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章
第 8 章
楊清禮被路拾一路牽着到了大樹的旁側，才松了手。
“想挂嗎？我去拿筆墨和紅色飄帶。”
“嗯。”
路拾離開，去拿東西，楊清禮擡頭去看那樹上挂着的絲帶，人們總是貪心的，有着一個又一個的願望，并且希望神明會為自己實現，因此一直相信着神明的存在。
不論是在漂泊着的人們，還是還在原地盤桓着的，他們心裏都有着一個最開始的期盼，就是那一份被遺忘的一幹二淨的初心。
經過歲月的打磨，漸漸的變得光滑，失去了原本的堅韌。
他不确定自己會不會變，但如果可以請示神明，他期望自己永遠記得提起畫筆的初衷和熱愛。
“吶。”路拾拿着東西回來了，他手上不僅有兩條絲帶還有兩個花燈，楊清禮說：“這個是……”
“住持送的，說等下可以在河邊放花燈。”
“哦，你想寫什麽願望？”說實話楊清禮并沒有什麽特別想要實現的願望，但他挺好奇的，好奇路拾這樣的人會擁有什麽樣的願望。
永遠相信自己，肆意，自由，可以不顧一切的去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轟轟烈烈。
路拾卻笑着回他：“秘密。”
“你也會有想要實現的願望？”他忍不住多問了一句，實在是好奇。
“為什麽沒有，我也是個人，會有欲/望，情感和心之所向。”路拾看他如此認真就回答了他這個問題，不過……他竟然會認為自己沒有想要的東西，也沒有任何的心願。
“你呢？”
楊清禮誠實回答他：“沒什麽特別的，不過……我希望可以靠自己去實現。”
這就是楊清禮，永遠清醒，永遠想做自由的自己。
——
楊清禮周末兩天都有去補習班，按時按點的按照夏韻給他排的計劃去過，唯一放肆的只是和路拾在一起的那個自由的良夜。
回到學校時他才想起這周就是運動會了，他已經很久沒有跑步了，還有跳高是一點經驗和實戰都沒有了，他忍不住發愁啊。
“清清，別忘了這周運動會結束一起出去哦。”唐雲深一提醒他才知道竟然還有這麽一回事呢，不過……運動會過後夏韻就得去外地出差了，沒人管他。
“嗯。”楊清禮嘆了口氣，趴在桌上，看着心情實在不怎麽樣。
“清清，你是不是心情不太好啊，沒事吧。”唐雲深一眼就看出來了，楊清禮心想，他的心情真的看起來很糟糕嗎，他明明之前心情不好的時候僞裝的還挺好的。
“其實也沒什麽事，就是……運動會快到了，跑步我沒問題，跳高就……”
“啊，原來是在擔心這個！我覺得問題不大，你一定可以的，就算拿不了什麽名次也沒關系的，至少參與啦。”唐雲深安慰他道。
楊清禮這麽一想，好像是這麽回事，順其自然吧，不要太丢臉就好了吧……
“清神！”洛明川的嗓門把他拉了回來，他站在門口。
“啊，在。”
“外面有人找你！”
楊清禮起身，去了外面走廊，當他發現找他的人是之前和他告白的那個女生時，他不由的愣在原地。
女生也第一時間發現了他，朝他露出一個十分溫柔的笑容，似乎是覺得這樣有些冒昧，女生先開了口：“那個……不好意思啊，我就這樣來找你玩了，只是……”
女生臉上的笑意淡了下來，她用皮繩将自己的頭秀發挽起，留在額前的碎發在微風中飄逸着。
楊清禮靠在一旁的圍欄上，女生見狀竟松了口氣，楊清禮感到一絲歉意，他就讓人那麽緊張嗎……
“運動會結束後我就要去外地集訓了，一去就是半年，再見可能就是明年了，我……”女生頓了頓，聲音微顫，“還是喜歡你。”
從小到大，楊清禮聽過的：我喜歡你。其實不計其數，他并不知道喜歡一個人是怎麽樣的感覺，他卻一直認為就他這樣的人，是不配得到那麽多人真心實意的喜歡，他對待任何人或者任何的事都太過淡然了，換句話來說就是……他沒有特別在意的人，也不會輕易對人付出自己的情感，他會計較得失，更願意去用冷冰冰的“公式”去衡量情感，他一直都覺得……
他不配。
根本就不配得到別人的真心，因為他從沒想過平等付出會是怎麽樣的，不會去轟轟烈烈的喜歡一個人，更不敢在他這個年紀妄言愛是怎樣的。
“抱歉……”他低下了頭，聲音低沉，女生卻說：“你連道歉都那麽溫柔，楊清禮，你溫柔的讓我觸不可及卻又那麽渴望。”
溫柔？
楊清禮自然沒有想過這個詞，更沒想過這個詞會出現在自己身上。
“你，還是沒認出我嗎？”女生遲疑的問道，如果不是微風，她覺得自己一定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淚。
楊清禮搖了搖頭，在記憶方面他不會一直會對一個人或一件事刻骨銘心。
他也并不想依賴記憶而存活。
“初中的時候你救過我，如果不是你……我大概已經被那些人……侵/犯了吧。”女生苦笑道，這是她在劫難過後第一次揭露自己結痂的傷疤，是在自己最喜歡的人面前，也是他拉她走出了黑暗。
楊清禮淺色的眸子沉了沉，原來是之前那個女生。
他初中的時候在凜中就讀，凜中是一所私立的初中，裏面的學生大多是有錢人的孩子，當然也會有些行徑惡劣的富家公子，他們将自己的家庭背景當作一個高高在上的頭銜，欺淩弱小，在一次放學回家後，他在一個回家必經之路的小巷裏撞破了一個霸淩事件。
那個女生和他們穿着一樣的校服，整個弱小的身子蜷縮在角落，幾個和他年紀一般大的學生圍住他，嘴裏還說着各種各樣的污言碎語，去辱罵着那個弱勢的女生。
“就是你吧，沒人要的賤.種，和你媽一樣是個婊/子！就知道勾引人。”
“你胡說！我沒有……”女生終于忍無可忍的擡起了頭，那是一張幹淨稚氣的臉，卻挂滿了淚滴。
“裝什麽可憐和清純啊……肯定陪很多人睡過了吧！啊……哈哈哈。陪我們玩玩怎麽了。”
一句又一句的“尖銳”話語徹底擊潰了女生心裏的防線，她緊緊的抓着自己淡薄的臂膀，身上的衣服也是皺皺巴巴的，她死心的閉上眼睛，連最後那一刻的世界對她來說都是灰色的。
“警察來了。”
一句話語從巷子口傳來，幾個男生面面相觑，對一眼之後拔腿就跑。
楊清禮輕輕地松了口氣，然後打開手機的手電筒，然後來到女生面前，他伸出來手，女生微愣，活過了幾秒才伸手借着他的力氣勉強站了起來。
“謝謝……你。”女生聲音很小，她鼓起勇氣擡起頭來，去看巷子口出現的一抹光亮。
“不客氣，保護好自己，以後盡量不要一個人走，你的容忍只會讓他們一次次的得寸進尺，所以，勇敢點。”
女生點了點頭，楊清禮看了眼手表突然“啊”了聲，“抱歉，我得先走了，我媽打電話催我回去了，你回去注意安全，再見。”
楊清禮走出了巷子。
女生跟在那抹光的身影走出了黑暗。
“我當時，就轉學了。”女生釋懷一笑，輕松的說着自己後來的經歷，“雖然這句話我已經說過，但還是要鄭重的和你說一句，謝謝。”
“不客氣。”楊清禮也彎唇一笑，去看陽光燦爛的藍天，金色的暖陽洋洋灑灑的照在他們的身上。
“話說……你到底喜歡怎麽樣的人啊，我好想知道哎。”林思涵若有所思的問道，楊清禮竟也學着她的語氣回答她：“我也不知道哎。”
“那，我還有沒有機會啊，等我回來你會不會已經有喜歡的人了啊。”
楊清禮心裏卻突然搖擺起來，他也不知道，或許沒有呢。
又或許……
放學之後輪到楊清禮值日留下打掃衛生，就在夕陽下。
他拉過旁邊的凳子踩了上去，拿給抹布去夠窗戶。
天邊懸挂着一抹斜陽。
他盡力的去夠那最高的窗戶卻怎麽都差一點，楊清禮小心翼翼的在凳子上踮起了腳尖，卻被猛然被攔住了腰，只是一瞬就雙腳落地。
楊清禮心跳有力的跳動着，他回頭去看，看清來人時他氣憤的扔下了抹布，抹布挂在了凳椅上。
“幼稚。”
“幼稚至極。”
他再生氣也沒把更重的話說出口，路拾卻在旁邊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那裏幼稚了，你才是，剛剛明明那麽危險。”路拾在門口看了很久，在看到他在凳子上踮起腳尖時就趕緊過來将他抱下來。
“我……”
這是……他沒理了？
路拾拿過他扔下的抹布，替他去擦剛剛沒有擦到的窗戶，他甚至是都不需要踩着凳子，在原地踮起腳就可以夠到。
這麽看起來，路拾又長高了。
啊啊啊，楊清禮心裏在抓狂。
路拾輕松擦完後還不忘嘲笑他，“小矮子。”
“你。”
楊清禮氣不打一處來，他離開去衛生間洗手，而且返回教室。
“走吧。”路拾已經背上自己的書包和拎着他的書包在門口等着他了。
楊清禮接過書包，與他并肩離開，在昏黃的路燈下路拾突然問他：“你答應她了？”
“什麽答應她了？誰啊。”楊清禮一頭霧水，只是搖了搖頭。
“那個女生，她不是……說喜歡你，和你表白來着。”路拾說這話的時候，神情不是很自然，也沒有看向他。
楊清禮則淡淡的回答：“沒有，這時候談戀愛算是早戀吧。”
路拾心裏卻莫名不爽，他這話是什麽意思？就礙于年紀所以才沒有跟人在一起？還是遺憾？可惜？？
“我不喜歡她。”
楊清禮沒頭沒腦的加了一句，他也不知道他為什麽想要去解釋，只是這麽想就這麽自然的說了。
路拾輕輕地“哼”了聲，心裏想的卻是，他說不喜歡她。
太好了……
——
運動會很快我就如約而至，以至于他忘記了女裝這件事，到運動會的那一天女生們拿着一大袋的化妝品和服化道具早早的就來到了教室。
楊清禮到了時候，他們已經開始給早到的男生化妝了，楊清禮一進去就看見了洛明川和季羨已經面如死灰坐在凳子上，女生們将他們團團圍住。
“啊，清神你終于來啦！快過來就差你和韓覺了！”李白薇看見楊清禮終于來了，總算是松了口氣，他們還以為要來不及了呢。
楊清禮無奈的放下書包，然後坐在了洛明川和季羨的旁邊，李白薇繞着他觀察了好幾圈，“怎麽會有這麽完美的人啊……清神！你底子比很多女生都好哎，我覺得就上個淡妝就可以！”
喬安琪也認可的點頭，“這張臉不僅省時間還省化妝品！”
“啊啊啊，放過我吧你們。”隔壁的洛明川抓狂的發出慘叫聲，雖然班長神情看起來也十分不自然，但相對來說他還是比較淡定的。
沒過多久楊清禮就化好了妝，他環顧四周卻這麽都沒見唐雲深的身影于是就問李白薇，“李同學，你有看見我同桌嗎？”
“雲深？沒有啊，我們來的挺早的，沒有見到他人，你要不打個電話問問啊，開幕式就快開始了。”
楊清禮“嗯”了聲，起身去了廁所，給唐雲深打電話，打了好幾個他都沒有接，楊清禮卻莫名的擔心起來，怕他出什麽事。
卻在回教室的途中看見了迎面走來的唐雲深，他看起來一如往常，就是神色有些疲憊，眼底下的青色也暴露了一切。
“深深！”楊清禮快步的跑了過去，拉住他的手，“沒事吧？我剛打你電話你沒有接。”
唐雲深說：“啊，剛剛進校門，關了靜音，不好意思清清，我沒聽到。”
楊清禮如釋重負，他笑着回道：“沒關系，人沒事就好。”
唐雲深瞧着他臉上看，挑了挑眉“已經化好妝了？”
“嗯……”他還是覺得不太适應，有些變扭，唐雲深卻突然抱住了他，“很好看！你怎麽那麽可愛啊……”
他抱過來的那一瞬間，楊清禮在他的身上聞到了一股煙草和淡淡的香水交織的氣味，據他所知唐雲深是不抽煙的，而且一點也不喜歡煙的味道，他們認識這麽久他也從來在他身上聞到過香水味。
這是第一次。
楊清禮沒有多問，而是拉着他回教室，“昨晚沒有睡好？吃早飯了嗎？我書包裏還有一瓶牛奶。”
“謝謝清清，已經吃過了，昨晚……有點失眠而已，不用擔心。”唐雲深語氣平靜，楊清禮聽着沒啥問題就松了口氣。
只是在換衣服的時候，他注意到了唐雲深肩膀和鎖骨窩處的紅點，不是一點而是一塊，像是咬出來的。
他強壓下去問的念頭，替他扣好衣領的扣子。
痕跡被暫時遮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