下,整個人顯得愈發消瘦,臉色白的像紙:
“讓孩子們進去吧,他們已經有了自己的新生活,江家也會有新的下一代,我們不要沉浸在自己的執念中了。”
看着藍竹煙依舊默不作聲的模樣,江雲岫頓了頓,走上樓,片刻後又下來,拿了一堆房産證,往樓下一仍,神情平靜的像是在扔一堆廢紙:
“我是江宅的主人。”
她一字一句道:
“現在,讓開,讓我的孩子們進去找人。”
在場的保镖們聞言,面面相觑,片刻後,不情不願地讓開了一條路。
江窈和江荨、江瑰對視一眼,擡起腳,就想往裏走。
“不,不!”
看着江窈的動作,剛才還兀自陷入沉默的藍竹煙不知為何又忽然被刺激到了,他整個人從沙發上站起身來,踉跄着朝江窈跑過去,但還沒有跑到江窈身邊,他便因為吃藥導致肌肉抽搐而摔倒在地。
在江窈聽到動靜,頓住腳步,回過身看他的間隙,藍竹煙掙紮着伸出手,眼底滿是祈求,沙啞道:
“我的寶貝,我的阿窈,再給爸爸半小時,只要半小時就好了,好不好?”
“.........”
而面對藍竹煙此時的狼狽,江窈的面上沒有任何動容和同情。
他的眼神中甚至帶着一縷諷刺,居高臨下地看着藍竹煙,輕聲道:
“藍竹煙,要不是因為舒眠,我甚至不想再回到這裏,再看到你假惺惺的面孔。”
“所以,別和我讨價還價。你最好祈禱他沒事......不然我保證,你下半輩子,會在牢裏,呆、到、死。”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