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番外2.5
番外2.5
簡抑在青丘的生活很自在,比在天界要自在得多。
俞揚是個會來事兒的,新婚第二天向父母問安過後,便領着他挨家挨戶地擺放他們的狐貍親戚。
雖然他們說好是做表面夫夫,但俞揚還是向他所有的親朋好友宣告了他們的關系。
簡抑對此無異議,只要俞揚不說漏嘴他只是個替身就行——這個面子俞揚還是會賣給天界的,身為青丘族長之子具有基本的大局觀。
不過簡抑隐隐感覺,俞揚将他介紹給親朋好友,也就是在青丘狐族內部身居要職的狐貍們,總有種讓所有狐貍都認準他的樣子,時刻監視他的意思。
畢竟大婚當天匆匆忙忙鬧鬧騰騰的,也都沒瞧個仔細他到底長什麽樣。
俞揚防備他,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簡抑不動聲色,只跟着叫了一通叔叔嬢嬢哥哥姐姐,扮演着族長公子家溫潤懂禮夫君的角色。
回到他們二人的小家前,有路過俞揚母親,也就是青丘族長府邸門前,族長叫住他倆,特地給了簡抑一支簫。
應該是份禮物,但他們敬茶過後,族長和她夫君都給過簡抑見面禮,而且這簫是族長随意遞過來的,說是找到件好玩意兒,讓簡抑沒事兒吹着玩。
“別看着我。”俞揚插話道,“專門給你的,我又不懂音律。”
簡抑只得收好,禮數周全地道了謝。
族長讓他別太拘謹,說都是自家人。
簡抑嘴上應和,心裏不甚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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準确地說,他也沒有心。
影妖是沒有心的。
簡抑會試着模仿一些情緒,但這些情緒只會存在于臉上。
他猜想俞揚和族長夫婦,還想用所謂的家人間的善意拉攏他,讓他不要做有害于青丘的小動作。
可惜影子存在的價值是聽命于主人,簡抑承不了他們這番盛情。
同樣簡抑也并不在意俞揚對他的提防,雖說有點耽誤任務進度完成。
好在他時間很多,只需小心謹慎即可。
青丘的狐貍不像他,總歸是有心的,有心就有破綻,總有一天,他會成為這個破綻。
不過……簡抑對上俞揚探過來的視線,那雙海藍色的眼眸深不見底。
他沒把握讓俞揚這只狐貍露出破綻。
最初遇見時,俞揚還刺傷了他的脖頸。
想一想,空洞的心髒的位置吹過一陣冷風,簡抑打了個顫。
忽地聽俞揚說:“正好午後無事可做,你要不要試試這支簫?”
“我沒說我精通音律。”簡抑蹙眉推辭。
俞揚勾了嘴角:“可是濯殿下精通,你也應該精通吧?”
簡抑明白過來,什麽都瞞不過這狡猾的狐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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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抑草草地吹了曲《夢浮舟》,沒吹完,狐貍便蜷在安樂椅上睡着了。他尋思着這曲子叫《夢浮舟》,又不是真讓狐貍做夢的意思。
他們正在開滿紫花的架子下邊,狐貍占了一把搖搖椅,他占了另一把,只需把簫管放下,向後躺倒,滿眼都是紫花清淡溫柔的芬芳。
簡抑有點不适應,胡亂撐了兩下扶手,吱呀吱呀,鬧出了動靜讓旁邊的狐貍睜開半只眼。
“啊呼,”俞揚打了個哈欠,“抱歉,你吹完了嗎?”
“我現在相信你确實不通音律了。”簡抑冷淡地回答。
俞揚也不惱,只是眯眼笑:“你精通就行。”
他似乎轉身又要睡着,簡抑叫住他,問他那架子上的紫花是什麽花。
“藤蘿啊。”俞揚嘟嘟囔囔地答,“我出生那會兒,我爹種在這兒的。”
“有什麽寓意嗎?”簡抑多問了一句。
“沒什麽寓意。”俞揚徹底合上眼,搖椅吱吱嘎嘎,“就是好看。”
這話聽起來,是這狐貍的風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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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揚對一切與禮樂有關的事物都不太感興趣,甚至包括游戲性很強的下棋。
所以他跟精通這一切的簡抑沒什麽共同語言。
奈何為防止簡抑搞小動作,就算再沒有共同語言,俞揚還是會時刻守着他,包括晚上睡覺。
睡一間房,一張床。
只是不蓋一張被。
可算給他留了點兒不大的私人空間。
“你眼睛的顏色,其實和濯不一樣吧。”睡覺之前,俞揚似不經意地沒話找話。
在簡抑看來,他又是在套話。
“放心,我不會讓其他人發現不一樣的。”簡抑說。
“哦。”俞揚笑了,“影替的自我修養。”
簡抑确定這是嘲笑,他也不介意,拉了拉自己這邊的被子,背過身去睡着了。
某種意義上,他們相處得很和諧,從來都不冷不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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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揚單方面給簡抑改了名字。
只有他一只狐貍叫簡抑為簡抑,原因是單字名喊不太出口。
簡抑怼他說那是因為你們青丘愛取雙字名。
不過簡抑也沒有很反感就是。
而且族長夫婦還幫他出頭,訓斥俞揚別老是給人取外號。
最後還是簡抑出面圓場,說他也無所謂被叫什麽名字。
過分的好脾氣使他在族長夫婦面前的印象更好了些。
他就說,有心的總是會先一步服軟示好。
俞揚應當也有心,只不過這狐貍的心,不知長在哪個地方。
“唉呀,你看看,我娘我爹都把你當親兒子了。”
狐貍裝模作樣地嘆息,實則眼底晃着笑意。
簡抑拿不準他的意思,只道:“你要不喜歡,我可以跟族長他們言明。”
俞揚的手落在他肩膀,“有時候你說話真的很不解風趣呢。”
簡抑拍掉了他的手,更不解風趣了。
*
日子不鹹不淡地過去,簡抑并沒有忘記他身上的任務,但定時的彙報裏只有一句:尚未查明。
俞揚總是跟他形影不離,他沒有機會去探查任務指定的地點。
好在天界那頭沒說什麽。
估計也是知道這些個任務不太好完成,換濯那個草包來,得死千八百次——這裏借用一下俞揚的話,在損人方面,他言辭犀利而精妙。
偶爾,俞揚會跟簡抑比劃比劃,按照他的話說,是為重溫初相識的情景。
簡抑不明白這有什麽好重溫的,不過他抓住機會,用劍尖輕掃過俞揚脖頸,勉強算是報了初見時的一劍之仇。
而且應該沒讓俞揚發現。
他做得那麽隐秘穩妥。
就像每次捱到半夜未睡,試圖起身完成任務,但腰被狐貍尾巴纏得死緊,根本下床不得,簡抑總是隐秘穩妥地觀察狐貍熟睡的側顏。
睡相很乖很安寧,從簡抑這個角度看,總以為他會像魚一樣咕嘟咕嘟吐泡泡。
除了尾巴,這條尾巴彰顯着他并不是一條無害的魚,而是伺機而動的千年狐貍精。
雖說是千年狐貍精,但俞揚還是比簡抑年紀小,小兩個月吧。
濯百歲生辰後的兩個月,青丘傳來喜訊,說族長喜得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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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揚身上散發着草木的清香,這是他們青丘術法的特色。
而在這靜谧的只有枕側人安穩呼吸的夜裏,草木的氣息便愈發濃郁清幽,饒是沒有心的簡抑,也能感受到胸口空洞的地方被清涼的微風安撫。
他那時沒由來地想,要是如此這般,偷懶睡上千百年都沒問題。
他和狐貍都是長壽的生靈,千百年于他們而言不過彈指一揮間。
雖然他不是個很懂風趣的伴侶,但只是睡覺而已,睡覺不用溝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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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年,五十年也行。
而且這五十年他又沒有任務在身了。
簡抑尋思着,連帶看鎖妖塔內的黑霧都順眼了不少。
他着實太沒心沒肺,不管五十年後回到青丘的俞揚作何感想——他那時候投胎了,依舊是替濯歷劫。
為了歷劫的順利,天界不會讓俞揚找他麻煩的。
而現在,簡抑多少有了點兒在凡間沾染的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念頭,頹廢放任,管他酒醒之後是何光景。
“我讓你五步好了。”簡抑嘆息。
他也終于想明白過來,跟臭棋簍子下棋,關鍵還是讓臭棋簍子贏一兩次才有意思。
但這會兒俞揚來勁了,非說不用讓不用讓,自個兒支着下巴冥思苦想,然後又想出一步臭棋。
簡抑有點後悔當初教會他下五子棋。
也有點慶幸,還好當初沒教他下圍棋。
爬起來,鏟土。
別的cp,睡覺有多種豐富含義。
他們倆,睡覺只是睡覺,都不蓋一張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