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3030年，性別比例嚴重失衡，只有極少數男性可以與女性結婚，人造子宮問世後，大部分找不到女性伴侶的男性出于傳宗接代和抵禦經濟風險的目的，開始在男性當中尋找結婚對象。一般而言，在這種婚姻關系中如果雙方不是同性戀，負責生育的一方在經濟或社會地位方面都會相對弱勢。
貝銘二十三歲，第一次跟褚雲端見面是在咖啡店，這是他第一次相親，有點兒緊張。
褚雲端三十三歲，是個小企業主，經營一家益智玩具公司，有車有房有款有顏，屬于“四有青年”。
咖啡廳裏，兩個青年相對而坐。年輕的那個皮膚白得發光，垂着眼眸，睫毛顫動，茶水似乎怎麽也潤不濕他的粉嘴唇，另一個西裝革履，肩寬體長，優越的下颌線微擡，就算是坐在那兒也能讓對方感覺到迫人的氣勢。
褚雲端調整了一下坐姿，身體微微前傾，主動挑起話題：“我聽介紹人說你剛剛大學畢業？”
貝銘嗯了一聲，趕緊放下茶杯，兩手糾結地扣在一起，比第一次求職面試時哆嗦得還厲害：“對，正在找工作。”
褚雲端自然而然問：“有方向嗎？你大學什麽專業？”
“英語。”
褚雲端說：“那應該挺好找的。”
貝銘到底年輕，很坦誠地說：“不好找，現在早餐店裏炸油條的都得本科學歷了。我最近正在準備考教資，打算找個小學應聘當英語老師，還得是編制……外的……”他越說到後來聲音越低，覺得自己這麽說話可能有點兒傻。
褚雲端反而覺得他可愛，笑了笑說：“那挺好的，不打算繼續讀個研究生什麽的？”
“這不是……要來跟你相親嗎？”貝銘忸怩地看了他一眼，“我是想繼續讀書，但我們家條件一般，将來肯定不能娶只能嫁，我爸就說趁着我現在還年輕趕緊把婚姻大事定下，省的将來歲數大了不好找。”
褚雲端聽見這話低頭啜了一口茶，說：“是你父親讓你來相親的？”
貝銘點頭，見他态度溫和，坐了一會兒不那麽局促了，實話實說道：“我畢業這麽長時間一直找不着工作，現在吃住在家裏，還不得聽話點兒嗎？我爸說我要是不來相親就把我鋪蓋扔出去。”
褚雲端失笑，說：“你挺可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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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銘沒覺得對方是在誇他，估計就是涵養好，怎麽說倆人也得把這頓飯吃完，便說：“你呢？我聽介紹人說你已經三十三了，怎麽這會兒才開始找？”
褚雲端想了想笑着說：“你們00後說話都這麽直白嗎？還是因為你對我沒興趣？”
“啊，不是不是。”貝銘有點尴尬，說，“不好意思，我沒注意，不是故意的，就是好奇，你不想說也沒關系。”他趕緊把剛剛得意忘形岔開的腿并上，兩手搭在膝蓋上，看了褚雲端一眼低下頭。
褚雲端猶豫了一會兒，斟酌着說：“因為……我不是同性戀。”
貝銘拍了一下手，說：“太好了，我也不是。”
婚禮定在三個月後，這期間兩人見面不超過八次。
貝銘躺在婚床上的時候還有點懵，婚宴上褚雲端喝多了，長手長腳像爬牆植物占了大半張床，貝銘枕着他的手臂躺在那兒，盯着天花板瞪了一會兒問：“你要肏我嗎？”
褚雲端是醉的，但沒醉得那麽徹底，勉強睜開眼，聚焦到貝銘的臉上，說：“無心，也無力。”說完，從他腦袋底下抽回自己的手臂，翻了個身又繼續睡了。
褚雲端的生身父親叫雲斌，這個生是真的生，懷孕大肚子的那種生，另一個只出精子的叫褚學文。貝銘起床時雲斌正坐在客廳裏抽煙，餐桌上放了只煙灰缸，看見貝銘出來，說：“起來了？”
貝銘趕緊嗯了一聲，說爸早上好。
雲斌也嗯了一聲，說：“我沒做飯，你大爸還沒起，你要是餓了冰箱裏有速凍餃子，或者随便做點兒什麽也行。”
貝銘哦了一聲，說：“那我熬點兒粥吧。”
雲斌說行，站起來跟他去了廚房，倚着門框說：“雲端喜歡吃稠一點兒的粥。”
貝銘又答應一聲，心裏估麽着以後這做飯的活大概率得歸他了，想了想問：“褚雲端說家裏請了鐘點工，每周來兩次，周幾來啊？”
雲斌吐出口煙，說：“那鐘點工上個星期跟我說不舒服，估計沒個十天半個月好不了，往後這倆星期都不來。”
貝銘聽見這話，沒再搭腔。他在家沒怎麽做過飯，把米洗好之後就不知道該怎麽辦了，想了想問：“爸，家裏有電飯鍋嗎？”
“有是有，別用那個，費電，現在電費齁兒貴，用天然氣煮吧，就用那兒那個大鍋，一會兒再煮幾個雞蛋，炒兩個菜就行了。”他站在那兒一邊抽煙一邊指點。
貝銘不會用燃氣竈，米裏加了兩碗水就放火上了。雲斌看見罵：“在家沒做過飯吧？雲端還跟我說你在你爸家特勤快呢，怎麽連粥都不會煮啊？你放這麽點兒水，蒸大米飯呢？”
貝銘聽他這麽說，就把火關了，想了想說：“爸，我不吃早飯了，那米放中午蒸米飯用吧。”他把鍋蓋上，也不看他公爹的臉色，撅着個嘴回卧室去了。
褚雲端已經醒了，躺在床上拿胳膊擋陽光，見他去而複返，問：“起了？”
貝銘嗯了一聲，說：“你爸讓我給你們全家做飯，不讓我用電飯鍋，說電費貴，還說這半個月鐘點工都不來了。”他盤腿坐到另外半邊床上，噘嘴瞪着褚雲端。
褚雲端看見他那表情笑了，撸了把頭發說：“我爸就這樣兒，特別煩人。”說完探身拉開床頭櫃的抽屜，從裏面取了張銀行卡出來，“我以後每個月往這卡上給你打生活費，你想吃什麽自己買。”
貝銘接過卡問：“多少錢？”
“之前說好的那個數，一個月五千，夠嗎？”褚雲端說着坐起來，把睡衣脫了，露出背部修長結實的肌肉，“不夠再跟我說，我爸那兒你幫我擔待點兒，估計過幾天他就得跟你說生孩子的事兒了，你心裏有個準備。”
貝銘一邊盯着他的後背，一邊說：“你結婚就是為了給你爸找個轉移注意力的發洩口吧？”
“差不多。”褚雲端把褲子也脫了，笑着說，“我不結婚他不讓我搬出去住，再堅持幾天，等新房那邊散散味兒咱們就搬走，你想考研就考研，想找工作就找工作。”他一邊說一邊往浴室走。
貝銘跟過去，趴在門邊上看着他：“那生孩子呢？”
褚雲端站在那兒，渾身上下就剩一條短褲了，背對着他說：“想生就生，你要是不打算離，往後估計躲不過這一遭。”
“我短期內不想生，起碼得等到我考上研究生，或者找着工作。”他扒在門邊上站着。
“不想生就先不生，我爸催你的時候你別生氣就行了。”褚雲端回頭看了他一眼，說，“我洗澡了，你把門關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