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使者
使者
食島館化險為夷更得孫氏垂青,鐘一山亦收獲吳永耽乃至整個吳國的絕對支持。
事實證明,前世慘死白衣殿的悲劇,并不能證明她為人處事的風格跟作派有問題,真誠付出必然能得到更為真誠的回報。
重要的是,誰值得……
吳永耽離開食島館時戴着鬥笠,鐘一山則留下來與林飛鷹商讨食島館接下來的走向。
一整日,鐘一山都在魚市,直至入夜。
他知道,今日是葉栀三七。
西山,尚武侯府墓地。
天将暮色,整個西山泛起一層薄霧。
放眼處,墓地一角有簇火苗徐徐燃起。
鐘一山知道,頓星雲來了。
偌大墓地,唯有葉栀墓碑周圍被打掃的幹幹淨淨。
鐘一山聽侯玦說過,頓星雲幾乎每晚都會來。
此刻走到葉栀墓碑前,鐘一山緩慢蹲下身,與頓星雲一起将冥紙擱進銅盆。
頓星雲沒有擡頭,火苗映襯下那抹側顏透着太多的蕭索孤寂。
火燼時,薄霧化作細雨,漫天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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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雨紛紛,寒風徹徹,頓星雲緩慢站起身,視線凝視眼前墓碑,猶如雕像般一動不動。
鐘一山就這樣看着細雨打濕頓星雲衣衫,看着那抹單薄身影在雨幕中瑟瑟發抖……
不知過了多久,狂風驟起,雨勢漸急,細雨随風化作雨條瘋狂抽打窗棂。
天邊忽閃,鋸齒般的閃電不斷沖撞夜空,迸射刺目白光。
‘轟隆……’
振聾發聩的雷聲,将本就蜷縮在床角的靈依吓的從榻上滾下來。
她驚恐萬狀,倉皇拽着被子爬到牆角把身體縮成一團,用被子把自己緊緊裹在裏面。
‘啪……’
狂風肆虐,窗棂被彈開,承受不住的在狂風中劇烈搖擺。
寒意陡襲,靈依越發恐懼收緊被子。
“不要找我……”靈依臉色煞白,雙眼緊盯着随風搖晃幾欲掉下來的窗棂。
忽地,一抹白影自窗棂處飄蕩着進入房間,如幽魂野鬼一般!
“啊……”
靈依吓的尖叫,身體拼命朝後靠緊,恨不能鑽牆而出。
眼見那抹幽冥鬼影越來越近,靈依整個身體都在發抖,雙眼瞠大,瞬間布滿血絲。
“不要……不要過來!”靈依肝膽皆顫,雙手拼命在眼前搖成扇子。
直至那抹雪色鬼影飄際過來,靈依再也承受不住的棄被順牆逃竄,狼狽不堪。
只可惜她爬向哪裏,那抹白影便跟着飄到哪裏。
她頂着牆壁,抱頭叩在地上,整個身體都在發抖。
忽的,肩膀好似有東西拂過,靈依只覺渾身血液在這一刻凝固,刺骨涼意自身體每根汗毛生生朝外飛竄。
“夫人……夫人饒命!”只是這一撩,靈依最後一道心理防線徹底潰敗,她猛的掉轉身形,朝着幽冥鬼影拼命磕頭。
閃電沖撞夜空,慘白到極致的光亮落在那抹白影上,露出陰森鬼目。
“啊!二夫人饒命!求二夫人開恩啊!”靈依重重磕頭,恐懼已經占據她全部心扉,額角血跡斑斑她卻根本感覺不到痛。
“為什麽?”鬼影幽幽開口,空靈幽遠的聲音在屋子裏悠蕩徘徊,久久不去。
“對不起……奴婢對不起二夫人……嗚嗚……”靈依因恐懼亦因忏悔流淚,身子緊緊蜷縮,再不敢擡頭。
窗外狂風大作,雨線如鞭抽打窗棂發出猶如萬鬼肆虐的蜂鳴。
靈依叩在地面的手緊緊攥成拳頭,眼淚急湧,“因為大公子……奴婢喜歡大公子……”
“主仆恩義,抵不過你一時情愛?”通透空靈般的聲音寒蟄如冰,白色鬼影随狂風飄蕩不定。
“不是一時情愛!奴婢愛大公子整十年啊!”靈依恸哭,“奴婢與大公子情投意合,只是因為夫人的緣故,大公子沒辦法娶奴婢,大公子答應,只要……只要奴婢可以幫他,便會娶我!”
“怎麽幫?”白色身影越發飄蕩不定,聲音卻是凄涼。
“他要……他要奴婢在二夫人的飯菜裏下毒,他說那毒無色無味,中毒者亦不會有任何感覺……奴婢不知道……不知道那毒會讓二夫人那樣痛苦,奴婢心疼二夫人,可奴婢沒辦法……”
縱內力躍至魚玄經第二境,鐘一山也真的是支撐不住,飄然落地,捏着嗓音細語問道,“他娶你了嗎……”
“嗚嗚……奴婢錯了,奴婢等了大公子整整十日,可大公子卻一直沒有出現,”靈依淚如雨下,身體抖如篩糠,“奴婢知錯了,如果可以重來,奴婢一定不會幫大公子做事!”
“你不覺得這句話過于奢侈嗎,這世上,可有如果?”鐘一山撩起垂在眼前的長發,冷冷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靈依。
房門吱呦開啓,一直站在門口的頓星雲緩慢走近靈依,“母親待你如親生女兒,你便是這樣報答她的?”
聽到熟悉的聲音,靈依猛然擡頭,驚恐目光透出絕望。
她頹然堆坐,目光游移在頓星雲與鐘一山之間,恍然大悟。
恍然之後,便是無法言喻的懊喪跟悔恨。
“對不起……”靈依重新跪在地上,朝着頓星雲不停磕頭。
頓星雲目色陡寒,猛然出掌!
然而他終究,下不去手!
“滾!”頓星雲赤目如荼,青筋暴突。
靈依擡起頭,悔恨的淚水沖刷過臉頰,“二公子……”
“別逼我親手殺了你!”頓星雲皓齒狠咬,他要如何告訴靈依,從小到大,他一直都認為自己有個妹妹!
靈依跪在地上,朝頓星雲狠狠磕了三個響頭,“對不起……”
風雨急驟,靈依踉跄着跑出房間。
“頓兄……”鐘一山走過去,剛欲開口卻見頓星雲突然轉身。
鐘一山疾步擋在頓星雲面前,“別去找頓無羨!”
“為什麽不去!你都聽到了他有多該死!”明明已經猜到了,可當靈依親口說出來的一刻,頓星雲還是痛到了。
“你放了靈依,就算不放,憑靈依一面之詞也根本不可能定頓無羨的罪!”鐘一山知頓星雲心痛,可他也知道,現在的頓星雲根本不是頓無羨的對手。
他也恨頓無羨,心底的恨不會比誰少半分。
然而即便是現在的他,也并不是頓無羨的對手!
“你要我忍?”頓星雲轉眸,明眸如野獸般迸射嗜血寒光。
“至少現在,我們根本沒可能一舉致勝,你就算去了又能奈他何!”
沒有人比鐘一山更懂得頓星雲此刻的悲憤跟極恨,當日老槐樹下看到夢祿之時,他也是一樣心境。
如果不是顏回攔住他,事态會朝怎樣糟糕的方向發展,誰也預料不到。
頓星雲懂,可他不甘心!
“鐘一山,我想他死。”頓星雲雙拳緊握,音色悲鳴。
鐘一山迎向頓星雲的目光,“我向你保證,他一定會得到應有的懲罰,只要時機成熟,頓無羨定會為他沾手的血債百倍償還!”
雷電交加的黑夜,頓星雲無力蹲在地上,任刺目白光劃過,心痛到無法言說。
鐘一山看在眼裏,對頓無羨的恨又添了一筆……
皇宮,白衣殿。
穆如玉如何也沒想到,頓無羨會頂着傾盆大雨來找她。
理由是,她怕雷鳴。
乍聽到這個理由時,穆如玉差點兒沒嗤笑出聲。
她是怕雷鳴,可那是很久很久的事了。
久到穆挽風還活着,她還沒發現朱裴麒對她有那麽丁點兒意思。
那時的她,還是個無知少女。
時過境遷,莫說雷聲,便是有雷劈在眼前又能怎樣!
“這是我從游傅那裏求來的補藥,可以把你身體調養的很好。”內室,頓無羨将在懷裏揣了許多日的紫色瓷瓶擱到桌面,輕聲開口。
對于穆如玉,頓無羨再無憐惜之心,卻起了好奇之意。
好像自穆驚鴻死在天牢,自她被沈藍嫣推下碧池之後,這個女人像是變了。
變得不再如之前那般急功近利,心浮氣躁,不再把心底的渴望都寫在臉上,如果她到現在還有渴望的話。
“多謝。”
宮裏是個藏不住秘密的地方,她身上發生的那些事兒,頓無羨想知道自然有辦法,是以穆如玉很清楚眼前瓷瓶裏的所謂補藥,有何用途。
可于她而言,有什麽用!
或許沒料到穆如玉的反應這樣平淡,頓無羨忽然不知道該怎麽繼續。
氣氛一瞬間尴尬。
“頓大人若沒有別的事……”
“那夜……”縱一時失性,頓無羨卻不能當作什麽事都沒發生過。
“沒有那夜。”穆如玉擡眸,目色平靜看向對面男子,“頓大人看到了,如今本宮一無所有,即便是有了這藥又能改變什麽呢。”
頓無羨無言。
“不過還是要感謝頓大人,畢竟這宮裏能記得本宮的人不多了。”悲傷的話從穆如玉嘴裏吐出來,竟讓人有種釋然的感覺。
頓無羨真真正正體會到,眼前女子脫胎換骨。
因為穆如玉的不挽留,頓無羨沒在白衣殿久坐,便縱身離開消失在雨幕。
此刻秋盈送走頓無羨之後轉回到內室,分明看到自家主子正握着那瓶藥。
“他走了?”穆如玉把玩手裏瓷瓶,淡漠抿唇。
秋盈行至桌邊點頭,“走了。”
“你說這頓無羨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穆如玉落在瓷瓶上的視線微凝,略有不解。
“奴婢覺得頓大人心裏定是還有娘娘,否則他怎麽可能……”秋盈想提那晚,卻沒說出口,“今晚這麽大的雨頓大人過來送藥,怕是真心吧……”
穆如玉将瓷瓶遞給秋盈,嗤笑開口,“真心?別傻了,這世上根本沒有什麽所謂的真心,有的只是各取所需,只是本宮一時還想不到,他想在本宮身上求得什麽。”
秋盈緘言,穆挽風死後的這半年,白衣殿嘗盡了人心冷暖世态炎涼,主子說的對,真心是什麽東西……
“馬晉那邊可有消息?”穆如玉言歸正傳,頓無羨對她來說,不過是插曲。
“回娘娘,馬晉已将康阡陌好生安頓在侯府裏,而且已經派人南下去尋賽芳賽嬷嬷了。”秋盈據實禀報。
穆如玉對馬晉的進度十分滿意。
只要能找到舒貴妃的兒子,再有馬晉力保,她倒要看看朱裴麒如何登基……
靈依死了。
死在一個大雨滂沱的寒夜。
鐘一山得到這個消息之後,并沒有覺得震驚,在靈依被識破之後,頓無羨怎可能會留下這樣的活口。
此刻站在游傅門外,鐘一山推門而入。
游傅沒有擡頭,而是将握在手裏的珠釵收入廣袖。
“溫柔冢是你配的,頓無羨從你這裏拿走之後,用在了葉栀身上。”鐘一山緩身坐在游傅面前,淡聲開口。
“賣藥的郎中管得了買藥的人給誰吃嗎。”游傅的解釋讓鐘一山無言以對。
就因為這樣,他根本找不到恨游傅的理由。
尤其在知道游傅對代玲珑那份重情之後,鐘一山對眼前這位白發男子越發恨不起來。
“如何才能不恨伍庸?”不止朱裴麒對此番廣招名醫入宮充滿希望,鐘一山亦如是。
他不能保證朱元珩醒過來之後,會有翻天覆地的變化,至少時局不會更壞。
“代玲珑活過來。”游傅從未想過原諒伍庸。
“皇上的病情……”
游傅擡頭,看了鐘一山半晌,“就算我不插手,伍庸也醫不好周皇。”
鐘一山眸色陡涼,“不可能。”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江湖四醫算得了什麽呢。”游傅自嘲開口。
這句話在鐘一山的理解便是,當年給周皇下毒之人,定是一位醫術淩駕于江湖四醫之上的高手。
會是誰……
自禦醫院出來,鐘一山直接趕去皇宮東門,打從今日起,他與一組成員便要開始在後山集訓。
啞叔已候多時,鐘一山縱身走進車廂,便見溫去病坐在裏面。
有句話叫習慣成自然,自然成必然。
若哪日溫去病不蹭車他才會覺得奇怪。
“棋室好像沒有課業吧?”鐘一山坐穩之後吩咐啞叔駕車。
溫去病表情嚴肅,“我現在有兩件事必須要告訴你,你想先聽哪一件?”
“好的那一件。”鐘一山剛剛從孫氏驚魂中走出來,暫時還不想被打擊。
溫去病搖頭,“只有壞,跟更壞可以選。”
然後鐘一山就不說話了。
溫去病所言壞事,便是韓王已知伍庸未死,特派人過來驗證。
更壞的是,此番韓|國派來參加七國武盟的人裏,有一個叫言奚升。
“言奚升不是楚國的嗎?去年七國武盟,楚國奪魁言奚升功不可沒,後來他不是入楚國朝堂封了先鋒嗎?他怎麽可能……會在今年武盟之上代表韓|國?”
“具體原因我不知道,但有一樣,言奚升去年武盟之上的表現你知道吧……”接下來的話溫去病根本不用說,鐘一山已經清楚明白他想要表達的意思。
言奚升非但可以禦劍,還他娘可以同時禦兩柄!
而那,只是去年!
至于原因,溫去病知道。
皆拜他那位在楚國當着皇貴妃的三皇姐所賜。
自己那位三皇姐仗着楚王寵她,硬跟楚王提出想借言奚升到韓|國,替韓|國贏了今年七國武盟的要求。
當然,溫去病絕逼不會認為楚王之所以答應,是因為有多寵自己那位三皇姐。
楚王如此,不過是想借言奚升試探大周底線。
周皇昏迷三年,太子朱裴麒遲遲不登基,這種情況下不用想,都能猜大周內政得有多混亂。
楚王的心,怕是蠢蠢欲動了。
車廂裏,鐘一山開始擔憂,不得不承認溫去病所說的确是壞消息,只怕沒有比這更壞的消息了。
越是這樣,鐘一山便越重視接下來僅剩下一個月的集訓。
馬車停在太學院外,鐘一山與溫去病分開之後直接去了後山。
最先到的是嬰狐跟侯玦,鐘一山到之後沒多久,頓星雲亦到。
此刻他們所處的武院後山,與之前武考并不在同一個位置,相比之下,距離綠沉小築反而近些。
四人到齊,鐘一山粗略掃過周圍,除了百十餘根梅花樁跟擺在旁側的兵器架之外,并無特別之物。
所以嬰狐說的地獄式集訓在哪裏?
“鐘一山……”
似乎看出鐘一山心有疑問,嬰狐剛想說話便見周生良與權夜查一前一後走過來。
一襲鴉羽長袍,身材精瘦,銀發如霜,周生良行走如風,如錐雙目時刻閃出的銳利光芒,好似有着洞穿人心的力量。
權夜查則跟在周生良身後,端得是一派人模狗樣。
這是嬰狐的剖白。
不管前世今生,鐘一山對周生良始終都存敬畏之心。
尤其在溫去病口中得知周生良可使河水逆流之後,這份敬畏之心更濃。
“一山拜見周生總教習。”随着鐘一山施禮,頓星雲跟侯玦亦拱手以示恭敬。
唯嬰狐吊兒郎當站在那裏,半點尊師重道的樣子也沒有。
也難怪嬰狐會這樣,自打拜周生良為師到現在,他根本沒覺得自己拜了個師傅,這他娘又找了一個爹!
還是比古墓那個更兇殘更沒有人性的老變态!
周生良則選擇無視嬰狐,明明是師徒落,在外人眼裏跟仇人也沒啥兩樣。
“此番七國武盟在即,主場設在周國,以往或贏或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這一次,老夫希望你們能贏。”
“那可不一定……”嬰狐沒別的,就是嘴欠。
‘咻……’
鐘一山根本沒看清周生良是怎麽做到的,嬰狐周身大穴就都給封了。
因為你哪怕少封一處,嬰狐都會拼命增加存在感。
對此鐘一山深有體會,之前有一次權夜查少封一個穴道,結果那堂課業,嬰狐眼珠子差點兒沒從眼眶裏轉出來。
“集訓從今日開始,負責你們集訓的依舊是權教習。”周生良音落時将位置讓給權夜查,之後離開。
且說權夜查行至四人面前,擡手指向兵器架旁邊的兩個鐵箱,“這裏面分別裝着八對鐵镯,你們一人取兩對戴在手腳上。”
聽到權夜查這樣說,鐘一山這方注意到兵器架旁邊的鐵箱。
箱子看起來很普通,并沒有任何特別之處,不過能出現在這裏,想來裏面之物當是特別。
鐘一山身為組長,首當其沖。
待他走過去打開第一個鐵箱,發現裏面果然整整齊齊擺放四對鐵镯,黑金色的鐵镯上沒有任何繁複花紋,簡單卻不粗笨。
鐘一山沒有猶豫,伸手去拿鐵镯的剎那,怔住了。
他竟然沒有拿動!
第二次,鐘一山運了一成內力,鐵镯依舊紋絲未動。
直到鐘一山運出三成內力,才将那對鐵镯拿出來,雙雙叩在腳踝。
見鐘一山走到第二個鐵箱,頓星雲跟侯玦接連過去,反應與鐘一山如出一轍。
此時的鐘一山已經打開第二個鐵箱。
相比第一個鐵箱,第二個鐵箱裏面的鐵镯足夠精致。
銀白顏色的鐵镯,雕着一些類似雲紋圖案的花樣,在陽光的照射下閃着淡淡的光。
而讓鐘一山好奇的是,這四對鐵镯中間有一層厚厚的琉璃隔板。
直至拿出左側單個鐵镯的時候,鐘一山方才意識到琉璃隔板的用處!
‘砰……’
原本在右側靜止不動的鐵镯,竟然主動吸附過來。
鐘一山本能想要拽開它們兩個,失敗。
一成內力不行就三成內力!
然而當鐘一山把它們分開的時候,問題來了,這兩個鐵镯如果同時戴在手腕上,那他必須長時間以內力控制它們不被對方吸附過去。
“回到原來位置。”權夜查音落之後鐘一山轉身,吃力回轉。
只是十幾步的距離,鐘一山已然走的雙腿發麻,胳膊因為磁力鐵镯也變得十分酸澀。
頓星雲跟侯玦的反應,也是一樣。
直至三人回到原位,權夜查方才想到嬰狐,于是解開他身上所有穴道,“你也去。”
嬰狐抖了抖全身,朝着權夜查桀桀怪笑,“本大爺為什麽要聽你的?”
天空驟閃過兩道黑影,嬰狐避閃不及,兩條小花蛇就跟纏枝似的繞到嬰狐脖子上!
“啊啊啊啊啊啊……”
嬰狐瘋了,繞着鐘一山三人頃刻轉了二十來圈兒!
如果是平時,鐘一山想把他脖子上纏着的小花蛇拽下來也就一瞬間。
可此刻鐘一山手腳皆有鐵镯,他就算有心想救嬰狐于水火,心有餘力不足,加上嬰狐跑的也忒快了,根本捕捉不到啊。
所以直到嬰狐口吐白沫,動作稍稍遲緩之後,他才尋着機會把那兩條小花蛇從其脖子上拉下來扔到旁邊。
“中毒了?”頓星雲跟侯玦根本沒有想救嬰狐的想法,不聽話的孩子是需要調|教。
但在看到嬰狐中蛇毒,整個人趴在地上抽搐時,皆怔!
周生良真是看中嬰狐才收他為徒的嗎?
二人深深疑惑了。
直至權夜查把解藥喂給嬰狐,某只倒黴的小狐貍方才從恐懼中緩過神兒來。
“周生良有種你別放蛇!有種你下來!咱們大戰三百回合!”嬰狐吞服解藥之後,騰的從地上彈起來,怒指左上方的綠沉小築。
“有種你就別去戴!”權夜查怒了,也不知道從哪兒抓了一大把,目測差不多有七八只小蛇閃身到嬰狐面前,一臉冰封。
嬰狐吓的,直接閃貓到兵器架旁邊,把剩下的兩對鐵镯套在手腳上。
小小插曲過後,權夜查指着不遠處的梅花樁,今日課業的任務,就是四人帶着兩副鐵镯在梅花樁上走一遍。
鐘一山很清楚這兩副鐵镯的用處,所謂舉重若輕便是如此,且待他們解下鐵镯之後,力道跟速度乃至于爆發力都會有質的飛躍。
整個過程異常艱辛,鐘一山跟頓星雲、侯玦自落梅花樁開始,就十分注意掌握速度,分配體力,嬰狐偏不,那傻缺直接暴了體內的洪荒之力,前十個梅花樁恨不能飛過去。
然後就掉下去了。
且說嬰狐在掉下去的時候,手上鐵镯突然吸附到一起,好死不死的,他抱住了一個梅花樁。
接下來的課業,嬰狐便全身心致力于怎麽擺脫梅花樁……
武院課業結束後,鐘一山等人依權夜查之意,将手腕上的鐵镯摘下來擱回箱裏。
但腳踝上的,沒有摘。
想要獲得常人無法企及的成功,就要付出常人無法承受的代價。
七國武盟從來都不是小孩兒過家家。
想要贏,就得豁出去命……
離開武院後山,鐘一山幾乎體力透支。
如果不是答應吳永耽定會去送吳永獻,他真想回宮裏飯也不吃直接躺到明早。
城外,十裏亭。
鐘一山來時,吳永耽的馬車也剛好到。
沒等馬車停穩,一抹瘦小身影‘咻’的從裏面竄出來。
看到那抹身影,鐘一山唇角勾起會心微笑。
猶記得當日魚市,那個臉上有些髒兮兮的小乞丐拉住他的手,稚氣未褪蹭他飯的場景。
猶記得當日深巷,那個明明自己已經怕的要命,卻偏偏撿起石頭沖回來的小乞丐,鐘一山的眼眶紅了。
“一山哥哥!”吳永獻無比興奮跟激動的撲過來,鐘一山則蹲下身把他攬在懷裏。
看着吳永獻完好無損的左臂,鐘一山倍感欣慰。
“以後不許亂跑了知道嗎,要聽哥哥的話知道嗎?”看着吳永獻那張稚氣未褪的臉,鐘一山突然心疼。
生于帝王家何等不幸,而不幸中的萬幸,他擁有這世上最好的哥哥。
“永耽知道你會來。”幾經生死,吳永耽從不懷疑眼前人的信義。
鐘一山聞聲起身,拉着吳永獻的手,“世子此番回吳,有何打算?”
“蕭離昧已死,吳國朝內再無永耽對手。”吳永耽垂眸看了眼自己的弟弟,“此番回吳,永耽定将獻兒推至太子之位。”
鐘一山略驚,“不會過早?”
“只要我在,誰敢動。”吳永耽聲音很輕,音色卻如雷霆。
鐘一山釋然。
“永耽聽聞此屆七國武盟,言奚升會代表韓|國出戰,鐘二公子想必也聽說了?”吳永耽淺聲抿唇,眸間閃過一抹憂色。
“聽說了。”鐘一山點頭,“便是言奚升,一山也絕對不會輸。”
“除了言奚升,這一屆各國新生中不乏天縱奇才……”吳永耽說話時自懷裏取出一個銀色方盒,“服下裏面的百葵丹,可以稍許增強鐘二公子身體裏各處筋脈的韌性。”
“這我不能……”
“此枚丹藥是永耽差人八百裏加急送過來的,昨晚才到。”吳永耽執意将銀盒擱到鐘一山手裏,“還是那句話,武盟之前永耽必定趕回來。”
馬車複起,吳永耽帶着吳永獻與随行護衛一并離開。
臨走時吳永耽把胭脂拜托給鐘一山,此行回吳,他并未帶走胭脂……
幽市,天地商盟。
原本溫去病是打算在鐘一山集訓之後,蹭車回宮,不想某人明明累的要死還硬撐着出城去送吳永耽。
“畢運你說,之前鐘一山對金陵十三将是個什麽感情?”溫去病雙腿搭在桌面,滿身懶散靠在椅背上,若有所思。
“屬下不知道。”
“鐘一山初時說他看着吳永耽,便想起金陵十三将,這話乍聽沒毛病,現在想想還是很有問題……你有沒有覺出來是什麽問題?”
“屬下沒覺出來。”
“到底是想起金陵十三将,還是想起十三将裏的某個人……你說他想起的是誰?”
畢運再欲開口,溫去病擡起手,“不用說了,你可以退了。”
某運如釋重負……
畢運遁沒之後顏慈自外而入,帶過來的消息是,定都侯已經派人南下去尋賽芳賽嬷嬷了。
溫去病聞聲,身姿未動,眸色微涼。
“嗯,如果馬晉找到康阡陌是偶然,那他派人去找賽芳這件事,足以證明他有可能掌握當年幸存之人的名單,他怎麽可能會有。”溫去病皺眉,心生不悅。
“當年之事本就隐秘蹊跷,能查出昭陽宮中幸存者的人必不簡單,怕只有……”顏慈欲言又止。
“穆挽風?”溫去病側眸。
顏慈未語,以沉默表示認同。
“穆挽風為人磊落,那件事她怕也只查到那裏。”溫去病想了片刻,“不管是誰,姑且讓他們先起個頭兒。”
顏慈明白自家主子的意思,不管是誰都必然查不到什麽。
除了康阡陌,餘下幸存者皆入天地商盟……
且說鐘一山送吳永耽他們離開之後,直接回宮。
行至禦花園時,好死不死的碰到朱裴麒。
與朱裴麒在宮中碰面多次,這本沒什麽。
重要的是不遠處,鐘一山看到了伍庸。
“臣拜見太子殿下。”鐘一山緩步走到朱裴麒身側,用身體擋在二人中間。
之前因為孫氏跟蕭離昧的恩怨,加上游傅遲遲不動作,朱裴麒心情郁結、沉悶煩躁,便也想不起來鐘一山在宮裏這擋子事兒。
此刻見到鐘一山,朱裴麒心情莫名有些舒緩,“不是跟你說過,以後見到本太子無須多禮。”
見其伸手,鐘一山巧妙繞開。
“從武院回來?”朱裴麒倒也不在意,淺聲問道。
鐘一山點頭,“是。”
“本太子聽說了,七國武盟你與頓星雲他們已被選中,這很好……”朱裴麒緩步走上拱橋,完全沒意識到自己處境危險。
鐘一山感知伍庸在動,無奈跟上朱裴麒,“臣會努力。”
“此番七國武盟在周,作為東道主,無論如何周都要贏。”朱裴麒突然止步,轉身看向鐘一山,“本太子答應過你的,依舊作數。”
鐘一山知道朱裴麒指的是什麽,佯裝受寵若驚,“臣必定竭盡全力。”
餘光裏,伍庸不見。
“本太子難得……”
“太子殿下日理萬機,臣就不打擾了。”鐘一山沒給朱裴麒難得下去的機會,恭敬後退。
直至看着那抹身影淡出視線,朱裴麒方才轉身走下白玉拱橋,心底微蕩起細碎波浪,漣漪層層……
延禧宮,廂房。
溫去病狠狠叩住房門,身子擋在門板上,“你要幹嘛?”
如果不是溫去病回來的及時,他相信就算鐘一山能抵擋一時,也改變不了朱裴麒挂在橋頭的命運!
“殺朱裴麒。”伍庸很誠實。
溫去病深籲口氣,“你知不知道宮裏有多少人?暗處又有多少雙眼睛盯着你?朱裴麒前腳死你後腳就得跟下去陪葬!”
“那又怎樣?殺了朱裴麒我便也沒想活着。”伍庸想死,無時無刻不想下去見簡琅兒,見代玲珑。
“那我呢?你是本世子保薦入宮的名醫,在你殺了朱裴麒再跟他一起去死之後,我怎麽辦?”溫去病瞪眼看向伍庸,眼中充滿渴望。
“我都已經死了,如何知道你該怎麽辦。”伍庸一副理不直氣還壯的表情,深深刺激到了溫去病。
他其實一直在為自己出賣伍庸,選擇跟游傅作交易這件事,時不時自責忏悔。
現在看,根本不需要!
溫去病拼命調息,方才避免血濺慘劇。
“朱裴麒不是不讓你殺,可你答應本世子的事,是不是應該先做完?”
伍庸料到溫去病會提這件事,“之前是我自負了,周皇所中之毒遠非我想象那麽簡單。”
溫去病愣住,“然後呢?”
“現在看憑我一人之力莫說救活,救醒都沒可能。”
這一刻,溫去病的想法是,你可以去死了。
真的,你不死我都不願意!
“如果合我跟游傅二人之力,倒有幾分勝算。”就算被毆揍了幾次,伍庸對游傅的态度一直都很友好。
“那你覺得游傅願意跟你合作的機會有多少?”溫去病滿目期待。
伍庸擡頭反問,“你說呢?”
當我沒說!
“有件事,你還活着的消息已經傳到韓|國,父皇為此專門派了使者過來,你最好有個準備。”溫去病言歸正傳。
事雖關已,伍庸卻一副穩若泰山的表情,“他們來時我可能已經死了。”
沒別的,伍庸現在滿腦子就是弄死朱裴麒之後,再弄死自己……
延禧殿外,鐘一山剛入便見溫去病從伍庸的房間裏暴走出來。
是以他想找伍庸談一談的心思,被某人直接澆滅,“伍庸說他想靜一靜。”
溫去病實則說的是自己,因為伍庸已然靜如死灰。
鐘一山視線掃過廂房,轉身時與溫去病一并走到院中石臺旁邊落座,“之前你說韓|國派使者過來驗明正身,知道派的是誰嗎?”
彼時鐘一山側重點都在言奚升身上,倒忘了問此番韓|國來周的使者是誰。
“千年老二。”溫去病郁結不已。
鐘一山蹙眉,“誰?”
“紀白吟。”溫去病告訴鐘一山,此人與他跟戚燃皆為十幾載同窗,且十幾年來成績也是相當穩定,戚燃穩居第一,紀白吟長霸第二。
“稱得上驕子。”鐘一山客觀評價。
溫去病嘆出一口老氣,“他有病。”
鐘一山未及追問,溫去病便繼續解釋,“作為千年老二,他對第一迷之憎惡,你知道的,我也是第一。”
鐘一山,“……”
“十幾載同窗到現在,他打不過戚燃便時刻找我麻煩,現在想想本世子能活到現在也是不容易,那個人很陰險。”想到紀白吟,溫去病整個身子便控制不住的抖了抖。
鐘一山怔怔看着溫去病,忽然有了一個想法。
所以你們那一屆新生裏,除了第一第二跟倒數第一,沒別人了吧?
那一屆新生就你們三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