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驅逐黑暗的方法
第18章驅逐黑暗的方法
這頓飯吃得平靜極了，蔡苗蜷縮在沙發一角，雙手捧着時疏熱過的紅糖姜茶，眯着眼睛望着在廚房裏整理廚具的時疏。
是什麽時候開始的呢？只要待在時疏的身邊，她的內心就充斥着平和和一種莫名的雀躍，将她拖進黑暗深處的黑洞也在無形中失去了蹤影。
她甚至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吸煙了，本來就讨厭煙草嗆人的的味道。
時疏從來不對她有任何要求，不需要她做任何改變。他說，想和她一起玩。
時疏将廚房的料理臺擦幹淨，又洗淨了雙手擦幹，回頭便看到了一直盯着自己的狐貍姐姐。
他緩步走近，坐在蔡苗身邊，她的情緒好了很多，眼神不再空洞無神而多了份探究和游移。
“發什麽呆呢？”時疏開口問道。
“沒什麽。”蔡苗搪塞到。
“你下午要請假嗎？中午淋了雨，在家裏休息休息吧。”時疏說。
“那可不行，最近幾天都在下雨，下午我和笑語要去晨曦路看看積水的情況，再出個小視頻。”蔡苗道。
“好吧，那你必須打好傘，不能再淋雨了。”時疏擡起手，揉了揉蔡苗頭頂蓬松而柔軟的頭發，蔡苗下意識地把頭從他溫熱的手掌下移開了一點。
“我不會淋到的，下午我會穿雨衣。”蔡苗小聲地說到。
時疏知道，狐貍姐姐再次豎起了心中的高牆。她沒有在父母的身邊長大，沒有過過一天幸福的童年生活，如果有人接近她、對她好，她會長期地重複接近、懷疑、逃跑的全過程，反複試探對方的真心。
也許有那麽一天，她能确定眼前這個人無論如何也不會棄她而去，這堵無形的高牆才有可能被打破。
不知道那一天什麽時候能到來，時疏悲觀的想，即使不到來也無所謂，只要能和她在一起，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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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再歇一會兒，把這杯紅糖姜茶喝完。下次你要是再故意淋雨的話，我會在茶裏放三片姜。”時疏威脅。
“……三片！你是魔鬼嗎？”蔡苗回。
時疏走後不久，蔡苗也急匆匆換好衣服，和劉笑語在晨曦路地下橋的一側碰面。
連日的降雨升高了水位，晨曦路的地下橋因為地勢低，排水口沉積了不少淤泥和落葉，被徹底堵死。A城環衛局組織了人手，在今天下午統一排污清淤，保障市民的日常出行安全。
劉笑語和蔡苗都穿了雨衣和雨鞋，到了地下橋她們發現，地下橋水位飙升，已經沒過了腰際，最低點停着兩輛汽車，也因水位偏高而無法拖走。
市環衛局的人開始進行清淤工作，蔡苗和劉笑語就在一邊拍攝照片和短視頻。不一會兒，地下橋的水位明顯下降，兩人也焦急地趕回單位做視頻。
蔡苗剪了一個小時，好不容易除了成片，還沒過審，另一條同城熱點新聞便刷爆了A城人的手機。
劉笑語捧着手機沖着蔡苗走來，平日裏脾氣最好的她今天也被這條視頻逼出了火氣。“你看看這視頻說的都是什麽玩意兒？”
蔡苗低頭一看，這條短視頻是一個男人錄的，只有三十秒，他沒有露臉，張嘴就是老油條味兒，“家人們都來看看啊，這兩個就是電視臺的記者，不幫忙清淤就算了，還一個勁兒地忙着擺拍……”
蔡苗關上手機遞給劉笑語，“這個人就是想紅，你別理他。他專門剪了咱倆拍完走的時候站在橋上檢查畫面的鏡頭，明顯就是想制造輿論好從中得利。”
劉笑語憤憤然接過手機，又開始看評論區，确實有一部分人被帶了節奏，聲讨電視臺記者。
“你們以為記者工作很難嗎？拍拍照就完事兒了，多輕松啊！”
“有照相的閑工夫，地下橋就不會積那麽多水了！就這還電視臺的記者呢！”
大部分市民的态度還是很中肯的。
“記者的工作就是拍照，你這麽偉大你怎麽不去幫忙啊？你不也忙着錄視頻嗎？”
“這年頭人為了紅什麽事都幹得出來，人家記者是正常工作，你就是為了賣購物車裏的減肥餅幹。”
劉笑語還是過不去，“這人懂不懂新聞啊就敢亂說，記者的職責是報道客觀事實，随随便便就去幫忙不僅影響環衛的工作效率，還很有可能給他們添麻煩。我們冒着大雨去宣傳清淤工作，回來還要被人罵，真不爽！”
“別理他們，咱該發什麽發什麽。”蔡苗說完抹了抹額前的濕發，繼續剪視頻，劉笑語也回到座位上繼續工作。
這條短視頻在熱門上挂了一天便被新的熱點新聞覆蓋，随着太陽重新到來，夏日陽光的炙烤蒸發了路上的水漬，也轟走了販賣人血饅頭的奸商。
蔡苗也将這件小事抛諸腦後，她萬萬沒想到，這條新聞會在一年後以全新的方式再度被人提起，席卷了她平靜的生活。
連續的陰雨天，讓幼兒園內部有些潮濕。時疏趁着小葵花們午休前的一節課，把小葵花們的被子拿到後院晾曬。
沒想到在後院的樹蔭下，捉住了一只正捧着書看的逃課葵花。
時疏走上前立刻認出，這就是肉團子李昊暗戀的女孩江可馨。江可馨是個早熟的女孩，很喜歡看書，平時話很少，也不愛跟同年齡的小女孩一起玩。
時疏坐在江可馨身邊，詢問到，“可馨，你在看什麽書呢？”
江可馨見來的人是老師，立馬将手中的《動物百科》合上，放在身後，“沒什麽。小時老師，你是在偷懶嗎？”
時疏啞然，笑道，“老師來給你們曬被子，曬過的被子會更松軟，這樣可馨蓋的時候就有陽光的味道了。”
江可馨面無表情地看着時疏溫和的笑容，小大人似的說，“老師你知道嗎？曬過的被子上不是陽光的味道，而是螨蟲屍體的味道。”
時疏微笑的看着江可馨，耐心解釋道，“其實螨蟲屍體的味道是個謠言，螨蟲的體內百分之八十是水分，剩下的是蛋白質。如果陽光的味道是螨蟲屍體的味道，也應該是蛋白質燒焦的臭味。不過可馨好成熟啊，懂的真多，以後小時老師有什麽不知道的，能問可馨嗎？”
江可馨聽說自己說錯了，一下子就站起身來，“小時老師，你是個大人了，你比我懂得多是應該的，有什麽不懂的自己可以上網查。”說着，便頭也不回的返回了教室，只剩時疏一個人被晾在原地。
看來，自己是被她讨厭了？
一個炎熱的傍晚，蔡苗回到家便像爛泥一樣倒在沙發上，将空調風定向吹着自己，一動也不動。
“熱死了熱死了，太陽要把我曬化了。”
時疏将晚飯端到桌子上，看着蔡苗額角的小絨毛随着冷風吹拂一顫一顫的，感慨到狐貍真是一種怕熱的生物，飼養時應該注意及時補充水分。
他走過去拿起空調遙控器，把風向調成自然風，又拉着蔡苗的手腕将她拎起。
“好啦，一頭汗還吹冷風，不怕感冒啊，起來吃飯啦。”時疏說。
蔡苗軟綿綿的靠着沙發背，眯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俨然一副不想動的樣子。“動不了了，沒力氣。”
時疏看着蔡苗這幅懶樣子，只得在一旁威逼利誘，“沒力氣了，那我抱你過去？”
蔡苗見時疏已經向她伸出手臂，一副公主抱的架勢，就像被摸了狐貍尾巴，靈敏地從沙發上彈起身來，引得時疏差點笑出聲來。
“起來了起來了，吃飯！”蔡苗坐在飯桌前，看着桌子上的涼面眼前一亮。
胡蘿蔔、黃瓜、雞蛋薄餅被時疏切成了細細的絲，整齊地碼在盤子裏，碗裏面裝着過了冰水的面條，前面擺着西紅柿雞蛋鹵料和花椒油拌料。
時疏也在她對面坐下，把加了冰塊的青提檸檬茶放在她面前，她拿起來喝了一口，檸檬的酸甜和青提的清爽瞬間充斥着口腔。
“神仙飲品，救我狗命！”蔡苗終于恢複了些精神。
時疏把菜碼一一夾到蔡苗碗中，“喜歡喝就好，你想吃哪個鹵就放哪個，天氣熱，就知道你吃不下去，面就少煮了點，如果不夠我再去煮。”
蔡苗拿起被時疏填的滿滿當當的面碗，舀了一勺西紅柿雞蛋鹵，這個鹵料與涼面簡直是絕配，什麽東西加上西紅柿都會變得美味。蔡苗又舀了一勺花椒油拌料放在碗裏攪拌，花椒油微微發麻，給原本的味道裏更添一絲風味。
說着沒胃口的狐貍姐姐，将一碗面風卷殘雲般吃下了肚。
兩人坐在客廳看電視，自從知道了蔡苗是記者，時疏總是看A城當地的新聞頻道，在報道裏，偶爾能看到角落裏的蔡苗，她脊背挺拔，舉着手機不停地錄制着什麽，蔡苗也在一邊跟時疏說着自己采訪遇到的趣事。
“那天我要照一個全景，新聞頻道在中間架了攝像機，我繞到攝像老師身後拍照，吓了他一跳！”
“這個領導每次開會都帶假發，這次他假發歪了，我提醒他好幾次呢！”
這時候的蔡苗表情總是生動有趣，單純地分享着工作上的一些瑣碎事，時疏就在一邊安靜地聽着，偶爾張嘴問些細節，或者也同樣跟她分享小葵花們的可愛事跡。
“肉團子表白被拒了，發誓再也不吃零食了。”
“可馨收下了我送她的科普書，還送了我一盒威化餅幹。”
時疏喜歡在這種時刻偷偷看向蔡苗的側臉，她深棕色的瞳孔反射着電視屏幕的色彩，下颚微微擡起，神情專注而認真。
如果這樣的生活能一直持續下去，就好了。時疏暗暗祈禱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