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林蔭大道
林蔭大道
左篆在Q.Q換成她的,不上線不知道,新消息如同轟炸一般,卡了她好幾秒。
新朋友那裏,找到她賬號還發了申請的已經999+了,左篆動動手指翻了翻,最新的幾頁都是安慰她的,還有向她道歉的,內容在好友申請欄裏,最底下則是深淵——網絡邪惡力量彙聚的深淵。
直面這些污言穢語和謾罵、問候全家的申請內容,是需要強大心髒的。
她只看到了一兩條,就迅速退了出來,左篆沒有這樣強大的心髒,但是她有支持她的老師和同學,還有迎着風浪為她發聲的朋友。
還有剛從深淵走向人間,卻為了她潇灑轉身,勇敢地朝深淵豎中指的小英雄同桌。
左篆點開了姜流年的頭像:老婆,你在立德高中有認識的人嗎?
[老婆]:你怎麽樣!!你居然能玩手機?老師給你的嗎?
左篆:我這事準備搞定了,就等最後的結果,你那視頻我看了,真痛快啊,謝啦。
[老婆]:這就痛快了?我恨不得打車到你們學校給她兩拳。
左篆:好了好了,不生氣了。你先告訴我,你有認識立德高中的人嗎?
[老婆]:我鄰居就是立德高中的,你要問什麽我幫你問。
左篆眼前一亮,太好了,她打字:問問現在立德高中現在內部什麽情況,關于我同桌遭受校園暴力這件事,他們對內有沒有提到?
過了一會兒,姜流年發來幾張截圖——她那個在立德高中念書的鄰居。
[隔壁]:我剛轉學,不了解。
[隔壁]:班主任倒是提了,沒把晏家的事放在眼裏,說小事拿錢就能擺平。
[隔壁]:鄙人拙見,他在嘴硬,這兩年桂區在重審民辦學校許可證,立德資金有問題,校董會有問題,正在關校的邊緣橫跳,他們敢花錢捂嘴,看來輿論影響也不小。
[隔壁]:我怎麽知道?下個月告訴你。
姜流年接着說:這個bking,神叨叨的,我不太聽得懂。
***
宴鴻嘉第二節課快結束時回到了教室,他掀開了桌板,又合上,小聲問坐在座位上發呆的左篆:“手機在你那?”
“嗯。”左篆輕答,并小幅度地點了頭。
宴鴻嘉沒管她要,左篆也沒給,她瞥一眼正在給陳辰講題的英語老師,微微俯下身,遮掩着撇過臉,和宴鴻嘉說小話:“老師和你說了什麽?立德高中的事?”
“差不多吧,”宴鴻嘉學她的動作,還留了半只眼睛給講臺,“立德花錢把朕讓發的那些信息删了。”
左篆暗暗咬牙:“那怎麽辦?一條都沒了,錢都白花了?怎麽辦啊?”
也不知道少了網絡輿論,立德會不會裝死躲過這一劫。
“……同桌,”宴鴻嘉目光閃爍,“你是不是上網看了?”
左篆不耐煩擡手催促:“說你。”
前路受阻,誰知宴鴻嘉安神定心:“删了就說明,他們很在乎輿論,輿論的力量,再有錢也會懼怕。”
下課了,老師從他們面前走過,離開了教室。
四周又吵鬧起來。
宴鴻嘉挪了凳子,靠過去一點,線條漂亮的手臂撐在凳子兩側,稍稍垂下頭:“立德的資金和法人都有問題,砸這筆錢,審批流程中斷,資金會重查一遍,保不準有新漏洞;不砸這筆錢,他們有可能撐不過輿論壓力,審批中斷,從頭徹查。棄車保帥局,就看立德眼中,哪邊是車,哪邊是帥。”
聽完後,左篆有一陣眩暈,仿佛在看一出權謀,或者懸疑劇,她把手機遞過去:“你看看吧,這是立德高中的人說的。”
宴鴻嘉看向手機屏幕:“這個老婆,就是你那個燒烤打視頻的朋友?”
左篆拍桌:“你能不能看重點?”
“哦好。”宴鴻嘉連忙掃一眼聊天截圖,“看來他們遇到的問題,比朕想象中還要嚴重。”
左篆擔心道:“這種東西,我以為花錢就能搞定?”
宴鴻嘉搖搖頭,笑道:“以前可以,現在時代變了,掃黑除惡打擊腐敗,專案組也要沖業績。”
最後,左篆看他向自己伸手,拍上自己的肩膀:“同桌,你且看着吧,立德前後都是死路。”
“唉——”一聲幽幽長嘆,從地面傳來。
左篆吓了一跳,低頭一看,腳邊蹲了個喬霓:“……幹什麽你!?”
他們聊得投入,不知道周圍都是黑聽的。
孟古青還沒聽過瘾:“還有嗎?再多說兩句?”
黢黑的窗外,武老師的目光落到桌面上的黑色手機:“這是誰的手機?”
最怕~空氣突然安靜。
“他的。”左篆快速一指,宴鴻嘉默默把手機往左篆桌面推的動作停住。
所有人:……
武老師沒有沒收宴鴻嘉的新手機,但是順走了孟古青的,最後道明來意:“警察來了,需要你們兩個人的手機數據,過來拿一下。”
左篆和宴鴻嘉走後,孟古青哭了,陳辰笑了:“哈哈哈哈!我的手機保住了!”
問就是孟古青上網看到的,其餘人都沒有藏手機——哦,還有雪中送炭的及時雨宴公明,他也有一部手機在教室。
***
辦公室裏,兩部手機擺在桌面。
來的警察有兩個,一個小哥哥,一個小姐姐。
把兩部手機開機後,小哥哥說:“來一下指紋。”
解鎖後,兩部手機都因為消息太多,卡了。
兩個警察都把手機拿過去,不給他們看。
小哥哥拿的是左篆的,左篆的手機只卡了幾秒,他問:“有沒有下載國家反詐APP?”
左篆:“下了。”
宴鴻嘉搖頭:“沒有。”
小姐姐手裏拿的是宴鴻嘉的手機,卡頓的時間比左篆的還久一點,宴鴻嘉想看,被小姐姐遮住:“先別看哈小同學,內容有些血腥。”
左篆驚了:“為什麽宴鴻嘉的手機也有?”
“先把國家反詐中心APP下載了,”小姐姐讓出手機給宴鴻嘉操作後,答到,“因為立德高中那邊對他的手機進行了高強度的轟炸和恐吓,我們這次來是處理電信轟炸案件的。”
小哥哥松了口氣:“還好你們的手機是老師保管,手機我們要先帶走,後天送回來。”
左篆的手機是網上人肉小戰士沖的,宴鴻嘉的手機是立德高中花錢炸的,也算是難兄難弟了。
這時候,武老師接到了一個電話:“喂?诶!左篆的家長嗎?你們現在到學校了?!好的好的,我就在辦公室!”
警察走後,武老師對左篆說:“你在辦公室等等吧?”
“好。”左篆留了下來,宴鴻嘉也沒走。
撞上左篆的質疑的目光,宴鴻嘉扇扇校服短袖:“我看看。”
武老師笑了:“想看就看吧,本來也有你的事。”
左篆的媽媽,還有吊着胳膊的爸爸都來了。
“武老師,”左篆的媽媽有些疲憊,看到左篆好端端地站在門口,“沒事吧寶寶?”
左篆下意識地擡手示意,拒絕這個稱呼:“沒事……爸,你手怎麽了?”
爸爸還穿着藍色短袖,上面印了解放消防的字樣:“小事,你這兩天還行嗎寶寶?”
“……”左篆絕望了,她好後悔沒有把同桌趕回去,看見宴鴻嘉眼裏一閃而過後隐藏起來的戲谑,簡直羞恥心爆炸,“沒事。”
武老師又接了一個電話,從辦公室外面回來:“直接去政教處吧?剛好,王琳的家長也來了,主任的意思是,和王琳的那個網友的家長通話,争取和解條件。”
左篆的爸媽隐忍着怒意:“好的,麻煩學校了。”
“應該的。”
武老師和左篆的爸媽先出了辦公室,左篆肯定要跟着去政教處的,她推了推憋笑的宴鴻嘉:“滾吧。”
年級主任已經在和電話那頭談了許久,王琳坐在政教處裏,一直低着頭,十分憔悴。
“主任。”左篆來了,知道王琳坐在那裏,微微側身,連餘光也不給她。
王琳的媽媽坐在122班的班主任身邊,看見左篆一家人進來,趕緊起身,連連道歉。
“沒什麽好道歉的,”左篆的媽媽聲音驟然淩厲起來,“該怎麽處罰學校就怎麽處罰,我們不要求從重處理,也希望校方不要從寬處理。”
王琳的媽媽白了臉,噤若寒蟬。
主任嘆了口氣:“我們會公正處理的,請家長放心。”
接着他們和外省的那個挂人少女的家長對話,對方一直在道歉,道完歉說:“我的女兒今年中考,她這今天也吃了教訓,現在知道錯了,孩子還小不懂事——”
“不懂事就先別參加中考了,懂事了再複讀。”對方被噎住了,一直在哭,在賣慘,相比起來,左篆的媽媽冷靜得就像在工作,口條也十分清晰,“我的女兒也還是未成年,誰比誰高貴?第一點、我要你的女兒在線上和線下,公開檢讨自己的網暴行為,我要她在她學校的全體師生面前,把她對我女兒說過的話重複一遍。第二點、我要她全社交環境公開向我的女兒道歉,把道歉信挂一個月。如果期間删除,請賠償我們的精神損失費……”
訴求林林總總有五六條,而且都是事關對方的三次元社交圈子。
随後,對面傳來一個少女崩潰的尖叫,和痛苦不成調的“對不起”。
左篆坐在椅子上,喝着122班班主任給她倒的熱水,聆聽她的家長和老師為她争取權益的談判。
對面扛不住,低頭同意,左篆沒忍住開口提醒了武老師一句:“武姐,宴鴻嘉被立德高中校方報複的事,也是因為他們才會發生的。”
“對,這裏面還涉嫌到我們班的另一個同學,剛才警方還來學校取證了,宴鴻嘉同學的手機遭到高強度恐吓血腥短信的轟炸……”武老師提到了警方,對面又害怕了一分。
談到最後,時間很晚了。
“十點,左篆,你先回去吧,談判都穩了的。”武老師說。
左篆起身:“那我走了,謝謝老師,謝謝主任,爸媽,我先回去了。”
爸爸媽媽憐愛地看着寶貝女兒:“早點回去吧。”
左篆離開後,王琳的媽媽再次請求:“我們家王琳……”
“她自己也承認了,她是故意的。”這次,左篆的爸爸連話都不讓她說,“我是消防員,今晚有個高中生抑郁要跳樓,原因是遭受到長達兩年的網絡暴力。”
政教處裏,安靜得落針可聞。
爸爸說:“我無法想象我的女兒,将近十七年,身心健康,茁壯成長,會因為交友不慎!一步步落到我救的那個小孩的地步,這種事沒有一個家長可以原諒,除非不愛孩子。”
王琳的媽媽哭了:“左篆的心态很好!她也沒有抑郁,我的女兒這兩天都沒睡好覺——”
武老師黑着臉說:“立德高中,一個擁有雄厚財力的組織,一個這樣的集體都會畏懼輿論,花錢删掉網上對自己不利的言論。更何況是一個高中生?王琳家長,如果你還是抱着這樣的觀念來教育自己的女兒,她将來只會獲得一張又一張的處分單,說不定還會成為下一個背刺好朋友的劉鑫!”
“媽!”王琳趕緊起身,低頭哭訴,“我錯了……我不奢求原諒,真的我知道錯了,我接受處分,也會轉學,對不起大家……”
教室裏還有很多人,舍友也都在等她的消息,見到左篆一進來,就問:“怎麽樣?”
“皇上說,今晚三方談判了!”
左篆坐回座位上:“王琳明天在課間操集隊時,公開向我道歉、做自我檢讨,給予警告,不過她要轉學了。”
其他同學歡呼:“蕪——湖——”
誰要和兩面三刀的小人,在一個學校念書啊!轉學好,帶着處分轉學也很棒棒。
“對面是初三的女生,以前在網上為別人伸張正義過,而且還成功了,王琳知道她會幫忙鬧大,所以把她當槍使。”左篆轉頭,看着靠在牆上的宴鴻嘉,“還有你。”
宴鴻嘉熱得要死,正用作業本扇涼,歪頭挑眉:“?”
左篆笑道:“你也連帶被罵了,當然要對你道歉!”
“哦。”宴鴻嘉的心情十分美麗。
安以遙:“好晚了,我們回宿舍吧。”
“走吧……結果已經出來了,終于可以踏實的睡個覺了。”
“真特麽晦氣。”
夜幕中,123班的燈熄滅了,高二樓一片黑暗。
一群正當年華的少年,結伴走在林蔭主路上,小聲地談笑。
宴鴻嘉又想起了辦公室裏的趣事,走到左篆右邊,看一眼身邊的同學們,低頭湊到左篆耳邊,輕輕逗她:“寶寶。”
猝不及防,左篆被喊懵了,整個人都燒紅,火焰山的那種溫度。
“我去!”安以遙搓着手臂上的雞皮疙瘩,從他們兩個人身邊三步大後撤,“皇上,你不會以為自己說得很小聲吧?”
張銳允吓出尖叫雞的聲調:“真的……真他嗎肉麻。”
宴鴻嘉這才發現了歧義,趕緊開口解釋:“不是,這個是班長的小——”
“哎——”左篆一個胳膊肘,不讓他繼續說。
這個比是要把她小名公之于衆啊?
她連夜搬火星上住得了。
“不行啊,朕的一世英名,”他還要說,左篆上來就是一拳,他也不躲,就是要說,難得的着急道,“那你這也不讓解釋,那又有誤會……怎麽,你也要棄車保帥啊同桌?”
左篆擺了,仰望頭頂钴藍夜色和斑黑樹影:“我真是日了狗了。”
“你們什麽情況啊?!兄弟?皇上?”
“寶寶……我說,你怎麽不幹脆喊梓潼呢?父皇,你要立後早說啊,麻了。我整個人都麻了。”喬霓臉上皺起來的褶子,要趕上食堂湯包的褶子數了。
一群人七嘴八舌地,已經聊到下個月家長會是不是等于見家長的內容。
“同桌!你快解釋啊!!”宴鴻嘉快羞死了,他還在等命令呢,他感覺自己現在不是大周的皇帝了,他是急急國王。
然而,左篆還在權衡:到底哪種社死能讓人更體面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