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怨鬼
怨鬼
窗外的風不知何時越刮越大了,吹動屋後的樹枝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
錢通海平躺在地鋪上,迷迷糊糊就要睡着的時候,突然感覺有什麽東西滴在自己臉上,濕漉漉黏糊糊,帶着一股濃濃的鐵鏽味兒。
并且還不止一滴,一滴又一滴,很快就在他臉上堆積了一小攤,順着下颚滑到脖子上。
他猛然驚醒,感覺自己臉上濕漉漉一片,驚慌失措地拿手擦了一把,誰知這一擦,那股鐵柱兒變得更重了,直往他鼻子裏鑽,嗆得他忍不住反胃。
這到底是什麽?
錢通海茫然地擡頭向天花板上看去,下一秒,就對上了一張血肉模糊的人臉。
那張臉上的皮剝得一點都不剩,露出底下紅色的肌肉。
錢通海終于知道滴在自己臉上的東西是什麽,是這張臉上滴下來的血液。
他感覺自己渾身都在發抖,張着嘴,卻只能從喉嚨裏發出氣音。
那人臉上慘白的眼珠子盯着他,咧開嘴,露出裏面長長的舌頭,朝他伸來。
錢通海以為自己會身體僵硬動彈不得,可就在那條舌頭即将碰到他的那一刻,他飛快地爬起來,跑到了房間的另一個角落。
那條舌頭也跟在他身後,不停地延伸。
整個房間就這麽大,很快,錢通海就沒有地方可以躲避了,那條舌頭從背後纏住他的脖子,不斷收緊。
連求救的聲音也沒能發出來,錢通海很快被勒地一張臉漲得青紫,眼前一陣陣發黑,眼看出氣多進氣少的時候,一道白色的光突然在房間裏閃過。
“啪!”一聲響。
有什麽東西狠狠砸中那張人臉,砸得它發出尖聲慘叫。
舌頭被收回去,脖子上驟然放松。
錢通海捂着脖子,拼命咳嗽起來。
下一秒,房間裏的電燈亮了,昏黃的燈光照亮房間。
錢通海艱難地朝着人臉的方向看過去,這一眼,他差點暈過去。
那張人臉居然是被吊在燈旁邊的,就在原本紅色氣球的位置。
這個發現讓錢通海心裏發麻,難道說這酒店裏那些紅色的氣球都是這玩意兒?
他昨晚睡覺的時候,這東西就一直在他頭頂看着他?
他第一次上樓的時候,有東西滴在他頭上,之後看到的人臉也不是錯覺?
錢通海腦海裏直發暈。
那人臉追逐獵物到一半被打斷,憤怒地朝着砸它的東西飛來的方向看去,嘴裏發出憤怒的嘶吼聲。
易酒姿态輕松地站在床上,手裏還拎着那只用來砸人臉的邪物。
“你再沖我叫,你的舌頭也別想要了。”他道。
少年單手插兜輕松寫意就擊退人臉怪的模樣,和平日裏膽小的樣子,全然不同。
錢通海愣愣地看着他,只覺得這樣的易酒異常陌生。
“易酒?”他試探地叫了一聲。
少年聞聲看來,睜大眼睛,驚訝道:“哇!老板你的脖子好吓人啊。”
身上什麽絕世高手世外高人的氣息,瞬間都消失不見。
傳說中的,帥不過三秒。
好家夥,确實是易酒,錢通海一顆心立馬放下來,下一秒,又開始擔心,剛才易酒能擊退人臉怪,是趁它不備,現在它有了防備,萬一打不過怎麽辦?
人臉怪vs狼人。
都是非人類。
錢通海心裏沒底。
“易酒,你小心點,我看它看起來很厲害。”
“不過是一只怨鬼而已。”易酒語氣裏帶着不屑,這不是他故意要這麽刺激人臉怪,而是換任何一個上古兇獸來,說起這種低級怨鬼,都會是這種語氣。
人臉怪感受到他的鄙夷,憤怒地沖他吼叫,血肉模糊的臉上一陣扭曲,腦袋一甩,一條長長的鮮紅舌頭,就向着易酒飛速攻去。
錢通海看得膽顫心驚,下意識驚呼道:“小……”心。
誰料那條舌頭還沒到易酒面前,就被他一把拽住了,錢通海閉上嘴,把那個心字咽下肚。
易酒手裏拽着那條黏糊糊的舌頭,臉上全是嫌棄,像這種玩兒,再早幾百年,他連看都懶得多看一眼,太醜了,傷眼睛。
鑒于人臉怪的長相不太美好,易酒也不想在它身上多浪費時間,拽着它的舌頭輕輕一扯,就将它從屋頂上拽過來。
被困在屋頂上不知道多少年,突然得到自由,人臉怪再顧不得自己的舌頭,飛速朝着門邊沖去,就在它打算咬斷自己的舌頭時,突然一頓,整顆頭直接化為了一團紅色的霧氣。
易酒一招手,那團紅霧便飄到他面前,被他團吧團吧,揉成葡萄大小的一顆,直接塞進嘴裏,吞下了肚。
吃完怨氣,易酒餍足地嘆了口氣,随後看向呆呆望着他的錢通海,他不明所以地歪了歪頭,忽地恍然大悟一般,将手裏那只邪物遞過去:“老板你也餓了嗎?喏這是我的宵夜,先借你吃吧。”
易酒知道人類是不吃這種東西的,只是想逗逗錢通海而已,誰知錢通海看着被遞到自己面前的那只手,認出來這就是昨晚攻擊自己那只,一時間舊的恐懼疊加新的恐懼,讓他兩眼一翻,就暈了過去。
易酒有些發愣,盯着他看了一會兒,又去看邪物,惡人先告狀道:“你把我老板吓暈了,我要懲罰你。”
說完咬掉邪物的一根手指,快樂地嚼起來。
手指剛長全的邪物:???欺負我不會說話?
…
錢通海清醒過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了,他緩緩睜開眼睛,腦海裏瞬間湧入昨晚的記憶。
他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那真的不是夢嗎?
他居然看到易酒把那只人臉怪吃了?
臉色古怪地扭頭向床上看去,黑發少年正躺在床上,逗那只手。
錢通海腦子裏又是一陣發暈,好家夥,這是反正暴露了,幹脆連藏都不藏了嗎?
聽到地上的動靜,易酒将邪物塞進口袋裏,扭頭對錢通海道:“老板你知道你昨晚為什麽會被怨鬼攻擊嗎?”
這也是錢通海想不明白的問題,按理說那人臉怪既然會攻擊人,為什麽前天晚上沒動靜,偏偏昨晚攻擊他呢?
下一刻,易酒就好心解答了他心裏的疑問,“你口袋裏的邀請函沒了。”
錢通海一愣,伸手在他放邀請函的口袋裏掏了掏,裏面真的空了,他不相信地又在其他口袋裏也找了一遍,全都沒有,他的邀請函真的不見了。
易酒仿佛自言自語地說:“或許這每間房間裏,都有一個這樣的怨鬼,沒有邀請函的人就會被怨鬼攻擊,那個人知道這一點,所以他偷走了你的邀請函。”
有人要殺我——錢通海腦子裏一片空白。
他活了三十多年,經歷過的最大的事,也只是上大學的時候,有個社會上的混混,看上了當時還是他女朋友的老婆,揚言他不肯把人讓出來,就叫幾百個兄弟砍他,最後發現那個人只是吹牛而已,只叫來三個人,還沒他一個寝室的室友多。
總之像這種,一句話不說就要殺人的狠人,他還真是第一次遇到,昨晚要不是有易酒在,恐怕他現在都涼了。
“那我該怎麽辦?”錢通海很害怕,酒店不止一個那樣的紅色氣球,萬一那些都是昨晚那種,沒了邀請函的他,豈不是很危險?
他也不能時時刻刻都和易酒待在一起吧。
誰知話剛說完,他面前就被扔過來一張卡片,暗紅的顏色十分眼熟。
易酒道:“老板,我的先借你用用。”
錢通海愣了愣:“那你怎麽辦?”
易酒理所當然道:“我又不怕那些東西,它們要來正好讓我吃。”
他之前是不知道沒有邀請函會被攻擊,要是知道的話,這玩意兒早被他扔了,礙事!
今天的早餐是面包夾着香腸和熏肉,還配了個煎的形狀很好看的雞蛋,易酒一口就把雞蛋吃了。
錢通海現在腦子裏都還是昨晚那個紅彤彤沒有皮的人臉怪,一看到同樣是紅色的香腸和熏肉就忍不住犯惡心。
易酒看他把肉都挑出來放在一邊,于是自己拿過來吃了。
錢通海沒什麽滋味兒地吃着幹面包,突然感覺有人在盯着自己,下意識順着方向看過去,發現是坐在另一邊的孟曉,他忍不住道:“你盯着我做什麽?”
難道還沒放棄昨天那個想法嗎?
“我、我沒看什麽。”孟曉低下頭,隐藏住臉上吃驚的表情。
錢通海被他弄得滿頭問號。
衆人安安靜靜吃着東西,突然,一個玩家看着門的方向,發出一聲驚叫。
他滿臉都是驚恐,直勾勾盯着門口,像是看到了什麽令他萬分恐懼的事物。
其他人不明所以,跟着看過去,下一刻,他們集體瞪大了眼睛。
門口昨天受傷的那個玩家正走進來,可是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他的頭竟然變得特別圓,遠遠看過去,就像一顆黑白相間的球。
而他臉上的五官,因為頭的變形,已經被拉扯成扭曲的模樣。
要不是他身上還穿着之前的衣服,恐怕不會有人能認出他來。
在衆人驚恐的目光裏,他搖搖晃晃走到餐桌邊坐下,拿起盤子裏的面包就朝嘴裏塞去,張嘴時,長長的舌頭從口中掉出來,又被他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