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斯年已逝
斯年已逝
當我徹徹底底平靜下來的時候，柏琛已經帶着我到了他寝室，我沒進過高中的寝室還蠻好奇的。标準的四人間，木質的床和書桌，看上去條件蠻好的，算了，亂打量不好，我将注意力收了回來，此刻柏琛半蹲在最下層衣櫃前面。
我透過柏琛沒擋住的縫隙看見了裏面擺得整整齊齊的衣物，甚至還分了類，哇，真是一個好孩子？！對不起，此刻大腦有些死機找不到合适的詞來形容我的情緒。
或許是興奮過頭導致了此刻慢了幾拍。
我接過了他遞過來的衣服，帶着些檸檬的清香，是他平時路過時帶起的風的熟悉感覺。我後悔了，我不穿了！！！嗚嗚鳴，好緊張怎麽辦？？？？接還是不接？？？
我猶豫了片刻，直接讓氣氛有些尴尬。
柏琛解釋道，“件衣服是上次新拿的，只洗了一次，還沒來得及穿，你不嫌棄吧？”
我不嫌棄！！我真的沒有這意思！！！！
不過，聽聽這情商，啧啧啧，先解釋再詢問，将兩方的顏面都顧及到了。
“沒有，”我故作平靜的說，“剛剛的風有些冷，我有些失神。”
啧啧啧，我可真不适合撒謊，不過好尴尬。。。我寧願回家拿！！！
但是接過來的時候，心裏我還是有些小失落和小高興。
喜歡一個人真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我取下了圍巾這個時候倒有些躊躇，這畢竟不是自己家，放哪裏呢？
這局面沒有持續多久，畢竟我旁邊的就是中央空調！！！
他果然不負衆望的在我的預判下接過了我的圍巾，我忍下了眉梢的笑意說了句謝謝。他果然笑着回了句“不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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套上了校服外套之後，我将羽絨服搭在手上，看了幾秒之後想起外面的風，果斷套在了外面，準備進了教室再脫。
柏琛提醒了一句，“穿着也行，你羽絨服領子低看得見裏面的校服。”
好吧，我在他的注視下心安理得的拉上來拉鏈。
我沒有預料到的是他将我的圍巾在我脖子上圍了幾圈，好吧，這下子徹底看不見校服了，我揣摩了一下他的意思，應該是同情我的脖子吧，畢竟這天真的凍，好吧，回教室再取圍巾。他在我面前低着頭安靜的圍圍巾的時候我竟然沒反應過來，讓他圍完了？！
我這個時候不是應該後退保持距離嗎？被發現我喜歡他怎麽辦？
好吧，其實這個過程很短暫，只有幾秒，我垂着眸子微調了一下圍巾的松緊說了聲，“謝謝。”柏琛還是帶着讓人輕松的語調說了句，“不客氣。”
你可能以為我們一定會熟絡起來吧，哈哈哈，但是一切又轉瞬即逝，我們馬上又恢複了出廠設置，你猜為什麽？哈哈哈，優秀的煩惱，他去競賽去了。
物理學渣本渣不配。
不是抱怨只是感慨還有些慶幸。
幸好他不知道我喜歡他，要不然一定會覺得，嗯，怎麽形容呢，惡心吧。
畢竟，這段喜歡本來就不正常吧，在世俗的眼光裏。
至于那件校服，我懷着點小心思，準備在他回來時再主動提起。
但是，上次問起的時候，他似乎有些不高興的回了句不要了。
我那個時候早都已經洗好了，那個時候我有點忐忑，他知道什麽了嗎？
我的手微微沁出些冷汗，一瞬間跌倒了谷底。
他似乎注意到了我的情緒，笑着解釋道，他被保送了，應該不怎麽來學校了，校服拿着也沒用，你扔了吧。
我站在他座位旁邊，垂着目光流連在他的手中轉着的筆，輕輕回了句，“好。”
那是我們高中三年最後一次面對面交流。
那件校服被我小心的疊起來放在了衣櫃最下面，像隐藏着某個不能傾訴的秘密。
有時候總會有些人打鬧時帶起我的名字，問我有沒有喜歡的人，我早就養成了下意識的反射弧，直接脫口而出的就是，“沒有。”
那個時候我總是帶着些冷淡的語氣，像是在粉飾什麽，其實我也想在陽光下大聲的說出我喜歡的人的名字，哪怕他是個男孩子。
柏琛回來過幾次，我曾忍不住瞄過他幾眼，看着他被無數人簇擁包圍，開張亂七八糟的玩笑，我只是慌神了幾秒，随後又投入數不清的題中，讓自己的大腦不再回憶起，占滿別的東西，讓自己不再去遺憾，去難過。
我明明應該高興的，我喜歡的男孩子從來不需要擔心孤獨，我應該欣慰的。
我喜歡上了一個正确的人，一個優秀的人，青春這道選擇題好歹看上去蠻圓滿的。
我學會了很多，從他身上，從這段感情上，我靠着一次次掙紮越來越明晰自己究竟要成為怎樣的人，去怎樣的未來。
我真的下定過決心要成為一個活潑浪漫，楚楚大方的男孩子，像我喜歡的人的樣子。只是有些遲了，但是一切又剛剛好。
時光像橫流的河，推着我走向下一個終點，我在終點前看着周圍的人打鬧，狂歡，偶爾也參進幾個适宜的玩笑，少數已經在為離別感傷不已，拉着旁邊的同學哭的聲嘶力竭。
他到底沒有出現在人群，就像意料之中的一樣，我甚至連句離別都沒有說出口的機會。我不知道為什麽竟然有些慶幸，慶幸什麽呢？
年少的喜歡到底還是成為了我壓箱底的寶物嗎？
還是回憶終究模糊不清給了我可以編造的理由？
我不知道，也到底不想深究，最後的散夥飯我到底沒有去吃，用發燒做了借口，這大抵是我三年來對別人撒下的第二個謊言吧。
我本不善言辭，和周圍人的關系淺淡的一扯就斷，少了我一個也不會有太大的影響。但我還是怕有人在嬉鬧中瞟見了角落中的我，不經意的随口開了一個玩笑，而我在酒精的麻痹下會脫口而出另一個人的名字。
讓我死守了三年的秘密在燈火人潮下被衆生唾棄。
我坐在窗前，晚風吹進我卧室時有帶着些煩悶，吹的我心中有些遺憾被翻卷出來，一點點侵蝕了我的所有回憶。
空間裏面，統一而又不同的告白話語，告別感傷，聚會照片，仿佛所有積蓄了三年的秘密在這一刻攤開在了衆人面前，有的祝福，有的難過有的大聲宣誓還要再聚，青春永不消散。
盡管只是形式上的安慰，但終究不遺憾。
我不過是一個看客卻還是有些羨慕，羨慕什麽呢？
大概是一往無前的勇氣吧，不用計較太多，就像一場黃梁夢，美好的讓人忍不住駐足回望。
窗外淅淅瀝瀝下起了一陣小雨，綿延不斷，我看着夜色翻湧了一地，慢慢濺濕了我的眼眶。連同着他的名字一次次的出現，我慢慢有了些勇氣，我只是無數人中的一員罷了，其實也沒什麽不同。
真的，沒有什麽不同，僅僅是年少的喜歡，年少的歡喜罷了。
這一刻，我有了些貪欲，我想要不留遺憾，真的。
我躊躇又忐忑不安的拿起手機翻出他的名字時反倒莫名其妙的平靜下來了，沒關系的，洛時。但是，打開頁面的時候我還是躊躇了，我一下子頭腦翻湧出無數種的結局，是一句輕描淡寫的謝謝還是問，你是誰？又或者沒有一句回複。
但是，我真的不想要沒有答案的結局，真的。
我不知道我為什麽會對一個答案而耿耿于懷，用一句謝謝來拉下整場青春的帷幕嗎？雖然有些傷感，不過，也還是算得上一句圓滿。
我到底還是忐忑的發送了一句，“在嗎？”
看着消息出現在我們從來沒有聊過一句的消息框時，我莫名其妙的有些遺憾，我甚至連小號都沒有鼓起勇氣給他送上過一次節日祝福，或者生日快樂，而大號也成了他聯系人中的背景板。我不知道他看見沒有，但是這一刻我只想将這些歲月的所有秘密化作一句輕描淡寫的畢業告白，以最普通的方式去結束這一切。
‘我喜歡你好久了’
‘真的’
就這樣吧，洛時，我感覺到自己跳動的心髒一瞬間回到了它本來的位置，帶着一絲恍惚和不真實的往四肢輸送着血液。
但是，他的回複令我始料未及。
‘喜歡我好久了關我什麽事？’
‘你不覺得你這就像道德綁架嗎？’
‘我脾氣好對你禮貌，只不過因為我有教養’
‘你不覺得你很惡心嗎？’
我的大腦空白了一瞬間，指尖的血液好像凝滞了一樣，我不知道我是懷着怎樣的心情打下對不起這三個字的，然後落荒而逃。
删除他的一瞬間我眼眶的苦澀徹徹底底抑制不住了，窗外的飄雨打在面前透明的玻璃上，再滑下留下一道淺淡的痕跡，在被下一抹雨痕覆蓋，周而複始。
我嘴角最後竟然噙起了一抹笑意，我嘗試換位思考，的确很惡心。
我看着面前的昏暗的玻璃上印出了我的臉，有些許淚痕，看上去很悲傷。
但是我只是想要這一份喜歡不留白。
沒想到我用盡青春和回憶鼓起的勇氣那麽廉價。
被随意作踐。
那一刻，我的大腦有些空白，随後就只是難過了。
洛時，你在難過什麽呢？
我不知道，只感覺心髒泛着些腫脹的痛。
我不理解，他那麽溫柔的一個人，怎麽會對我這麽殘忍。
就因為這份喜歡太另類了嗎？
我哭了一宿，告訴自己就當錯過吧，就當不值得吧。
喜歡沒有犯錯，是我犯錯了。
這個結局讓我覺得我是個笑話，仿佛我所有的惶恐和忐忑之下的秘密，都不過是別人厭惡甚至唾棄的東西。
我覺得自己很可悲卻又無可奈何。
就好像夏日的玫瑰殺死了初春的薔薇，輕描淡寫卻又慘淡萬分。
在這條不是很長的路上，我小心翼翼的走了很久，很久，盡管路盡頭沒有鮮花，沒有擁抱，也沒有大海，沒有星辰，有的只是一個平常的早晨，一場平常的清風，吹得我記憶搖曳。
仿佛，昨夜殘留的狼狽都被雨帶進了夜色，消沉在這世間，沒有來過，也未曾停留片刻。
那晚，我想了很多，關于自己，關于那段喜歡，總歸是自己的過錯，怨不得另一個人。大不了生生不見也就不會有重逢的尴尬了。
但是，我第二天還是見到他了，在我們小區外面的籃球場，那個時候他如同在校園一樣站在線外投了一個幹淨利落的三分球。
還是如同平時一樣不時有路過的人駐足，喝彩。
他仿佛一直在人群中央到哪裏都能被一眼看見。
他轉頭的一瞬間似乎看見我了，我看着他似乎有一瞬間的遲疑，我大概知道他來幹什麽了。總歸是道歉或者是掩飾，總歸是昨天開了個玩笑，開得重了點，也以為我在開玩笑讓後給彼此一個漂亮的臺階，你問我為什麽知道，大概是他也是這樣在其他表白者面前的吧，喔肯定是少數，畢竟他情商很高，以至于表了白的女生第二天還是能不帶芥蒂的更他開玩笑。
我記得有人說過，喜歡上這樣性格的人是一件痛苦的事，那個時候我不以為然，直到現在才身有同感。
但是，我只想遠離他，我不想再聽見他的聲音了，你就當我矯情吧，我也懶得要這個臺階了。我轉身離去，不打算再踏足這個地帶，我以後也不會再來這裏了，我發誓。
我以為他能看出我的決絕，但是沒想到他還是追上來了，拉住我的衣服，彎着腰喘了幾口氣，我拉了拉衣服沒有拉出來。
煩，我猜他第一句話肯定是，對不起。
“對不起，”聽聽，和我想到完全一樣。
“我以為”
我着實不想聽了，真的，以至于他還沒說完我就打斷了他，“以為我在開玩笑？”
我看着他凝滞了片刻，冷笑了一聲，趁着他愣神，終于拉出了我的衣服，我一定要回去就把它洗了，“你不會感覺到真正的抱歉的。”我盯着他漂亮的眼睛說，他似乎有些窘迫眼中帶了些閃躲，“你已經習慣了被喜歡，永遠不會體會到不被喜歡，甚至被厭惡的心情吧”
我聽着自己殘忍的說，“謝謝你我體會到了，未來也不會這樣子了，我不是向海藍，不會死纏爛打，你大可放心。”
“我不會纏着你要一個答案”
“也不會出現在你的世界裏面”
“用不着虛與委蛇”
“我一直蠻好奇的，”我壓下昨夜的難過，在我曾經想象過的場景問出最讓他難堪的問題，“你不累嗎？”
我看着他似乎還想說什麽，但是到底還是沒有開口，只是平靜的看着我的眼睛，裏面帶了些我看不懂的情緒。
我愣了愣，安慰他說，“如果你真的介意的話就當我在開玩笑吧，就當我玩了一場真心話大冒險吧。”
“不用當真。”我轉身就離開了，留他在身後，我甚至有了些說不清楚的感受，說不清是難過還是輕松，抑或是解脫。
我嘆了一口氣，身後陽光慢慢傾瀉了一地，空氣中濕潤的氣息已經消失了，這場青春總歸是匆匆的落幕了。
哪怕柏琛他後來跟我說，我們未來能把過去的遺憾一個個補齊的。
我心裏只是有些酸澀，還有些想笑，還帶着些難過或者是委屈，過去？補不齊了，過去的已經過去了，再怎麽都改變不了，遺憾早已經鑄就了，怎麽也填平不了，眼前人終是過客。
我沒有那麽廉價，也沒有那麽好哄。
我是一個很固執的人，所以字跡很難改正，第一慣性和劣根性很難糾正。
就像語文，如果選擇錯了，如果不是真的比對失誤而是理解方面，那麽即使我當下糾正了思維，也還是會在再次遇見時落入思維誤區。
所以有的東西才會記得很清楚，那是镌刻在基因裏面的東西，憑後天也很難矯正，因為下意識的選擇往往是回憶式的重現。
有的坑我會落入幾十次而不知悔改。
我會自我批評，但是記憶會偏愛我，所以記得各外短暫。
有的或許不是熟悉而是真的自己曾經經歷過，只不過忘記了。
但是這一次，我再也不會犯錯了，我再也不會回頭了。
錯過了就是錯過了，沒有那麽多理由，沒有那麽多借口，也不用耿耿于懷，也不用念念不忘，遺憾本就是生命的色彩，我接受，我為我的喜歡道歉，但不是向他，是向過去的滿懷勇氣的我，為那麽純粹的喜歡道歉。
我也不會忏禱，我只是喜歡上了一個不溫柔的人，盡管他驚豔了我的青春但是絕對沒有溫暖我，由于處于亂七八糟的因素，不管怎麽看我們都不那麽合适，但是我未曾道德綁架過他，從未。
回憶年少的歡喜，并不是懷念那個曾心心念念的他，而是那段感情的純粹，或許只是自我欺騙自我美化，才導致有些時候只是想起那段喜歡就很歡喜。
但是，現在不會了，年少的喜歡終究不是過錯，只是錯過。
畢竟那場櫻落之後，我的夢也落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