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003
阿勒克托發現,随着時間流逝,菲卡的表層理智在逐漸流失,他的人格在被貝庫塔侵蝕,有時候她甚至很難分得清和她說話的是學生菲卡還是貝庫塔,在聽到他稱呼她為老師時,阿勒克托心裏總會産生一種奇怪的感覺。
她敲下了最後一行代碼,幫菲卡把探測高次元世界的儀器基礎操縱系統寫得差不多了。阿勒克托走到窗邊,默爾索突然跳上了窗戶,看着她,她伸出手來想摸一摸這只俄羅斯藍貓,但它仍舊不怎麽領情,一副炸毛的樣子警惕着阿勒克托。女人搖搖頭,感慨這只貓說到底還是養不熟,不如直接送給快鬥得了。想必默爾索一定很樂意。
在研究方面的事情解決得差不多之後,阿勒克托給自己放了個假,也給快鬥放個假,她打算好好看看這座城市的模樣。
“阿勒克托老師要出去玩嗎?”快鬥問她。
“只是出去看看,我還沒好好看過這座城市的模樣呢。”
“你要跟我一起出去嗎?”
“不了,我和游星約好一會要決鬥。”
快鬥拒絕了阿勒克托的邀請。
“那好吧,他還是一如既往受小孩子歡迎啊。”阿勒克托說道。
然後她穿上了大衣、戴上長手套,出門去了。快鬥有些疑惑,他的家庭教師穿着高領上衣,又裹着大衣外套,戴着手套,她不熱的嗎。這時快鬥想起了在阿勒克托身上見到過的大面積刺青。他不知道那身刺青代表着什麽,奇異的紋路有時讓人覺得宛若活物。
心城的建築風格和新童實野市有着很大區別,新童實野市的建築外觀偏向于海馬公司推崇的簡潔冷硬,給人一種鋼鐵都市的感覺,心城的建築則是更喜歡用活潑的顏色粉刷牆面,整座城市看着明朗年輕,阿勒克托感慨菲卡年紀這麽大,喜歡的建築風格還是這麽有童心。
此時正時值夏季,天氣明媚,又是周末,有不少家庭來公園野餐,阿勒克托坐在了公園的長椅上,扒開了路上買的漢堡的包裝袋,剛剛加熱過的漢堡還有些燙手,她咬了一口手裏的食物。
“給我看看嘛!淩牙!”一對孩子從阿勒克托的面前跑過,小姑娘似乎在追逐前面的男孩子,兩個小家夥看上去只有五六歲,比快鬥的年紀還要小。
“這是父親給我買的卡片!他不是也給璃緒你買了一份嗎?”被稱作淩牙的男孩子像是早就知道了璃緒的打算。
這種追逐還是沒有停下來。
阿勒克托有些不明白這有什麽意義。這像是兩個孩子之間約定俗成的追逐游戲。
不過這時淩牙沒看腳下,他即将要踩到腳下的石子摔倒了。
“好了,就算是喜歡追逐,也要注意腳下安全。”
在淩牙即将踩到石子摔倒時,阿勒克托眼疾手快拎起了小家夥的後衣領,整個動作不比捏住貓的後頸皮難上多少。然後她把小家夥輕輕放下。
這對兄妹此刻才注意到阿勒克托的存在。
“她好高哦,淩牙。”小姑娘那副驚奇的模樣逗笑了阿勒克托。
但淩牙的姿态讓阿勒克托想起了自家那只養不熟的貓,一副別別扭扭的模樣,他說道:“謝謝你。”
“你們是兄妹嗎?”
“是啊,淩牙是我的兄長。”
璃緒坦率地承認道。
坦率地說,日後阿勒克托想起有關于神代兄妹的事情時,她必須得承認,即在這一刻,紅龍之子已經窺見了這對兄妹未來的命運。
他們的身上有着來自于巴利安的命運脈絡,而這種命運脈絡她同樣在貝庫塔的身上見識過。
阿勒克托已經預見到,這對孩子的靈魂注定消散在未來的一個雨夜裏。而再次蘇醒的他們,還會是原本的他們嗎?
兩個孩子的父母在呼喚他們了。
“可以知道你們兩個的名字嗎?”
“我是璃緒,他是淩牙,再見,大姐姐!”小姑娘在兄長的催促聲裏跟着一起跑開了。兩個孩子手拉着手,親密無間。奔向未知的命運。
****
“璃緒,以後不要随便告訴陌生人我們的名字。”
“可是淩牙,那個大姐姐對我們并沒有什麽惡意。”
“不合适就是不合适。”
“淩牙你好啰嗦喔。”
****
回到天城家時,阿勒克托發現菲卡請了客人。有着一頭米黃色頭發的男人戴着單片眼鏡,氣質溫文爾雅。他的身旁站着一個十一二歲的少年。
“老師你回來了啊。”
“這是你的客人?”
“我的老朋友,拜隆·阿克雷德,我打算也邀請他加入我的研究。”說到研究,菲卡的眼睛裏像是放出光來。
“你好,不動紗羅女士,真是難得一見。”
阿勒克托和拜隆禮節性地握了下手。
阿勒克托:“我記得你妻子已經懷孕幾個月了吧。”
“沒什麽辦法,她的身體狀态像是受了詛咒一樣,每況愈下,連醫生也沒什麽辦法了。”
這時的菲卡倒是多了幾分熟悉感,彷佛阿勒克托曾經的那個學生又站在了面前。
坐下來後,阿勒克托拿起了桌上泡好的咖啡喝了一口,她沒再參與進拜隆與菲卡的對話,沉入了自己的思想世界,而站在拜隆身旁的少年也保持着一種緘默狀态。
不多時,留着一頭白色長發的少年主動和阿勒克托搭話:“您好,雖然這樣搭話有些冒昧。”
“沒關系,想說什麽可以直接說。”
“聽說紗羅女士您是能源領域方面的專業學者,不知有些問題是否可以請教?”
“當然可以。”阿勒克托很愉快地答應了。“我還不知道孩子你的名字。”
“我是克裏斯托弗·阿克雷德,拜隆的長子。”
克裏斯托弗對于永轉機具體的運行模式很感興趣,雖然這并不是他主要學習的方向,但那天他和阿勒克托還是聊了很多,對于當老師這件事,阿勒克托已經做的得心應手,她就像是一個親切的長輩一樣。但就像是菲卡一樣,過于聰明的學生在與這個老師相處時都能察覺到其身上的異常之處。這是個僞裝成人類生活在人類社會裏的非人存在。
“父親,我之後可以來天城家找紗羅女士嗎?”
“克裏斯是想學習一些別的東西嗎?”
“是的,父親。”
“那就每次先和人家約好時間吧。”拜隆說道。
****
“快鬥,你在生氣嗎?”
游星走進快鬥的房間時,發現那個孩子只是躺在床上呆呆地看着天花板。他很生氣,曾經的救世主能感覺到這個孩子身上的情緒——但是為什麽?為什麽他在憤怒?
九歲的孩子懷裏抱着一個兔子玩偶。
然後對游星說道:“我能感覺到,父親變了,有什麽東西在改變着父親,我讨厭他。”這時的快鬥尚且還保有孩子氣的直截了當,坦率表達着自己的內心。
“你的父親會傷心的。”游星說道。
“他根本不關心媽媽的情況。”這番話聽起來像是在指責菲卡對于自己妻子的态度。
“要來一場決鬥嗎?”
游星這麽問他。
快鬥答應了。
兩個孩子一邊展開牌局,一邊小聲交流。
“他說要我去訓練,但是很痛,游星——他說需要我為他去狩獵卡片。從那時起我就感覺到有什麽變了。”
“而且我的身體好像也發生了某種變化。”快鬥的情緒有些低落。
兔子玩偶背後的拉鏈并沒有被打磨好,稍顯鋒利的邊緣劃傷了快鬥的手指,但在這時,奇妙的現象發生了,那個細小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緩慢愈合。游星突然意識到了一個可怕的事實。
這種現象他只在他的妻子恩多拉和女兒阿勒克托的身上見到過,唯一的區別只有傷痕愈合的速度。
“等一下,你背後好像有什麽東西。”游星打斷了快鬥接下來想要說的話。
他找了個借口去看快鬥的後頸處,不出意料,一個赤紅色的符號正老實地待在那裏。
——這小子竟然在他不注意的時候偷喝了阿勒克托的血液。
“有什麽東西嗎?”
“只是一只小飛蟲。”
“那菲卡有說狩獵卡片具體過程是怎樣的嗎?”
“取出他人的靈魂——他說光子模式正在準備開發,之後可能交給我自己來處理。”
菲卡一定在準備做什麽事情——游星意識到不能靠阿勒克托來阻止菲卡的打算了。畢竟這個女兒的狀況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阿勒克托與生俱來就缺失人類正常的情感部分,她根本不在意菲卡做的事情會造成什麽危害。這是神明的血脈所帶來的彌補。
“但我不想去那麽做,我不想傷害別人。”
“可是‘父親’說,我遲早會走上那條路。”
但就算是這種時候,快鬥也未曾流淚,他向來是個很堅強的孩子。
“快鬥,我會陪着你的,我是你的朋友。”
游星握住了這個孩子的手。
“你會救我嗎?”
“會。”
“我就在這裏。”
但很快,另一件事情的發生打亂了游星的準備。
次年,菲卡的次子降生,取名陽鬥,其妻因難産去世,但游星後來一直懷疑這個去世理由的真實性,因為陽鬥生來身上就帶着一種病症,這病症并非因為遺傳、并非因為血脈。像是被誰詛咒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