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變異
變異
日記本上的內容一開始十分瑣碎,就是一本普通的,記錄女孩兒日常生活的日記,中間偶爾會夾雜一些對酒店員工的抱怨,那些抱怨的句子,讓易酒兩人立馬判斷出了日記主人的身份——阿曼小姐。
“她一個酒店老板的日記,怎麽會丢在雜物間裏?”錢通海不明白。
“再往後看吧。”易酒道,“後面一定是發生了什麽,我看她那樣子也不像是正常人。”
兩人繼續往後看了幾頁,上面幾乎都是同樣的內容,阿曼小姐單調到令人乏味的生活日常,看得兩個人昏昏欲睡的時候,日記的內容終于發生了變化。
那一天,一個拖着行李箱的男人走進她的酒店,仿佛投入深潭的一顆石頭,讓她的內心泛起陣陣漣漪,再回不到最初的平靜。
在她的筆下,那個男人擁有一雙如同秋日太陽一般明亮溫暖的眼睛,他從遠方而來,知道很多她沒見過的東西,她向往着他的生活。
她的筆調再也不複之前的沉悶無趣,她內心的雀躍幾乎能從每一個字,每一道筆畫上顯現出來。
阿曼小姐愛上了對方,這是顯而易見的,很快,對方也隐晦地向她表達出好感。
兩個人從見面到相愛,再到訂婚,快得就像一場夢一樣。
偶爾阿曼小姐在日記裏也會透露出一絲憂慮,她覺得對方身上仿佛始終籠罩着一層薄薄的雲霧,讓她看不透他真實的樣子。
:今天我問他,他的家在哪裏,可他卻說那都是過去的事了,讓我不必在意。
:他總是笑得很溫柔,似乎世界上沒有什麽可以讓他生氣的,我感覺到奇怪,真的有人可以做到無論怎樣都不生氣嗎?
:他想讓我辭退酒店的員工,他說等我們結婚之後,就關掉酒店,一起去到處看一看,可是酒店是我父親留給我的,我是絕對不可能關掉它,拒絕之後,他沒有再提,但是我心裏卻有種隐隐的不安,以後的生活真的會是我想象中那樣美好嗎?
:婚禮還剩七天了。
日記到離婚禮還剩七天的時候就結束了,易酒連着往後翻了好幾頁,都是空白的紙張。
婚禮的七天前,那不就是他們進副本的第一天嗎?
錢通海喃喃道:“易酒,你說那個多出來的人,會不會就是日記裏那個男人?”
易酒合上日記本道:“有可能,如果真是那個人,把他找出來就容易多了。”他伸手比劃了一下,“你們人類結婚之前不是會拍那個合照嗎?找到照片就知道是誰了。”
錢通海也同意這個思路:“一般婚紗照都是挂在房間裏的,阿曼小姐住在樓上,我們要去樓上看看?”
“那行。”
兩個人一拍即合,離開房間,然後偷偷摸摸往三樓走去。
三樓和樓下一樣,同樣也是木質樓梯,甚至更加破舊,踩上去的每一步,都能讓樓梯發出不堪重負的嘎吱聲。
錢通海膽顫心驚地往上爬,邁過最後一階樓梯之後,他才終于有種腳下踩實了的感覺,呼了一口氣,一擡頭,看清三樓的模樣之後,他愣了一下。
和他想象中恐怖詭異的環境完全不一樣,這裏似乎很久沒有人涉足了,地板上堆了一層厚厚的灰塵,一腳踩下去,無數細小的塵埃泛起,刺激得人鼻子發癢,再往前看,幽暗的走廊裏,滿是密布的蜘蛛網,有些完整,有的已經黏滿了塵埃,從牆上垂落。
錢通海不禁咽了咽口水:“易酒,那個……”
走在前方,撿了個木棍正打着蜘蛛網的易酒回頭:“?”
“那個阿曼小姐不是每天都會從樓上下去吃飯,吃完又上樓嗎?這裏好像已經很久沒人來了,那她上樓是去了哪裏?”
易酒無所謂道:“可能這裏還有我們不知道的地方吧。”
看他這麽淡定,錢通海也奇異的安心了。
三樓比二樓的布局更加簡單,只有兩個房間,一個房間的門已經完全腐壞,只剩下門框還在牆上,兩個人走進去看了一圈,沒發現什麽,于是退出去,又去了另一個房間。
推開虛掩的門,易酒進去之後就到處翻找起來。
錢通海見狀去房間另一邊尋找。
翻完衣櫃,他左右看了看,随後便看到房間最裏面還有個小隔間。
錢通海探頭探腦地走進隔間,一眼就看到一個眼熟的背影,正坐在對着門的梳妝臺前。
黑發紅裙,腰身纖細,這不就是阿曼小姐本人嗎?
他剛才還在疑惑對方每天待在哪裏,結果人家還真就待在自己房間裏!
錢通海一下就僵住了。
跑到別人的房間裏翻箱倒櫃,翻到一半發現房間的主人就在房間裏,這是種什麽樣的體驗?
別人會有什麽感覺,錢通海不知道,他只知道他已經快吓死了。
心驚肉跳地盯着阿曼小姐的背影,那瞬間,錢通海腦子裏閃過無數個,關于他們倆為什麽會跑到這裏來的借口。
嘴唇嗫嚅了幾下,他正想解釋幾句,突然就感覺有點不對。
他們進來之後發出的動靜也不小吧?特別是易酒,“哐哐哐”跟抄家一樣,可眼前的人卻坐着一動未動,就像沒聽到似得。
錢通海心裏的疑惑越來越大,慢慢他鼓足勇氣,向前走去。
然後探頭一看,正對上一雙黑洞洞的眼睛。
“嗬!”錢通海猛地後退一步,手心裏迅速冒出一層冷汗。
“老板,怎麽了?”易酒從門口探出頭。
“哦哦,沒事兒。”錢通海高高提起的心緩緩落回去,“沒想到這裏有具穿着衣服的骷髅,突然看到被吓了一跳。”
擦了擦手心裏的汗,錢通海心有餘悸地跑出去。
兩人最後也沒在三樓找到合影,只能先回去二樓。
“對了。”回到房間後,錢通海忽地開口,“你那個個人任務,完成了嗎?”
“沒呢老板,任務發下來就沒別的動靜了。”
錢通海皺眉:“倉庫裏的嘆息,到底什麽意思……按理說我們已經去過倉庫,也找到了日記,難道說日記不是任務目标?看來找個機會還要再去看看。”
易酒點點頭,同意了。
之後兩個人都沒再離開房間,一直等到快晚飯的時候,走廊裏突然傳來一陣驚叫聲。
還伴随着帶着哭腔的喊叫。
其他人聽到聲音迅速趕過去,再之後他們便看到了,令他們感到無比惡心的一幕。
走廊上,那個受傷之後變異的玩家,正趴在另一個人身上,貪婪地啃食着那個人臉上的肉,他張開嘴,嘴角直接裂到耳根,露出嘴裏尖銳的牙齒,被他攻擊的人一動不動地躺着,不知道是失去了意識還是已經死亡了。
他大口大口嚼着嘴裏的肉,目光冷冰冰地盯着其他人,嘴裏血液混着唾液從合不攏的嘴角一絲一縷流下來。
“救命、救命啊……”202房間門口,孟曉癱倒在地上,無助地嘶喊着。
只是其他人一時間被那人兇殘食人的模樣驚到了,躊躇着都不敢上前。
清晰可聞的咀嚼聲還在不停響起,那人的牙齒變得極為鋒利,輕而易舉就能直接從人的身上咬下大塊肉來,看着就極其不好對付,他們都只是普通玩家,大多都只參加過一兩次游戲,只是有一點游戲經驗而已,要說身體素質,也比普通人好不了多少,面對這種已經可以稱之為怪物的“同伴”,他們還真不敢輕易上前。
見其他人只是看着,連動也未動一下,孟曉的目光漸漸變得絕望。
直到,韓漸鴻和刀疤男一前一後出現在樓道口,易酒目光一亮,看着從樓下上來的兩個人,滿臉害怕地說:“韓大哥你們終于來了,那個人變得好可怕,大家都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幸好還有你們。”
韓漸鴻詫異道:“發生什麽事了?”
易酒沒說話,只是畏畏縮縮地指了指變異玩家的方向。
韓漸鴻和刀疤男看清那人的模樣後,瞳孔都是一縮,神色變得凝重起來。
“呵,我早就說了,應該直接解決他。”
刀疤男說完,不知道從什麽地方掏出他的匕首,韓漸鴻也拿出一個手電模樣的東西,大概是他的武器。
兩個人朝着那人靠近,在快要接近的時候,那人似乎察覺到他們的來者不善,終于停止進食,擡起頭,朝他們發出嘶啞的警告聲。
整個人肩膀也微微伏下去,做出攻擊的姿勢。
就在這時,韓漸鴻突然打開他的手電,刺目的光芒打在那人身上,讓他僵直了幾秒,刀疤男目光一凝,就是現在,他快速沖過去,揮動匕首,狠狠紮進那人的脖子。
刀疤男那一刀又快又狠,直接割斷了對方的脖子,連掙紮一下也沒有,那人便倒在了地上。
韓漸鴻檢查了一下那個躺在地上的玩家,語氣遺憾地說:“脖子上被咬了一個洞,沒救了。”
“嗚嗚嗚……”孟曉聞言哭了起來,“都怪我,要不是為了救我,他就不會死了,死的那個人本來應該是我才對。”
“假惺惺。”刀疤男擦拭幹淨自己的匕首,居高臨下看了他一眼,不屑地轉身離開,向樓下走去。
孟曉表情一僵,然後迅速低下頭掩飾住自己不自然的神色。
只不過現在根本沒人有空去關注他的表情,其他人都被那個變異玩家的屍體吸引了注意力。
那個玩家的脖子被刀疤男割斷之後,他們才發現他的身體裏居然什麽也沒有,內髒骨骼肌肉,都憑空消失了,只剩下一張皮還維持着人的形狀。
“難怪他受傷之後就總是一副餓得要命的樣子。”有人道。
身體都被掏空了,能不餓嗎?
衆人一想到這個人只剩下一張皮,還行動自如的模樣,心裏就不寒而栗。
他們完全不知道,這個人在餐廳對面那個房間裏到底經歷了什麽,才會變成這副模樣,只是這一下,他們就更加恐懼那個房間了,畢竟未知的才是最可怕的。
晚餐後,衆人回到房間,錢通海這一天又是被臭氣攻擊,又是連受兩次驚吓,身心俱疲,很快就躺在地鋪上睡着了。
易酒吃完宵夜(邪物)之後,也躺在床上,閉上眼睛。
夜裏,本來陷入沉睡的易酒突然清醒了,他聽到了一種細小的摩擦聲,就像人行走時,鞋跟拖在地上發出的聲音。
只是這聲音極小,若換成是個普通人在這兒,根本不可能聽到。不過易酒是一只兇獸,這樣的音量,就算更低一些,他也能聽到。
在摩擦聲響起來之後,緊跟着,又響起無數道粘膩的水聲。
像極了某種軟體生物爬行時發出的聲音。
易酒睜開眼睛,扭頭看向自己床邊。
一道披散着長發的人影,正站在那裏,彎着腰,盯着他看。
仿佛是早有預料,易酒的神色平靜到極點,作為一只兇獸,他也不至于害怕這樣的場景。
和對方對視着,易酒突兀開口:“你別這樣看着我,我會害羞的。”
嘴上說着害羞,他臉上卻半點羞澀也不見。
似乎對他的反應有些意外,人影頓了好一會兒,才緩緩向他伸出一只慘白纖細的手,溫柔悅耳的聲音響起:“你願意和我結婚嗎?”
易酒表情終于變了,他驚喜地望着人影,滿臉都是喜氣:“真的嗎?你要和我結婚?你願意養我?我吃的有點多哎,我每天都要吃一只大妖,還要吃一百斤人參靈芝,可以嗎可以嗎?”
人影有點卡殼,像是不太明白他說的是什麽意思,于是在他期待的目光中,又重複了一遍之前的話:“你願意和我結婚嗎?”
易酒皺眉:“不正面回答我的問題,看來是養不起我了。”
他的語氣十分冷漠:“和我結婚你不配,不願意。”
被拒絕之後,人影的聲音變得有些尖銳:“為什麽不願意!你不是說愛我嗎?為什麽不願意和我結婚!”
它的語氣越來越激動,最後甚至直接向易酒的脖子伸出手,尖銳的指甲就要碰到易酒時,他突然擡手一把拽住人影的手腕,反手一擰,就将對方的胳膊拽了下來。
人影發出尖銳的叫聲,轉身向門口跑去。
易酒将那條手臂塞進嘴裏,覺得味道不錯,便直接翻身下床追了過去。
人影速度很快,易酒追到門口時,已經看不到對方的身影了,他不甘心地打開門,打算出去尋找時,卻被門外的景象驚到。
走廊裏,鋪天蓋地全是緩緩蠕動的舌頭,地上牆上、天花板上,幾乎看不到半點空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