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蛇羹
枭雄
皇城,鎮北侯府。
自下毒一案伊始,陶戊戌派衙役圍禁侯府以來,鐘勉一直沒有出現。
直到老夫人以死相逼,白绫都挂在梁上方才看到自己長子。
一身戎裝的鐘勉才入新津院,老夫人便劈頭蓋臉一通罵。
各種難聽言辭,連後悔生下你這個逆子的話,都罵的毫無壓力。
鐘勉靜默而立,面無表情。
旁側,桂嬷嬷見老夫人咳嗽,當下過去輕拍,“侯爺就給老夫人認個錯,瞧給老夫人氣的……”
“你閉嘴!”突兀的冷斥聲帶着渾厚氣勢陡然響起。
莫說桂嬷嬷,老夫人都給吓了一跳。
記憶裏自己這個兒子從來沒敢這麽大聲跟自己說過話。
雖說這會兒鐘勉怒斥的是桂嬷嬷,可桂嬷嬷是自己身邊伺候的人,他這是吼誰呢?
“幹什麽,罵你不高興了?”老夫人下意識壓低聲音,臉色依舊十分難看。
鐘勉漠然看向自己的母親,“兒子不知為何被罵。”
“你不知道?侯府裏發生這麽大的事,衙門的人在外面圍了四五日你會不知道?”老夫人一股火上來捶胸頓足,氣吼吼的樣子十分吓人。
也十分的涼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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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戊戌正常辦案,有何不妥?”鐘勉面容平靜,冷聲抿唇。
“我呸!他一個小小刑部尚書辦案辦到鎮北侯府頭上了?是誰給他的權力讓他禁老身的足?他憑什麽!”老夫人坐在桌邊,怒極時狠敲桌面,桌上茶具被震的叮當作響。
“是當朝皇太後授意,當朝太子下旨徹查一山中毒一案,陶戊戌乃奉旨查辦。”鐘勉字字冰冷,面容如霜。
老夫人一聽炸毛了,“你……你這是什麽态度?再說,他奉旨查辦那就去查好了,禁足老身做什麽?”
“因為母親跟鐘知夏皆有嫌疑。”鐘勉最不想面對的就是這個。
如果不是親眼看到自己兒子在擂臺上承受的巨大痛苦,不是親身感受到甄太後跟齊帝師以及平南侯的付出,鐘勉或許會在陶戊戌幽禁鎮北侯府時出面。
可現在,他有什麽理由包庇兇手?
他的兒子,差點死在擂臺上!
“豈有此理!老身跟那醜廢物……”
“他叫鐘一山,是我鐘勉嫡子!母親如果不記得一山的名字,便與下人一起稱他一聲二公子!”鐘勉平生最悔恨之事,便是忽略自己兒子十幾年。
從現在開始,他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他的兒子,一句不中聽的話他都不願意聽到!
只是不知這份遲到的親情,是不是能換回兒子諒解……
老夫人震驚,她乖巧了四十幾年的兒子,被帶壞了!
被那個醜廢物給帶壞了啊!
“你……你這樣跟我說話?你眼裏到底還有沒有我這個母親!”震怒之下的老夫人,心裏卻隐隐有一絲不安。
“母親眼裏,又可曾有我這個兒子?”鐘勉從來都知道母親偏愛誰,他不在乎不代表他心裏不清楚。
老夫人被鐘勉問的語塞,她的心裏,只有一個兒子,
“咳……總之鐘一山中毒一案與老身無關,與知夏也沒關系,多半是範漣漪幹的,這事兒你去跟陶戊戌解釋。”老夫人緩和語氣,刻意壓低了聲音。
“此事兒子不會插手,陶戊戌查到誰,便是誰。”鐘勉早知母親之意,此番回來便是表明态度跟立場。
老夫人一聽慌了,“你!你這是懷疑老身跟知夏害鐘一山?”
“清者自清,母親不必這樣激動。”鐘勉無意糾纏,“軍營有事,兒子告退。”
沒等老夫人開口,鐘勉已然轉身。
老夫人急的起身,由着桂嬷嬷攙扶向前幾步,“你走……你走了就別回來!”
鐘勉不為所動,身影已然消失在新津院。
透過窗棂,老夫人呆呆望着尚有些搖晃的門板,心裏忽然一空。
莫名的,她覺得自己失去了什麽……
武盟期間,皇宮裏異常平靜。
唯一可以稱得上事兒的,便是禦醫院裏那些紮堆兒的名醫在費适引領下,分三批去了龍乾宮。
結果猶未可知。
白衣殿內,秋盈将早膳端過來,小心翼翼擱到桌邊。
“試練賽第幾日了?”穆如玉于桌前舀起湯匙,淡聲開口。
秋盈想了想,“最後一日,酉時前出來者算贏。”
穆如玉舀着湯匙的手微頓,複起道,“看來甄太後晚些時候又該離宮了。”
“也不知道這次誰能先出來,該不會還是鐘一山吧?”秋盈伺候在側,呶呶嘴。
“不是他還能是誰。”穆如玉舀了匙參粥擱進嘴裏,入口滑膩,十分香甜。
秋盈皺眉,“鐘一山真那麽有本事?”
“鐘一山本事是有,可五國新生裏有本事的豈止他一個。”穆如玉擱下湯匙,“這裏面有多少貓膩,還很難說。”
“如果鐘一山能出來,大周必勝……那他就入朝了!”
在秋盈看來,這是很不好的事。
穆如玉又喝了口參粥,之後擱下湯匙撿起身側錦帕,抹過唇角,“秋盈你說,鐘一山跟穆挽風有幾分相似?”
“男女有別,不過性格倒是很像,都自以為是。”秋盈看了眼廳門,刻意壓低聲音。
即便奸妃一案過去大半年,‘穆挽風’三個字依舊是禁忌。
“自以為是……那是他們真有自以為是的本事。”
穆如玉起身走向貴妃椅,“不管是穆挽風還是鐘一山,他們的野心真是藏也藏不住,當年穆挽風如果不是愛慘了朱裴麒,如何會輕易交出兵權,她把自己底牌全都亮在朱裴麒面前,才會輸的那樣徹底……”
“娘娘……”秋盈有些不懂自家主子為何有這樣的感慨。
“朱裴麒為什麽容不下穆挽風?因為他喜歡征服,喜歡淩駕在任何人之上,他想看到所有人對他俯首稱臣,偏偏,他在穆挽風身上感覺不到臣服。”
“這跟鐘一山有什麽關系?”秋盈不解。
“穆挽風為人賢妻時,那般愛朱裴麒尚且做不到低頭,鐘一山是執棋的虎狼,又有什麽理由甘心被朱裴麒駕馭?而且你別忘了,鐘一山到底是鐘勉的兒子,鐘勉在朝中立場從未變過,他朝鐘一山入朝,可有好戲看了。”
秋盈恍然,“鐘一山會與太子為敵?”
“至少不會是友……”
穆如玉忽然有些期待,期待鐘一山入朝的那一日……
試練場內,鐘一山等七人離開樟樹密林後,以最快速度朝終點進發。
沿途遇到幾處陷阱,幸而有驚無險。
與此同時,整片山林不時有白煙升起,就煙霧方位來看,五國新生已有聚攏之勢,應該很快就能遇到。
眼前是一座矮峰,峰頂雲霧缭繞,整片山林好似被一層白紗籠罩。
近處,草葉上的露水在陽光的映襯下散出晶瑩光亮。
倏然,一蓬白色煙霧自林間升起。
“看來我們不是第一個到的。”矮峰前,頓星雲淡聲開口。
鐘一山轉身,鄭重看向眼前六人,“翻過這座矮峰便是武院後山,我再重申一遍,我們七人不管是誰有機會最先沖出去,都不要回頭。”
無人反駁,因為哪怕只有一個人能最先沖到終點,代表的卻是他們全部。
“入山。”鐘一山轉身,邁進矮峰。
林間雜草被突如其來的疾步打破寧靜,無數露滴濺落,濕意更重。
山林內植被繁茂,輕柔陽光灑落在葉子上,留下斑駁樹影。
鐘一山等人已然在林間疾行差不多一柱香的時間,并無阻礙。
忽地!
鐘一山陡然止步。
視線之內,一片落葉自他前方數丈的枝幹上,緩緩飄落。
因為魚玄經的緣故,鐘一山的感知力要強于在場任何一個人。
包括隐匿在暗處之人。
“不求已勝,只求衛贏,一山實在不理解楚王此間用意,我倒不知自南平一役之後,衛、楚兩國的關系已經這樣好了?”鐘一山眸色如冰,肅聲開口。
頃刻,鄭默現身。
“這只是一場比試,鐘二公子把它上升到國之高度就嚴重了。”鄭默現身之後,楚國餘下五名新生先後閃出。
“衛、楚結盟,你既在這兒堵截,說明武超已入山林,且在前面。”鐘一山開口之際,亮槍。
鄭默沒有反駁,微擡下颚,“确切說,已經過去半柱香的時間。”
鐘一山目色陡寒,“動手!”
就在拜月槍揮起剎那,一道黑色光閃帶着狂暴戾氣擦肩而過!
鄭默眼中驟寒,舉敗王劍奮力格擋。
當的一聲暴響!
火花迸濺,黑色小劍盤旋而歸,落在言奚升手裏。
意外突起,鄭默冷眼看向迎面走來的灰衣男子,“你幹什麽!”
“你與武超聯手夾擊,致韓|國新生腹背受敵險全軍覆沒,我想幹什麽你不知道嗎。”
沒給鄭默開口的機會,言奚升行至鐘一山身邊,“這裏交給我,你們先走。”
鐘一山微愕,卻未矯情,“多謝。”
眼見鐘一山等七人自身邊經過,鄭默眼底恨意滋生,“言奚升,我看你怎麽回楚國!列陣。”
鄭默音落之際,五位新生皆持利器沖向言奚升,他卻後退。
此刻,正午時。
距離規定時間越來越近,他必須要為武超争取時間。
鄭默心知五位新生不敵,而他也只是想用陣法拖住言奚升。
陣法詭異,言奚升直接被五位新生圍在中間。
雖為楚國人,言奚升卻十分不齒鄭默,以及眼前楚國新生在試練場的作法。
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
或許此戰結束,他不會再有回楚國的機會。
但好在,他不後悔。
面對眼前幻象橫生的陣法,言奚升緩慢舉起灰色大劍。
一股寂滅且強大的劍意,随即斬出……
林中,鐘一山等人疾馳行進,耳畔風聲呼嘯,腳下落葉被碾碎的聲音越來越輕。
速度,愈快!
對于武者,一柱香的時間意味着什麽,他們再清楚不過。
如無阻礙 ,武超注定會比他們先離開試練場。
可是為什麽?
他們已經很快!
倏然,一陣沙沙聲突然響起。
鐘一山等人再次停下腳步。
對面,鄭默的巨蟒擋住了去路……
對于這條巨蟒,七人都不陌生。
是以七人都看到了巨蟒的變化。
原本周身繞滿青白花紋的巨蟒,竟然變成了銀白色。
确切說,是披上了銀白戰甲。
“鄭默怎麽做到的?”沈藍月驚訝開口。
不止沈藍月,鐘一山也有這樣的疑問。
鄭默到底是花了多少心思跟精力乃至時間,竟然給眼前巨蟒做了這樣一件天衣無縫的戰衣!
那一片片銀白色的鱗片與巨蟒本身的鱗片驚人吻合。
陽光照射下,眼前巨蟒銀光熠熠,閃瞎人眼。
此刻,那巨蟒正吐着血紅信子,墨綠蛇眼幽幽盯着衆人,寒意森森。
就在鐘一山猶豫之際,嬰狐抱着六根手指粗的細管走到最前面,每人分發一個,“這是投放暗號的磷煙,紅色的,我若勝了便把它拉開,你們自然能看到,我若敗了就拉大褲衩給的那個。”
“我留下幫你!”段定最後拿到細筒,正色道。
嬰狐呵呵了,“你他娘還怕本大爺死在它嘴裏?”
不及段定開口,嬰狐轉身看向鐘一山,“這裏交給我,你們先走,順利的話且等出去我請你們吃蛇肉!”
鐘一山目色堅定看向嬰狐,“小心。”
“放心!”嬰狐狠狠點頭。
“走!”即便不能确定嬰狐是不是真能對付巨蟒,鐘一山卻未回頭。
一路走來多少兇險,他們為的什麽!
無論如何他都要争一争。
為自己,為跟在他身邊的每一個人……
鐘一山一行人剛動,巨蟒猛然游竄,張開血盆大口!
幾乎同時,嬰狐低喝。
狼唳劍出……
急掠的劍影帶着龐大氣浪直奔蛇頭!
巨蟒似有靈性般游移躲避。
這個空當,鐘一山等人已然向前。
‘啾……’
一聲鷹嘯!
小叉叉疾速俯沖,勇猛無畏!
然在鷹爪叩住巨蟒蛇頭的剎那,小叉叉忽的松開發出凄厲哀鳴,爪上已現血痕!
那些銀色鱗片太過鋒利,如果不是小叉叉及時松開,爪子必是廢了。
那一剎那,嬰狐怒極。
“該死……”
嬰狐再不猶豫,縱身躍起時握住狼唳劍,朝着巨蟒狂嘯斬出。
頃刻間,無數刀鋒帶起淩厲殺意劈向巨蟒。
然爾即便是兵器譜上前十第五的狼唳劍,亦無法割裂那些銀片,給巨蟒造成實質性傷害。
巨蟒吃痛,愈漸瘋狂。
游移的蛇身挺起時猶如蛟龍,地面與銀片瘋狂摩擦發出陣陣細碎裂響。
嬰狐被巨蟒狂追,邊退邊砍,片刻不息!
倏然!
巨蟒突然擺起蛇尾,狠狠甩向嬰狐胸口。
‘噗……’
嬰狐避閃不及,胸口硬生被蛇尾掃過,狂速倒飛撞向樹幹,急落時噴出一口血箭!
‘嗷……’
一聲凄厲嘯鳴!
小叉叉根本不顧仍在流血的鷹爪,再度俯沖。
“你個蠢鳥!”嬰狐知小叉叉這是要玩命,登時搥劍再起,沖向巨蟒!
劍氣驟掀,全身被銀甲包裹的巨蟒根本沒有死穴,嬰狐也只是想改變巨蟒位置以免小叉叉遭殃。
萬不想,陰差陽錯。
小叉叉鷹爪正中巨蟒左眼!
巨蟒吃痛,瘋狂扭動蛇身。
眼見蛇尾急速掠起就要掃到小叉叉剎那,嬰狐猛然躍起,把小叉叉護在胸口瞬間後背又被蛇尾掃過!
卧槽!
好疼!
嬰狐落地剎那,小叉叉自他懷裏彈飛,摔到不遠位置。
來不及感受一下那種錐心之痛,嬰狐朝前匍匐拽回小叉叉,“死沒死!”
小叉叉一對綠豆眼在眼眶裏轉了數圈兒,定住。
沒死。
就在這時,嬰狐分明聽到身後傳來‘咔嚓’聲響。
眼見巨蟒朝自己這邊橫沖直撞,許多細小樹幹皆被其撞倒,嬰狐立時帶起小叉叉飛身躍起。
不能再強攻了!
再強攻下去他跟小叉叉都得給巨蟒添菜!
也就是這一刻,嬰狐才發現蟒蛇左眼竟然受傷了?
也就是說那對墨綠墨綠的眼珠子,是它弱處!
“小叉叉你等着,本大爺出去之後給你造一件黃金铠甲!”
嬰狐将小叉叉擱在自己肩頭,單手握劍,直指巨蟒右眼,“現在,本大爺給你報仇……”
狼唳劍身因灌注強大內力發出嗡嗡聲響,巨蟒亦挾風而至……
且說鐘一山六人疾行,一路未遇陷阱,轉眼便至峰頂。
就在這時,前面數丈突兀出現五人,為衛國新生。
“武超把你們留在這裏了?”鐘一山止步,眸色如水。
為首者衛國新生,曾愈。
“鐘二公子可聽過五方陣?”曾愈五官端正,皮膚黝黑,雙目有神,手持達摩槌赫然擋在鐘一山面前。
身後四人皮膚也都不是很白,此番衛國所派新生,皆傾向鍛體之術。
武超跟鄭默真是好打法,明知大周注定會将人員分散,無法列陣,一路阻擋皆以列陣為主。
“頓某不才,剛好聽過。”鐘一山欲開口之際,頓星雲向前一步。
鐘一山心知頓星雲之意,“我把範漣漪、段定跟沈藍月留給你,保重。”
五方陣之霸道,是絕不亞于四人戰中武超所擺的虎韬陣。
唯一優勢就在于,眼前五人內力并不出衆,否則頓星雲也不敢托大。
“你們兩個先走。”頓星雲看向鐘一山,“小心。”
鐘一山颌首,轉身與侯玦縱而離去。
曾愈并未阻擋,能留下頓星雲四人,他已經很滿意。
“列陣。”曾愈一聲令下,五人随即擺出陣型。
頓星雲抽出赤绫劍,與段定等确定眼神之後,毅然入陣……
鐘一山與侯玦離開峰頂一刻,已能望到武院後山。
矮峰南坡植被稀疏,多為一些零散的野桃樹。
這個季節早已花落,樹上結滿指甲大小的青色果實。
地表覆蓋野草,兩側時有深藍色野花出現。
風景很美,鐘一山跟侯玦卻無心觀賞。
天色漸暮,已過未時。
還有兩個時辰便到規定的時間,而他們至今沒有看到武超身影。
一路艱辛如果連争取的機會都沒有,他心裏隐隐生出幾分不甘。
就在這時,鐘一山注意到周圍好似多了些細小的針狀茸毛,那些茸毛看起來并無害。
只是一路過來,有沒有害真是不能拿眼睛衡量。
“小心。”鐘一山低聲提醒侯玦,腳下并無減速。
茸毛越來越多,視線之內能見的距離越來越短。
即便如此,鐘一山依舊看到前方不遠處似有三抹人影,在交手……
看到前方三抹交纏的人影,鐘一山陡然升起希望。
就在二人疾沖過去剎那,一股無形的強大氣流狂嘯噴湧。
視線之內,一抹纖弱身影猶如風中枯葉倒飛過來!
侯玦感知到危險搶先躍起,扶抵住那抹身影剎那,鐘一山已然擦肩,沖進戰局。
“玦哥哥?”雲霓裳勉強站穩,回望時一雙杏眼清眸流轉,驚喜過望。
侯玦未語,微微颌首之際已然縱身掠向戰局。
“停!”就在侯玦欲加入混戰時,一直與武超對戰的項烨突然低喝,退出數丈之外。
戰勢息。
“你們慢了。”中間位置,武超收起鴛鴦钺冷眼看向鐘一山,倨傲擡起下颚。
“只是慢了,卻未遲。”項烨把話接過來,之後轉向鐘一山,“昨日密林之恩,兩清。”
鐘一山拱手,“多謝。”
他是真心感謝項烨,如果不是項烨在此阻擋武超去路,他根本不敢保證憑自己輕功是否能在如此短的距離內,趕超武超。
項烨給他的,是希望。
“謝倒不必,接下來……”項烨視線轉向侯玦,舉起悍鳴刀,“我要挑戰你。”
“師兄!”
雲霓裳沒想到項烨會有如此舉動,登時跑過去想要阻止,卻被項烨瞬間封住穴道,“師兄無論如何,都要替你出這一口氣!”
侯玦目色微沉,看向鐘一山。
見鐘一山點頭,侯玦方才舉起輕痕,“奉陪。”
随着一聲厲喝,項烨瘋狂斬出悍鳴刀,渾厚內力湧入刀峰,帶起無比強悍的氣浪迸發而出!
侯玦當即揮斬霄劍迎擊,烏金劍身猶如狂嘯黑龍直沖而上!
刀劍相撞,發出一聲暴響!
侯玦跟項烨已然打在一處,鐘一山卻未動手。
“你與鄭默、言奚升之戰,當屬僥幸。”武超不僅對女人有偏見,對踩狗屎運的人更嗤憤,即便親眼看到鐘一山在擂臺戰的表現,他依舊覺得眼前這個人,不過爾爾。
鐘一山直視武超,铮的一聲輕響自背後亮出拜月槍,“若能僥幸到最後,倒也不錯。”
“遇到我,你別想了!”武超握緊鴛鴦钺,開始蓄力。
除了鴛鴦钺,鐘一山分明看到武超背後背着一柄寬厚長劍。
也就是說,武超至少得到一件兵器,而鐘一山不确定的是,武超有沒有得到秘籍,一本還是兩本!
糟了,枯榮劍還在段定手裏。
罷了。
那就搶!
時間所剩無幾,不管是武超還是鐘一山都沒有駐足原地,而是朝武院後山方向疾勁掠起。
此時此刻的二人,根本無暇顧及身處之地越來越多的白色茸毛,鴛鴦钺如悍雷劈落瞬間,鐘一山猛然揮動拜月槍。
當的一聲暴響,武超驚懼後退,握着鴛鴦钺的手驟然發熱。
萬沒想到,鐘一山內力如此渾厚!
對面,鐘一山根本沒給武超喘息機會,再次灌注內力于拜月槍,筆直刺出。
強勁鋒氣破空而至,無數白色毛茸亦跟着激蕩起伏!
視線愈漸模糊,而這并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呼吸!
鐘一山終于意識到這些白色茸毛的危險之處,立時調整呼吸速度,以減緩茸毛吸入肺腑的可能跟數量。
拜月槍已至,武超立時以鴛鴦钺絞擋。
同樣的招數,不同的是鐘一山并沒有想要抽回被鴛鴦钺絞住的拜月槍,而是迅猛灌注內力。
內力爆發一瞬,無數萦繞在武超周圍的白色茸毛狂飛亂舞!
“咳咳咳……”茸毛無孔不入,一股難以形容的窒息感令武超不得已抽回鴛鴦钺,狂咳不止。
就是現在!
鐘一山一聲厲叱,縱身躍起,雙足狂暴踢出,重重落在武超胸口。
當、當、當……
武超胸口有護甲,是以未受重創。
然而,不斷自武超周圍揚起的茸毛卻放肆飄舞,迅速被其吸入腑腔。
時機剛好!
鐘一山淩空翻轉,與武超背對背的瞬間,奪過那柄黑色大劍。
至此,鐘一山再無顧忌,飛身直掠向武院後山。
眼見鐘一山搶了自己玩命弄到手的兵器,武超惱羞成怒,自後奮力急追!
二人很快穿過那片白色茸毛地界,一前一後在林間穿行。
就在此時,鐘一山猛然聽到兩聲暴響。
待他回頭,分明看到兩束紅色火焰沖天而起。
光焰盡頭,‘狐爺最帥’四個大字簡直不要太醒目!
鐘一山欣慰,嬰狐已勝,頓星雲已勝。
如無意外,他們應該可以很快追過來。
“鐘一山,你卑鄙!”武超簡直暴了洪荒之力,卻怎麽都是差着一段距離。
鐘一山無意與武超對話,腳下疾勁奔馳。
鐘一山不知道武超對卑鄙兩個字的理解是什麽,許是但凡能勝過他的人,都卑鄙。
一柱香狂奔,鐘一山與武超已入武院後山。
意外,總會在想不到的時間跟地點光顧……
已到申時,距離規定的酉時只剩下一個時辰。
夕陽如火,映照重巒,霞光漫天,傾斜萬山。
後山出口設有擂鼓,設有高臺。
最後出山者只要敲響擂鼓便算贏。
此刻高臺上,甄太後,朱裴麒,鐘勉跟溫去病以及一衆文臣武将早已等候多時。
同樣站在高臺的,還有周生良跟權夜查。
當然,周生良跟溫去病的距離,剛好一個最東,一個最西。
武盟最後一場試練賽就要在一個時辰後結束,此屆武盟勝出者即将誕生。
每個人心裏都升起無限期待。
甄太後坐在尊位,視線一刻不離盯着出口。
她很想,很想自己的孫兒能第一個走出來,她希望自己離開那日,能看到鐘一山已經強大到足夠自保。
入朝,象征着權力。
朱裴麒則是另一種想法。
鐘一山入朝,便意味着可以日日相見。
鐘勉知入朝兇險,卻是複仇必經之路。
唯溫去病,好憂傷,好惆悵。
倘若鐘一山入朝,就不會勤來武院,自己到底要想什麽辦法才能與之朝夕相處?
到底什麽樣的理由,才能讓朱裴麒答應讓他一個韓|國質子,也入朝?
溫去病想多了,朱裴麒再傻也不可能讓別國質子入大周朝堂議政。
怎麽議論?
明日攻打韓|國誰願請戰?走哪條路線?派多少兵?
若真如此,不是朱裴麒太狂妄自負,就是腦袋被驢踢過……
意外來的時候,從來不會跟任何人打招呼。
當無數牛毛細針從橫亘在對面一片密林裏瘋狂湧出剎那,鐘一山終于放棄心底對周生良最後一份尊重,罵了他的詛宗。
是的,之前鐘一山秉承死者為大的心态,一直都很尊重周生世家的祖上人。
但此時此刻,他姥姥的已經看到出口了,這是要鬧哪樣!
當、當、當……
面對無數牛毛細針,鐘一山不得已放緩腳步,以拜月槍回旋阻擋!
就是這一誤,武超趕至近前!
二人再次陷入激戰。
牛毛細雨絲毫無減,鐘一山幹脆祭出袖內小劍在自己身前編織細密羅網,拜月槍則直擊武超。
頃刻,槍身與鴛鴦钺劇烈摩擦,激起連串火花!
武超單手防禦牛毛細針,單手與鐘一山殊死搏戰,力量卻比之前還要強橫。
鐘一山知武超拼了全力。
對此,鐘一山自覺無可厚非,武盟不僅僅是他的希望,亦是大多數參賽新生的希望,武超也是一樣。
只要贏得武盟,武超回衛國之後自會有不同人生。
但是,他也一樣!
一念之間,鐘一山單腳狠踏地面,體內真氣瘋狂湧入拜月槍,幾欲化形的白色鋒氣萦繞在槍身上,滾動成浪。
又是一念,鐘一山陡然躍起,鋒利槍尖蠻橫如挾岸擊海般筆直刺向武超!
“一嘯紅塵驚,再嘯蒼穹滅,浪裏翻花!”
空氣中傳來嗤嗤聲響,武超驚懼瞬間猛擡鴛鴦钺格擋。
‘噗……’
拜月槍尖與鴛鴦钺碰觸瞬間,鴛鴦钺不敵狠狠朝後拍在武超胸口,噴出血箭!
這一刻,對面雨針驟歇。
時間,所剩無幾!
“鐘一山,枯榮劍……”
就在武超被彈出數丈之外時,自試練場方向疾速而至的範漣漪大吼一聲。
鐘一山驚!
同樣震驚的還有範漣漪,眼前情勢再明顯不過,武超不敵鐘一山。
所以根本不存在同時沖出後山的可能性!
“鐘一山你快走……”
這一刻,範漣漪異常清醒的知道,自己該做什麽!
鐘一山擔心,因為他知道範漣漪根本不敵武超。
猶豫之際,範漣漪厲吼出聲,“君子一言 驷馬難追,別忘了你自己說的話!別忘了你答應過我什麽!我等你贏!”
鐘一山緊咬牙關,縱步沖向出口方向!
這時,被鐘一山一槍斬到地上的武超翻身躍起,眼底生寒,惱羞成怒。
“該死!”武超突然舉雙钺沖向範漣漪,猶如蠻獸狂暴直擊。
範漣漪瞬時扔掉枯榮劍,拔赤鎖刀抵抗。
“噗……”
實力相差太過懸殊,加上範漣漪一路疾馳消耗太多體力,只一招便被武超逼退數丈,鮮血狂吐。
這一刻,本該去追鐘一山的武超卻再一次向範漣漪祭出狠招,“鐘一山!你不回來,我便打死她……”
武超力量太強,鴛鴦钺未至,那股強橫氣浪已然讓範漣漪感到前所未有的窒息威脅。
範漣漪拼力躍起,咬牙再舉赤鎖刀。
‘咣當……’
‘噗嗤……’
倒飛的身影落在鐘一山視線之內,他突然停下腳步,雙拳緊握,雙眼噴火。
“鐘一山,你快給我出去!別讓我恨你,也別讓我恨我自己!你最知道我在乎什麽,你最知道在這個世上我最在乎的是什麽……”
範漣漪怒吼之際陡然轉身,面向武超,抹過唇角血跡,“想打死我,也要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
不遠處,鐘一山見範漣漪奮力舉起赤鎖刀沖向武超,狠咬皓齒,腳下重踏,飛奔沖向後山出口!
範漣漪,你等我……
“噗……”
又一次重擊,範漣漪身體仿佛斷翅蝴蝶再次倒飛出去。
一次次摔倒,一次次爬起來,又一次次擋在武超面前。
縱胸口斷裂數段,劇痛侵襲百骸,她亦未拉起懷裏白色煙筒。
她要替鐘一山擋住武超,無論如何都要擋住,哪怕死。
哪怕是死!
“啊……”
範漣漪又一次,舉起赤鎖刀!
只剩下最後一柱香的時間。
出口處,包括周生良都顯得極為緊張。
高臺最西側,溫去病傾華潋滟的面容閃過一抹凝重。
他後悔了,他該進去!
他怎麽能只憑直覺就相信鐘一山一定會出來,會第一個出來?
就算鐘一山從未讓他失望,就算他相信鐘一山有那樣的能力,可他怎麽能拿鐘一山的性命開玩笑!
不行!
溫去病動了。
還有一柱香的時間,應該來得及!
就在此刻。
一道白影倏然自出口,沖入衆人視線!
那抹身影太快,快到連甄太後這樣的功底都沒能看清楚那人是誰。
直至鼓響!
那一刻,鐘一山高舉鼓槌,狠狠敲擊鼓面。
‘咚……’
只是一下,雙層蛇肉鼓面頓被擊穿。
高臺上,衆人皆起!
無比高漲的情緒還未得到發洩,鐘一山又飛閃一般跑回去了。
人呢?
一衆文臣武将瞬時愣了,之後開始狂揉眼睛。
“你看到沒?”周生良頗為驚訝。
權夜查點頭,“你都看到了,我怎麽可能看不到。”
再說,鼓都破了。
确認之後,周生良縱身飛出高臺,飄然落至擂鼓旁邊。
“鐘一山勝,大周贏得此屆武盟!”
這樣榮耀的一刻,本該受萬人矚目的鐘一山,卻并不在。
試練場內,鐘一山狂暴飛馳,耳畔風聲疾勁,赤紅雙眼迸射嗜血殺意!
範漣漪,你一定給我挺住!
密林邊緣,武超看着已經奄奄一息的女人,冷嗤着走過去,鴛鴦钺在手中摩擦,不斷發出刺耳轟鳴。
地面上,滿身是血的範漣漪意識漸漸模糊。
縱如此,她卻依舊拼力握住迸飛在旁邊的赤鎖刀,腦海裏只有一念。
要替鐘一山,争取時間!
要重振範府榮耀……
“別怪我,怪只怪你自己命賤,因為根本沒有人把你的命放在眼裏!”武超行至範漣漪面前,猛然舉起鴛鴦钺。
他要鐘一山為打傷自己,付出代價!
強橫氣浪沖襲而至,範漣漪握着赤鎖刀的手動了動,卻根本擡不起來。
鐘一山,對不起。
我盡力了……
就在武超痛下殺手瞬間,一陣刺耳的金屬震鳴聲陡然而至,氣勢驚人!
武超驚懼瞬間,猛然改變鴛鴦钺方向,正與疾馳而來的黑色小劍狠狠撞擊。
轟的暴響自頭頂炸開,武超被迫倒退數步。
站定時,鐘一山已至身前……
當鐘一山出現在眼前一刻,武超震驚不已。
“你沒出去?還是……”
對面,鐘一山根本沒看武超,而是疾步走到範漣漪身邊,蹲下來,“我們贏了。”
他知道,範漣漪最想聽到的,就是這個。
看着滿身是血的範漣漪,鐘一山腦海裏一瞬間閃出白衣殿血洗一幕。
心,那麽痛,好似被人抛入荊棘叢裏,每跳一下就會有心血滴落。
範漣漪想開口,嘴裏卻狂湧血沫。
“你別說話,別動……”
鐘一山狠狠噎喉,此時此刻,他眼眶不由自主的紅了,“你看着我給你報仇。”
起身一刻,鐘一山沒有去握拜月槍,而是選擇範漣漪手裏的赤鎖刀。
他無比緩慢站起身,嗜血寒眸落向武超時,迸出一片血紅。
武超暗驚,不是因為鐘一山竟然可以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去而複返。
而是此時此刻,鐘一山身上散出的強橫氣勢跟睥睨天下的王者之姿,讓他震撼。
這樣的鐘一山根本不像學院新生,更像是……
更像是久經沙場的将軍,無往不勝的悍将!
一向視弱者為蝼蟻的武超,腦海裏忽然閃出一句話。
天下溫潤之人,多枭雄!
這一刻,他想到了大周那位天下兵馬大元帥,穆挽風。
“咳,既然已分勝負……”
武超話音未止,長刀猛落,空氣中傳來嗤嗤裂響!
“你必須死……”
鐘一山悲憤怒吼,眼瞳陡然迸射嗜血寒光!
武超躲閃不及,以鴛鴦钺力磕。
咣當……
鴛鴦钺承受不住倒叩,武超胸口一滞。
同樣招術,受傷的卻是武超!
太過驚人的力量爆發,使得武超心髒劇烈跳動,握着鴛鴦钺的手開始發麻,從未有過的危機感陡然降臨。
“鐘一山,試練已經結束……”
武超想要停下來,不料赤鎖刀再起!
鐘一山速度太快,武超猝不及防,只能再次硬磕。
咣當……
第二次正面沖撞,武超再也承受不住,噴出一口血箭!
沒給武超任何防禦機會,鐘一山縱身躍起剎那,狠狠抛出赤鎖刀。
刀峰帶着無比強橫的暴裂氣息,朝武超頸間疾斬!
武超大驚,鐘一山這分明是想殺了他!
避無可避,武超第三次舉起鴛鴦钺。
咔嚓……
鴛鴦钺斷!
不可能……
這不可能!
武超驚慌之際再也顧不得顏面,迅速自懷裏抽出白色煙筒。
就在武超想要拉開煙筒的瞬間,鐘一山突然扔過去三個黑色彈珠!
黑白煙霧同時騰起,後山高臺上,衆人皆驚。
“去嗎?”權夜查看向周生良。
周生良不疾不徐捋起花白胡須,“多管什麽閑事。”
黑白煙霧中不斷傳出慘叫,鐘一山強按武超在地,以掌化拳狠狠捶打武超胸口。
悍勇拳風帶着一往無回的霸烈重重叩擊。
武超根本沒有還手之力,只能雙臂交叉護在胸前。
咔嚓……
伴着鐘一山陣陣怒吼,武超雙臂骨碎!
胸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凹陷下去!
‘噗、噗、噗……’
鮮血一口一口狂湧,武超自诩強悍無匹的鍛體術,在鐘一山的拳頭下不堪一擊!
黑白煙霧漸散,頓星雲、侯玦跟段定、沈藍月幾乎同時趕過來。
“漣漪……範漣漪!”段定第一時間看到躺在地上滿是鮮血的範漣漪,立時疾奔。
同一時刻,頓星雲大步過去将幾近瘋狂的鐘一山拉起來。
“走開!”鐘一山狂甩頓星雲,拳頭橫掃武超左頰。
‘噗……’
“一山!你再打會打死他的!”頓星雲硬生拖起鐘一山,重聲開口。
“我就要打死他!我要他死……”鐘一山雙眼赤紅,被頓星雲拽起時,腳下運足內力狠狠踢過去。
武超已殘,身體硬生被鐘一山那一腳掀翻幾個來回,面朝下叩在地上,奄奄一息。
“該死的!”範漣漪身側,段定紅着眼眶想要沖上去,卻被侯玦狠狠拉住。
“先救人!”侯玦知道段定要幹什麽,但是不行。
武盟牽扯太多,萬不能傳出他們群毆衛國新生致死的醜事,輕則壞了兩國邦交,重則引發戰亂。
“你放開我……”
鐘一山陷入魔障,拼命想要掙脫頓星雲。
頓星雲怎麽可能放!
“鐘一山你清醒一點!武超已經廢了!他再也提不起鴛鴦钺,他這輩子都完了!”頓星雲緊緊箍住鐘一山,字字句句無比清晰落在鐘一山耳畔。
而此時,之前擺出五方陣的五名衛國新生已經出現在視野之內。
“一山,讓他活着承受自己的劣行,讓他活着……”頓星雲極緩開口,慢慢松開鐘一山。
劇烈起伏的胸口漸漸平息,鐘一山目光如電,寒意森森。
片刻後,急轉身形走向範漣漪……
武院那些教習們先後趕過來,将重傷的範漣漪跟武超分別擡走。
至此,鐘一山等人方才重返出口。
場外,衆人早已從高臺上下來候在出口多時。
“一山!”看到鐘一山一刻,甄太後抑制不住內心激動,大步向前。
“一山拜見皇祖母。”
鐘一山欲俯身卻被甄太後拉到身前,“有沒有受傷?”
“孫兒一切都好。”鐘一山摒棄心底悲憤,展出笑意。
甄太後頻頻點頭,身後一衆文臣武将亦連聲贊嘆。
旁邊位置,一身明晃蟒袍的朱裴麒無比欣慰看向鐘一山,“恭喜你。”
鐘一山聞聲轉眸,側過身,雙手拱拳,“一山多謝太子殿下。”
謝你絕情如斯,致金陵十三将慘死白衣殿。
謝你狼心狗肺,致自己親生骨肉難見天日。
謝你,給了我再入朝堂的機會。
朱裴麒,你我之戰,即将拉開帷幕。
我期待,不知你可期待否……
衆人之中,唯溫去病知道鐘一山此刻看向朱裴麒的目光,意味着什麽。
他本欲上前恭喜,轉念又覺得不合時宜,且也不差在這一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