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易酒
易酒
白色的濃霧,籠罩着整條公路,車窗外天地霧蒙蒙連成一片,什麽也看不清,這裏也安靜到極點,除了車子行駛發出的聲音以外,再聽不到其他聲響。
易酒坐在車後座,從他的位置只能看到,司機慘白僵硬的側臉。副駕座是空的,在他旁邊是縮成一大團,瑟瑟發抖的老板。
見此情形,易酒心裏詫異又新奇。
他上一刻,還因為躲在倉庫裏偷吃東西,被老板抓到要扣他工資,下一刻,眼前一黑,他和老板就上了這輛詭異的車。
他很确定自己不是在做夢,他的夢裏只會有各種各樣的美食,絕對不可能會有老板。
夢到老板?那可真晦氣!
難道……這又是妖管所那群瑞獸,弄出來的新花樣?
下一秒,易酒就否定了自己這個猜想。
那群瑞獸自千萬年以來,都以人類的保護者自居,弄些奇奇怪怪的東西搞他還有可能,把人類也牽扯進來?
這不是自打臉嗎?
“易酒、易酒……”錢通海小聲叫着他的名字,一雙眯縫眼瞪得溜圓,肥胖的臉上滿是恐懼,“咱們是不是被綁架了?”
易酒也壓低聲音道:“我也不知道呀,老板你是不是和人結仇了?”
錢通海眼睛瞪得更大了,臉上慌亂的表情,似乎在思索自己這段時間,都幹了些什麽,“前天早上我去老李那兒買早點,忘了帶錢,賒了賬還沒付錢,昨天中午一個客人讓我送他一碟小菜,我看他只點了兩個菜就沒送,還有今天早上……”
他洋洋灑灑地說了一堆。
易酒聽完,臉上滿是同情:“老板你完了。”
錢通海崩潰地想把自己縮進車座裏,可以他那龐大的身軀,再怎麽縮也十分顯眼。
兩句話把人吓成鹌鹑後,易酒惡趣味地在心裏笑出聲來。
【你應朋友之邀,拿着請柬去參加七天之後的婚禮……】
兀地,一道陌生的聲音,在易酒腦海裏響起。
宛如什麽劣質游戲裏的随便請來的配音,冷冰冰毫無感情地棒讀劇本,甚至讓人聽不出是男是女。
錢通海猛地抓住易酒細瘦的手臂,力道大的直接在他手臂上,捏出幾道青白的指印,“你有沒有聽到?有沒有聽到有人在說話?”
他呼吸急促,語速也極快,整個人搖搖欲墜,似乎得不到想要的答案就能直接暈過去。
易酒想了想,對他的問題給出了肯定的答複:“聽到了哦,它讓我們去吃席。”
重點是吃席嗎!!!錢通海一口氣差點沒提上來。
易酒:“去了我需要随禮嗎?我好像沒帶錢。”
他在褲子口袋裏翻了翻,只掏出一張巴掌大的卡片。
“嗯?這就是請柬嗎?”卡片呈現出一種讓人不适的暗紅色,一面空白,另一面上只有一句話——歡迎來做我的伴郎,我的朋友。
易酒自言自語地說:“既然是朋友,那份子錢就不用給了吧,談錢多傷感情啊。”
旁邊錢通海立馬翻遍了全身上下,也從上衣口袋裏找出來同樣的卡片。
拿着卡片,他渾身都在發抖。
作為一個摳門到極致的鐵公雞,他連自己每個口袋裏有幾粒灰都清楚,所以……這張卡片到底是什麽時候跑到他身上的?
破舊的轎車推開濃霧,幽靈一般行駛在公路上。
不知過了多久,前方終于不再是一片霧茫茫,易酒兩人透過車前窗,看到了一棟若隐若現的建築物。
仿佛是上個世紀某個國家的産物,黑灰色的屋頂高高聳立,半弧形的窗戶安靜地阖着,牆外爬滿了暗紅色的藤蔓植物,像是密密麻麻的血管,布滿了整棟建築。
錢通海惶惶不安地盯着那棟,看上去充滿了不詳氣息的建築物,只覺得自己手腳都在發軟。
一眨眼上了這輛陌生的車、濃郁的霧氣、突然出現在口袋裏的邀請函、這棟布滿了紅色藤蔓的建築,這所有的一切,都讓他懷疑是不是一場夢。
可他狠狠掐了一把自己一把,指甲深深陷進皮肉裏,那尖銳的痛覺,卻明明白白告訴他——不是夢。
他強迫自己将視線,從那棟建築上挪開,眼角的餘光不小心瞥到身旁易酒臉上的表情時,整個人都僵住了。
他在笑……笑得很燦爛……
錢通海現在都記的很清楚,他頭一次遇到易酒,是半年前某天晚上的十點多,那時候酒店裏已經沒有客人了,他正打算拉燈關門,臉色蒼白的少年就是這個時候進門的。
少年看起來只有十八九歲,背上背着一只癟癟的黑包,明明還是初春寒涼的天氣,他上身卻只穿了件黑色的短袖,整個人白到在夜裏都能發光。
錢通海笑着迎上去,問他這麽晚是不是要住店。
少年卻躊躇了半分鐘,小聲問他還招不招人。
從那之後,他的酒店裏就多了一個白白瘦瘦,膽子很小的雜工。
在錢通海眼裏,易酒就是個不知道從哪個山坳坳裏爬出來的土包子,都這年頭了,竟然連小學學歷都拿不出來,除了長得好看,一無是處,他當時是可憐他,才同意他留在酒店裏打工混口飯吃——就是對方這吃得實在有點多。
總之在他心裏,膽小的易酒遇到這種詭異的情況,會直接吓暈過去。
而不是看起來比他還鎮定,甚至能笑出來。
思及此,錢通海背後不由冒出來一層白毛汗——現在坐在他旁邊的這個人?真的是易酒嗎?
“吱——”
轎車陡然停住,前排的司機依然一言不發,像個假人一樣。
這裏大概就是目的地了。
易酒打開車門下車,後面跟着恐懼不已的錢通海。
下了車,他們才看清楚建築的全貌,三層的小樓加上屋頂顯得十分高大,這裏除了這棟樓,再沒有其他建築,甚至連棵草也看不到,萦繞着荒涼的氣息。
有點意思。
易酒心想,他盯着那棟樓,他能感覺到,那裏面有很濃郁的怨魂的氣息。
太久沒遇到這麽多的怨魂,他整個人,不!整只饕餮都興奮起來。
沒錯,易酒不是人,他就是傳說中能吞天吞地的饕餮,天生長了只無底洞的胃,幾乎什麽都能吃。
是幾乎,他雖然能吃,但也不是不挑嘴。
遠古時期遍地都是食物,葷的他只吃大妖神獸,素的只吃人參靈芝仙草——他是只葷素搭配的養生饕餮。
後來近古時期,人族崛起,妖族隐沒,大妖神獸們都躲起來讓他找不到,他只能跑到森山老林裏抓野獸吃,夥食水平下降了不止一個檔次。
不過依然能吃飽,他還是能活得自由自在。
可到了近代現代,瑞獸們建立了妖管所,強制所有和人族混居的妖族都必須遵守人族法律。
他那時候也是多不桀骜不馴的一個兇獸啊,哪裏會聽那群瑞獸的,當即就表示:懶得聽你們放屁,并生吞了一整座山的生物示威。
然後……往事不堪回首,不提也罷。
總之他現在就是只特別遵紀守法的好饕餮,腳踏實地靠自己勤勞的雙手吃飯,偶爾吃一兩個怨魂解解饞,過得也挺好。
...
“你、你們是什麽人?這裏是哪裏?!”小樓門口,一個長相清秀,穿着格子襯衫的黑發青年,縮在角落,哆哆嗦嗦地看着周圍,“你們是不是綁錯人了?我、我沒錢。”
“嗚嗚嗚……我想回家。”另一個角落,穿着藍色裙子大眼睛長頭發的小姑娘,不停掉眼淚,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都給老子閉嘴!”說話的人穿着黑色的背心、灰色的工裝褲,手臂上滿是紋身,看着二十多歲的模樣,臉上還有條橫貫了半張臉的刀疤,看着特別兇悍不好惹。
被他暴躁的語氣一兇,小姑娘吓得直打嗝,眼淚蓄在眼眶裏要掉不掉,看着十分可憐。
青年也閉上嘴,不敢再說話,他剛來的時候也想哭,才張嘴就被這個人踹了一腳,被打怕了。
周圍的其他人看着他們,都沉默着沒說什麽,在副本裏面還表現的這麽嚣張,要麽是沒腦子,要麽是有足夠嚣張的實力。
很顯然,刀疤男是後者。
沒有哪個普通玩家會願意和這種人作對,不然進了副本之後,面對的不僅會有鬼怪的攻擊,還會有來自實力強大的玩家的報複。
他們都只是普通玩家,在副本裏光是保命就很艱難了,并不願意為了兩個陌生人惹上麻煩,更何況,這兩個人能不能活過第一個副本,都還是個未知數。
易酒和錢通海走到小樓門口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幅場景。
刀疤男把玩着手裏的匕首,斜睨着眼睛,朝兩個人看過來,表情滿是不耐煩。
“新來的?”
似乎是被他這架勢吓到了,易酒腳步一頓,身體開始微微哆嗦,就連說話的聲音都在發抖:“這、這到底是什麽地方?我們為什麽會來到這裏?你們又是誰?”
一副初入副本小可憐新人的形象,演繹到淋漓盡致。
後面本來還怕得不行的錢通海,此時滿頭都是問號:這是在幹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