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心動的獎勵
第29章被丢棄的娃娃
風速的改變,無疑給在場的每一個人心頭蒙上了一層陰影。
“誰去那邊接應一下!”壓着風筝線的大哥們分身乏術,空中的巨型風筝線不同于普通的風筝線,是由幾根粗繩固定在風筝頭一端,壓住了風筝線,風筝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往下降。
眼瞅着風筝下面無人接應,蔡苗想也沒想一個箭步就沖了過去,劉笑語跑得慢,在後面跟得面紅耳赤。
“大哥,你們壓好,我去接人!”蔡苗看着逐漸接近地面的風筝,照這樣下去,一個不小心,這孩子很有可能腦袋着地!
蔡苗沖到風筝尾端,飄帶像是在愚弄在場的衆人,将尾端的孩子不停地甩到不同的位置,嘈雜的人聲與驚呼聲逐漸在蔡苗的耳中變得模糊,她保持着擡頭的姿勢盯緊了天上的女孩,心跳得很快。
“大家分開點!”蔡苗向着劉笑語和其他幾名趕來幫忙的人喊到,大家站成了一個圓形,準備找準時機将孩子接住。
不遠處的李月目不轉睛地看着風筝下熟悉的身影,眼神裏多了一絲陰霾。她無法理解,為什麽同樣是媒體工作者的蔡苗會放棄拍攝這麽好的新聞,甩着她的幹柴一樣的細胳膊細腿跑過去添亂。
她憤憤的想着,在場的人這麽多,少了她就救不下孩子嗎?還不是為了出風頭!
疾風吹過後突然風速轉小,天上的風筝像是還沒反應過來,剛剛拼命甩動的飄帶突然節奏慢了下來,竟驚醒了被綁着已經暈厥的小孩。
只聽“哇”的一聲,小孩的哭聲從蔡苗衆人的頭頂傳來。
風筝頭已經降落了很多,蔡苗用餘光看見工作人員正拿着墊子向她們的方向趕來,可等他們跑到就來不及了,風一停,孩子就筆直地向着蔡苗的方向飄來!蔡苗咬咬牙,往後退了兩步再沖刺起跳,纖細的胳膊高高舉向空中!
如果現在能抱住孩子,就不會摔在地上!
就在這最為驚險的時刻,蔡苗竟然成功地抱住了孩子,順手将她的頭埋在了自己的胸口,利用自己的重力晃蕩着雙腿落向地面!
她的耳邊傳來了四面八方的尖叫聲,還有死命拽着繩子的大哥們的嘶吼,在衆人的合力下,她被風筝飄帶的力量裹挾着,即使腳尖觸到了地面,可雙腿不聽使喚一個沒站穩,整個人就趔趄着倒在了空地上磕到了後腦,差點撞上了趕來幫忙的劉笑語。
“蔡苗!”劉笑語看見摔倒的蔡苗被吓壞了,慌慌張張地扶起她,蔡苗纖細的胳膊死死地摟住哭喊的女孩,讓咬着牙解飄帶的劉笑語費了不少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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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從哪裏傳來了第一聲歡呼。
然後是第二聲。
随之而來的是振聾發聩的歡呼與喝彩。
為得救的女孩歡呼,為不顧一切趕來救命的好心人們鼓掌。
看着驚魂未定的女孩重新回到了母親的懷抱裏,在場的衆人都放下了心頭那塊沉甸甸的石頭。母親領着女孩向幫忙的人們挨個鞠躬,拉着還坐在地上休息的蔡苗的手連聲道謝,蔡苗看着眼前淚眼婆娑的母親,胃裏又酸又澀,想要出言安慰,可腦子卻像是被人攥在手裏來回搖晃,一陣眩暈感襲來,蔡苗在失去意識的最後一刻,腦子裏只有一個念頭。
被救的女孩是幸福的,她的媽媽很愛她,真好……
靜谧的黑暗包裹着蔡苗,在深沉的夢境中,她回到了偷跑回家的幼年時候。
那天,她走了好遠好遠的路,斷了鏈子的小涼鞋在陽光的炙烤下很是燙腳,将小蔡苗的兩只腳都磨破了皮。她卻像不知道痛一樣,一心想回到自己的家,見到自己的爸爸媽媽。
她想問爸爸媽媽,是不是因為蔡苗一個人在家的時候給爸爸打電話,獨自入睡時偷偷抱着媽媽的碎花裙粘上了淚痕,爸爸媽媽才不要她了?
是不是因為蔡苗不聽話,爸爸媽媽才把她丢給奶奶?
是不是因為蔡苗不夠乖,上次考試沒考第一名,爸爸媽媽才會離婚?
腳墊下面是家裏的備用鑰匙,小蔡苗墊着腳打門鎖,家裏還是記憶中的奢華卻空曠的樣子,父母原本就分開睡的兩個房間裏,東西已經不知道在何時被搬空了,只留下她兒童房裏的東西沒有變,還有被媽媽用剪刀刺傷的破娃娃,像垃圾一樣倒在窗頭的地板上。
小蔡苗臉上淌着淚,把破娃娃撿起來抱在懷裏。她走到媽媽的房間打開了衣櫃,平日裏媽媽最愛穿的碎花裙子不知所蹤,只剩下兩件平時不怎麽穿的,被人随手扔在衣櫃的角落裏。
化妝臺已經被清空了,抽屜沒有關好,小蔡苗翻出了一個日記本,她曾經見過媽媽就坐在鏡子前面,在這個日記本上記着什麽。
小蔡苗坐在地上用裙子抹了抹臉上的淚漬,又用裙子的另一邊蹭了蹭手,小心翼翼地翻開了這本日記。
這是媽媽留給她的唯一念想。媽媽一定有苦衷,一定不是故意丢下自己的,媽媽也許還在等着蔡苗,等着她找到自己,這樣,蔡苗就不是一個人了。
翻開筆記的第一頁,上面是媽媽秀麗的筆記,十分清晰可辨,可開頭的那一句話,卻讓小蔡苗流着淚,反反複複确認了好幾遍。
“今天是你出生的三天,可我并不愛你。”
“我的桎梏、我的枷鎖,都是你。”
也是那一天,小蔡苗在內心裏才第一次清晰的明白了,她的爸爸媽媽并不是忘記了要帶她走。
她就是她懷中被丢棄的破娃娃。
那天以後,小蔡苗一直都在等待,她不知道在等誰,也不知道在等什麽,一年,兩年……小蔡苗早已流幹了眼淚,只是習慣性的等着,滿心絕望的等着。
回憶是痛徹骨髓,當蔡苗終于從墨色的記憶中逃離開來,奮力睜開雙眼的那一刻,一個人正用自己冰涼的手,拭去她眼角的淚痕。
“菜菜,你終于醒了。”
這人長得好看極了,雖然臉色蒼白不染血色,可他動作輕柔地拉起了自己的手覆在他的臉上,像一位心軟的神明,因憐憫孤獨的自己而來到她的身邊,降下祝福企圖為她帶來一絲平靜與安寧。
“時疏,對不起啊,吓到你了吧。”蔡苗的聲音有些嘶啞。
時疏将她扶起,又把一杯溫水遞在她唇邊,看着她喝下去,鴉羽般的長睫毛輕輕顫動着,聲音竟和蔡苗一樣幹澀。“嗯,你真的要吓死我了。”
蔡苗剛想安慰他,一陣眩暈感再次襲來,讓她忍不住一聲幹嘔。時疏眼疾手快,将病床下的白色臉盆送到她面前,臉上寫滿了擔憂。
“醫生說你是輕微腦震蕩,笑語已經拿着你的病例回去幫你請假了,你就好好休息吧。”
蔡苗又幹嘔了幾下,空蕩蕩的胃擠不出什麽東西來,只傳來一陣幹癟的絞痛。
“麻煩你們了……孩子,那個孩子怎麽樣了?”蔡苗焦急地詢問着,被一臉無奈的時疏扶着肩頭按倒在病床上。
“她媽媽帶着她檢查完就走了,沒什麽大問題。你先別多想,閉上眼休息一會兒,我去叫醫生來看看。”
“好。”
蔡苗望着病房窗外漆黑的夜色,才知道自己昏睡了這麽久。
時疏走出病房,靠着醫院的牆壁,用右手握緊了自己的左手手腕,像是這樣就能緩解自己止不住的顫抖。
蔡苗是被救護車拉到醫院的。劉笑語給自己打電話的時候哭得凄慘又大聲,讓聽不清的時疏瞬間慌了神。
還是一邊的袁晨搶過了電話,輕聲安撫着讓劉笑語冷靜下來,發了醫院的地址,又開着車載着他趕到了第一醫院。
病床上的蔡苗臉色慘白,睡得很不安穩,雙手緊緊地攥着被子,劉笑語哭得睫毛膏都暈開了,圓圓的大眼睛腫成了核桃,最後還是袁晨送她回單位給蔡苗請假,而自己則在醫院守着蔡苗。
時疏拿出手機,把蔡苗醒了的消息發給袁晨和劉笑語,又打開外面軟件點了兩份粥和一些小菜,緩步走向護士站。
時疏讨厭醫院。
消毒水味道刺鼻,急診室的門口即使是半夜也三三兩兩的排着長隊,一位中年女性披散着頭發坐在急診室門口的地板上,在披着白色單布的推車被推出來的那一刻,她掙紮着起身撲在推車上,哭得撕心裂肺。
醫院總是冷靜地見證着一樁又一樁離別和生死。
“沒什麽大問題,飲食先以流食為主,別吃油膩的東西。”索性護士的一番話,讓時疏寬了寬心。
“大夫,謝謝您。”時疏說。
“嗯,有什麽事再叫我。”護士收好手中的聽診器,轉身離開了病房。
蔡苗已經睡不着了,趁自己不在的時候坐起身,望着窗外的天空發呆。
剛剛她在睡夢中一直在哭,在自己還沒來的時候就哭濕了枕頭。她呢喃着呓語,被夢魇困在時疏看不見的地方,只能附耳靠近她,小心翼翼地窺探她內心的黑暗。
蔡苗用破碎的語言,只是不停地重複着同一句話。
“我是……破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