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太單純
聽完念幽寒的解釋, 水容又被吓了一跳。
采撷靈力什麽時候成有磨鏡之好的代表行為了?不就是女修士之間互相采補個靈力嗎, 這算什麽見鬼的規定?
她悄悄瞥了眼夙雪, 但見對方竟掩口不語, 眼眸微眯,似是因羞怯而不知所措, 當下不高興地看向念幽寒:“那按這個說法,我和雪師姐現在倒是坐實‘磨鏡之好’這個詞了?”
感受到怒意自水容眼中流露, 念幽寒輕哼一聲別過臉, 嘟嘟囔囔:“是啊, 本座方才就說過,若是如實透露, 指不定還要被你們打呢……”
水容惡狠狠地瞪着她:“行, 我不打你,但有一點你必須給我記着。先不說我是不是磨鏡之好,從今往後, 再敢讓我聽到你把這個詞套在雪師姐身上,看我不揪了你的貓毛!”
道出這番話後, 她不知為何覺得內心有些惆悵, 又詫異自己為何要惆悵。雪師姐清清白白, 無流言蜚語伴身,這樣真的很好。
可她……她為什麽一想到雪師姐清清白白、不是磨鏡之好,就覺得這樣……其實不怎麽好呢?
那晚于畫卷山洞穴之中的采撷靈力之景,無拘無束獵食的雪狐,舐在她肌膚上的溫潤, 兩頰觸碰時的滾燙……一切都仍讓她記憶猶新。
水容不禁回想起乞巧那日做過的夢。夢中的夙雪,會鬧脾氣不給她揪尾巴,會惱她和旁人一樣叫自己“小狐兒”,會如同捕食般将她按倒,啓開貝齒,像蠻橫的小獸一樣威脅着要咬她……
有那麽一瞬,水容竟希望身旁坐着的清白雪狐,哪天也能有自己夢裏那般霸道。
她想入非非時,念幽寒憤憤的嘀咕聲響在耳旁:“本座自然知道!不說便不說,本座本來就不想說,兇什麽……”
嘀咕完,水容的視線中頓時躍起黑影,轉眼之間,念幽寒又蹿出門外,不曉得去哪裏撒氣了。
望着她的背影,水容心情複雜地撇了撇嘴。故事既已聽罷,這個時辰她該照例修煉去了。
她正要起身和夙雪說修煉的事,還未站起,手腕忽被輕輕拿住。
“若是采撷靈力能助你成長,不妨趁你我還在禁足期內,再采撷一次試試?”
聞聲,水容下意識轉過臉,見夙雪正低下目光,認真地看着自己,她忙搖搖頭,不好意思地道:“上回采撷靈力的确讓我成長了,沒想到把月事也一起采了出來,惹下好多麻煩事。成長急不得,我還是順其自然,慢慢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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夙雪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道了聲“也是”,将捉住她手腕的手指松開,看着水容起身,她忽然又提議道:“既然采撷靈力需有磨鏡之好的女修士才可行,若我們效仿這種女修士的其他動作,是否也可以達到同樣的效果?”
水容一怔,想了想好像有些道理,可轉念一想,不由得皺了皺眉:“可我不知道要怎麽效仿,雪師姐知道麽?”
“我曾聽雲雨樓的胭姐姐提及些許,只是始終沒有找人試過。”夙雪再将頭一點,邊回憶邊直接将那些動作道出,“諸如肌膚相親、唇齒相觸……”
她面不紅心不跳地說着,水容卻是越聽越覺得不對勁,想着這些羞恥的動作,大概都是雪師姐從那雲雨樓老板娘那裏聽來,心中不禁又有些惱火起來。
這只雪狐妖,實在是太單純了,她或許根本意識不到,這些動作究竟都在代表着什麽樣的暗示。
“別說了,雪師姐。”
這六字,不知是何時脫口而出,含着怒意,說完後,連水容自己也吃了一驚。
見夙雪也愣住,水容意識到自己可能吓着她了,可她還是攥了攥拳,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俯身伸手搭上那雙肩膀,有些粗魯地将臉貼了過去,狠狠擠着夙雪的右頰。
“這是肌膚相親。”
繼而挪開臉,狠心往她的唇上一啄。
“唔——!”
血腥味在舌尖散開,聽到夙雪因吃痛而發出輕哼,水容才松了牙,退回原位,目光凝視她嘴角緩緩淌下的一縷血。
“這是唇齒相觸。”鮮紅刺目,感受到夙雪愕然的目光,水容擡起頭,待心跳稍微恢複正常後,才定定地将自己這麽做的目的相告,“別的動作,我就不一一示範了。總之這些事做起來都很危險,雪師姐要試的話可以找我,我不怕,但不可以再找別的人,尤其是那種真正有磨鏡之好的、性格潑辣的女修士!”
話畢,良久,傳入耳中的只是一聲低低的回應。
夙雪突如其來的沉默,讓水容一下子不知所措,才平靜下來的心跳又加速起來,清晰可感。
“我……我得去修煉了!”
慌亂地站起,水容逃也似的奔向修煉室,前腳還未跨進去,便不忍地退了回來,捧起夙雪的臉。
“對不起對不起!我是不是咬疼你了?”
水容邊捏起袖子為她擦拭唇邊的血,邊忙不疊地道歉,不敢去看她的眼睛。
“……無妨。”
夙雪終于開口,聲音卻仍是溫和。她止住水容的手,将她與自己拉近,冷不防貼了過去。
“我明白你的意思。”她将下巴擱在水容發間,蹭了蹭,又撫了撫雪狐發帶上的兩團白絨球,繼而将臉下移,往她眉心一印,“你放心,從今往後,我只對你試。”
聽來只不過是句普通的承諾,可實則,一語雙關。
……
慵星居,修煉室內。
盯着又一次凝聚失敗、灑了一地的泥漿,水容心情複雜地撫了撫自己胸口。
心髒小可愛,不過是又挨雪師姐親了一口,咱能淡定點麽?
胸中一直嗵嗵跳個不停,這還讓不讓人鍛煉靈力了?
确認自己今日的修煉估計成不了,水容嘆了口氣,将水、土二靈力回收後,無奈地起身走到窗邊,準備先将心情放松一下。
誰知她剛将窗推開,一道黑影便撲了進來,擦着她的頭發躍到地上。
“念幽寒!”
瞥了眼地上正舔毛的玄貓,水容咬牙切齒蹦出三個字,驀地蹲下,撈起她就是一頓狂揉。
“你能不能像剛才一樣從大門那裏進來?跳窗就算了,你倒是跳書房的窗去啊!跳修煉室萬一把我弄走火入魔了,我發起瘋來可是會把你的毛全揪了啊!”
“嗷放手!誰讓你忽然開窗,讓本座誤以為這就是書房!”
念幽寒在她懷中好一頓掙紮,“再說了,有本座在,你還想走火入魔?別做夢了!”
水容沒好氣地捏了捏她的貓耳朵:“跑錯房間你還有理啦?現在記明白了沒有?”
念幽寒扭着身體,複讀機一般重複着“記明白了”,見掙紮不脫,她只得仰起頭,朝門大喊:“快放開本座!本座跳窗進來是因為發現了大事!需要立即帶你們去确認!”
她故意将聲音用靈力擴大,震得水容耳膜生疼,忍不住将她抛回地上。甫一接觸地面,念幽寒當即化人,自覺地縮到牆邊蹲着。
喊聲擴出去不到五秒,修煉室的結界中立刻闖入一人,冷着眸光望向地上化人的念幽寒:“你發現了何事?”
……
“本座在路過這片竹林時,覺察到了忘貘的氣息。”
走在二人前方,待眼前出現一片竹林時,念幽寒停下了腳步,暗紫的眼眸中含着些猶豫。
“忘貘?”
夙雪走上前去,放出靈識探過後,發現這片竹林并無異樣,不由得反問。
“對,可這份氣息忽隐忽現,難以捉摸,即便是本座也無法确認其真僞。”念幽寒肯定地點點頭,挪動腳步往一個反向走去,“除此之外,這片竹林裏還有些新鮮的腳印。本座對比過了,這些腳印并不屬于你們二人,也不來自你們的師父,估計是和那忘貘一起來的外人。”
這話令夙雪一驚:“這拭霜園早已被先代劍宗掌門布下結界,怎會有外人闖入?”
念幽寒卻是搖頭,背着手離開小徑,踩在枯枝敗葉間,一段已倒下的竹子軀體上,“如果本座的覺察沒有出錯,對于那只忘貘而言,拭霜園的結界只需他揮揮手便能解開。”
跟随她走動時,水容已調出系統,吩咐它探測周圍二百米內的氣息。
又走了一段路,見念幽寒停下步子,示意夙雪蹲下去查看那些腳印,水容忍不住站在原地問系統:“包子,發現忘貘的氣息了嗎?”
“宿主,忘貘的氣息有,但你們身邊正跟着一只忘貘,兩者的氣息可能會發生混淆,導致探測無效。”軟包子系統似乎嘆了口氣。
朝念幽寒看了一眼,水容有些犯難,“那……有沒有別的發現?”
“有的,宿主。”
“诶?居然有?!”系統肯定的回答出乎了水容的意料,她忙道,“說來聽聽!”
“檢測到周圍二百米內,有丹宗弟子【萬荇】的氣息。”
萬荇?
聽系統報出這個名字,水容着實愣住了。
這不是……前不久來蕩雲峰偷靈酒的那位男弟子嗎?
不過上回那事,至今她還不知道結果如何,也不知萬荇有沒有找到醫治姐姐精神力的方法。可千灼并不嗜酒,拭霜園內也不可能放置靈酒,為什麽此地會留下這人的氣息?
“包子,你确定?”
她驚駭着問出這話,未等系統回答,耳中便傳來夙雪與念幽寒的對話:“騰瑤宮中的忘貘,不是只有你一只麽?莫非師門中還有其他人也養了忘貘?”
只聽念幽寒答:“本座怎麽知道!反正那家夥不好對付,你既然已經知道這事,也看到了這些腳印,還是去告訴你師父為好!”語氣甚急切,似是連天不怕地不怕的她,也對那只神秘的忘貘畏懼幾分。
“念幽寒,你既然這麽說,是不是已經确定那只忘貘的身份了?”聞言,水容幾步走上去,拉了拉念幽寒的衣服,“對方的名字是什麽?可以先告訴我們嗎?”
“那家夥叫‘念栖遲’。”念幽寒站起身,看着那些腳印,目光悵然,情不自禁地說了下去,“百餘年前,他偷食過一株萬年靈草,境界大漲。而也是因此,他觸犯族規,名字一直被大長老記錄在通緝冊上,忘貘一族管轄的郡內,也曾貼過他的通緝令。可按理說,這家夥應該已經死了七十多年……”
她忽然頓住話,擡手往自己腦門上一拍:“本座真是傻了!你們倆記憶都沒有恢複,說了等于白說!”拍完,她當即如同驅蒼蠅一般揮揮手,“走走走,先去禀告給你們師父!她認得念栖遲!”
記憶沒有恢複的二人對視一眼,一時無言,只得跟着念幽寒轉去凝劍殿。
竹林離凝劍殿尚有一段距離,嫌念幽寒腿短走得慢,夙雪索性喚出囚雲劍,揪起念幽寒的衣領,載着水容往凝劍殿的方向飛去。
和往常一樣環着夙雪,水容将“念栖遲”這個名字在腦中過了幾遍,用不着系統提供信息,她便回憶起了關于此妖的種種劇情。
此妖,的确如念幽寒所言,應該已故七十多年了,便是在雪狐一族被滅門的那年,本在雪狐一族的管轄地——西滄郡內避難的念栖遲,也被卷入仙修與魔修的戰鬥之中,最後還遭到了騰瑤宮劍、符二宗的弟子合力圍堵。
可在那場慘烈之戰後,他便如人間蒸發一樣,從此消失不見。
念幽寒不知,但水容很清楚。小說原文裏,女主曾在丹宗的空青藥谷中采藥時,被此妖救過,一人一妖還相處了近兩個月。
水容記得自己當時看到這一劇情,還盼着作者多給這只溫和體貼的忘貘一些戲份。盡管她知道,這只忘貘其實是個實打實的反派角色,但那時看起來,他各方面都比不管女主的男主好得多。
結果看着看着,自從丹宗篡位失敗後,“念栖遲”這個名字就慢慢地消失在了字裏行間,也淡出了她的記憶。
直到現在重新聽到這個名字,她一時竟不知是該驚喜,還是該警惕。
在原文裏,念栖遲曾告訴過女主,他其實已在這座藥谷中生活了七十年,只等有朝一日尋得良機,能夠協助自己的救命恩人順利達成心願。
水容記得,女主當時還笑着祝他好運。
而他的救命恩人,無疑是丹宗。
至于念幽寒此時慌張的緣由也已明了,此妖是她最為熟悉、且從小只能仰望的兄長。
作者有話要說: 夙雪內心:水容似乎比我懂得多,是我的錯覺麽?
【小科普】
兩只忘貘的名字分別出自李賀《致酒行》中的“零落栖遲一杯酒”和“誰念幽寒坐嗚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