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蟬時雨（六）
蟬時雨（六）
肯德基門前學生打架一案最終以兩邊父母協商解決，該道歉的道歉，該賠錢的賠錢。
溫玫再次挑戰了她父母的容忍線，以為父母會在回家後責怪她，但沒想到兩個人像徐慕雅那次，只是分別地叮囑她以後受了委屈要說，便沒有再追究。
溫玫對此說不上驚訝，但确實也有幾分意料之外的動容，于是她在□□上問完喬鶴好點了沒有，便就此讨論起來。
她說：[其實我爸媽還是很愛我的吧……]
喬鶴的傷都是皮外傷，沒什麽大礙，她此刻正悠閑地躺在沙發上，等待母親喊她吃晚飯，看見溫玫發來的消息，不由鯉魚打挺瞬間坐直，一一回複後，盯着對方最後一句看似肯定又無比遲疑的話，語音道：
“當然愛呀，為什麽會覺得不愛！”
接觸溫玫這麽久，喬鶴其實是了解一些溫玫的情況的。她知道對方從小并不是待在父母身邊，而是在爺爺奶奶家中長大。
如此“留守兒童”的成長方式，的确會令人懷疑自己父母對自己的愛，但是除此之外呢？喬鶴不是想為溫玫的父母辯解，只是想知道，還有其他什麽東西或者事情，令溫玫覺得在城裏工作賺錢的父母，是不愛她的。
其實溫玫自己也很難說清為什麽總是覺得父母不愛她，或許只是十二、三年來經久累積的一種自我認知，真正要分解時，反而不知道這種認知該從何處剖開，又該從何處論證了。
于是她自己對自己搖了搖頭，說：“不知道，那就當她們愛吧，但肯定沒有你的父母那樣愛你。”
溫玫一直都很羨慕喬鶴的家庭的，有在本省A大當法學教授的媽媽，理性又溫柔，有搞笑幽默的教拳擊的爸爸，很會做菜，她每次到對方家裏去玩兒，都可以被其中濃濃的愛意撼動。
喬鶴愣了下，沒想到溫玫會這樣說，她歪着腦袋咬了咬唇，忽地笑着回道：“怎麽，真羨慕啊？羨慕就來咱家啊，咱爸媽不是說要認你做幹女兒的？”
……咱家，咱爸媽。
溫玫扯了扯嘴角，一下子笑開，敲字道：[那都是叔叔阿姨瞎說的，意思意思，你也信？]
[怎麽不信呀，他倆前陣子去奧地利，帶回來兩顆藍寶石，其中可有一顆是你的～]
Advertisement
[？！！] 溫玫盯着回複震驚到不行，心道喬鶴開玩笑真是越來越随心随欲了。
瞧吧，這遲遲不回複的架勢，一定是在編理由。
可她沒想到，過了一會兒，“編理由”的人竟然真的拍了兩顆藍寶石發過來。藍寶石放在白色的紅絨盒子裏，盒子安靜地放在數學暑期作業上。
[？！！] 溫玫瞬時又回。
喬鶴就笑了，直接一個視頻電話打過來，怼着鏡頭對溫玫道：“怎麽不會發別的呀，這是相信還是不相信呀？”
這款奧地利藍寶石是溫玫在喬鶴家裏玩時，和對方一起看珠寶雜志時看到的。說實話，當時只是因為覺得蔚藍透明的顏色實在太漂亮，才忍不住說了一句好喜歡好想要，口嗨而已，沒有別的意思，但沒想到竟然真的出現了。
她記得當時這款藍寶石的價位好像在……額，反正如果是認幹女兒的話，完全拿得出手！
“有點信的。”溫玫摸着鼻子讪讪回答，她雖然羨慕對方的家庭氛圍，但從相處的時間來說，哪兒敢真的過去給人當女兒。
這可怎麽好呀，她想，還沒來得及接着說，就見喬鶴撫掌笑道：“不是吧，你真信？”
诶？
溫玫傻了，反應過來，以為這寶石是假的，頓時怒道：“靠，你找網圖騙我！”
這回輪到喬鶴納悶了，網圖，什麽網圖？這盒子下面的數學暑期作業不是寫的她名兒嗎？這就剛剛在她書桌前拍的啊。
“誰騙你，這圖是真的啦，”喬鶴汗顏道，“我剛剛反問你，說的是你信幹女兒那番鬼話呀？”
“假的嗎？”溫玫脫口而出，奇怪的關注點。
“當然假的了，”喬鶴盯着溫玫忽地落寞下來的表情，揚起尾音道，“不是給幹女兒的，是給我早戀對象的。”
……早戀對象？
“那你說給我幹嘛！”溫玫終于反應過來了，對着攝像頭痛恨地嘁了一聲。
死喬鶴，捉弄起人一套一套的。她才不管是給誰的呢！
有人喜歡喬鶴沒錯，喬鶴腿長貌美學習好，籃球還打得一級棒，但喬鶴确實沒早戀對象。那顆藍寶石也确實是給溫玫的。
只不過，溫玫不信。
溫玫寫完英語作業，翹着腿躺在喬鶴床上玩鋼琴黑白塊，“青石巷”的純音樂從指尖瀉出，藍寶石在書桌上熠熠生輝，她愣是看都沒看一眼，只道：“顯擺夠了，也該收起來了吧，也不怕落灰呀？”
“哎呀，什麽顯擺啊，那是藍寶石想看着她的主人，讓她帶她回家。”喬鶴覺得自己有時候真挺分裂的，沒事逗了也就算了，逗完之後還要哄，這不自己給自己找事兒做嘛。
溫玫哼一聲，翻了個身，午後的陽光從窗簾縫隙間落進來，映在她的臉上，她可不信：“算了，主人不想要她。”
“那她豈不是要孤零零地沒個着落？”喬鶴裝作可憐蹙起雙眉，捧着兩顆藍寶石倒在溫玫身側，隔着寶石望溫玫清澈的眼眸，嘆道，“唉，其實這寶石是友誼之石，是咱爸媽買回來，祝福我倆友誼長久的。”
“……”溫玫在大夏天打了個寒顫，翻身面向另一側。
她想說喬鶴真的不适合在正常時候講這些酸話，比她事後回想起在派出所親了對方兩口還尴尬。
雖然當時在派出所親對方，是真的想讓對方快點好起來，但過後想起這件事，總覺得哪兒哪兒都不對勁。要知道，她從小到大可是誰都沒親過，連爺爺奶奶逗趣兒說“寶寶親一下”，她都下意識叫着跑開。
那一次，怎麽說都算是她這麽多年來主動獻吻的第一次。
“你不信啊？”喬鶴見對方翻面兒，又起身換了一邊兒湊過去。
溫玫好無奈，反正游戲結束了，索性也隔着瑰麗寶石看對方的眼睛，“信啊信啊，”她說，“比信認我當幹女兒還要信。”
“其實他們真想認的，只不過，挑的不是這對藍寶石，而是一條金鑲玉的吊墜和紫水晶的手鏈。”
“……喬鶴，不然睡午覺吧？”溫玫真覺得喬鶴此人胡編亂造的能力簡直信手拈來，可是總逗她有什麽意思啊。
說完，她拿過對方手裏的藍寶石，飛快地放到書桌上的盒子裏，然後又跳到床上，在空調下，卷着被子把喬鶴纏住。
“就這樣，開始睡覺。”溫玫很滿意一動不能動的喬鶴，她躺在對方身側，閉着雙眼咧開兩邊小酒窩。
喬鶴對對方的舉動都無語了，但是見對方笑，她還是跟着笑了，然後一點點慢慢扯開空調被，蓋一部分到對方露出的肚臍上。
“最後說兩句，真的不騙你，”在窗外忽高忽低的蟬聲裏，在咫尺輕緩起伏的呼吸中，喬鶴望着溫玫粒粒分明的眼睫，輕聲道，“我爸媽之前說看見你偷偷抹眼淚，覺得你不開心，就想問你願不願意像女兒一樣，随時随地過來和他們一起聊天，一起吃飯？如果願意，她們就會和叔叔阿姨商量。”
“藍寶石的确是送給你的，但不是因為什麽早戀對象，也不是什麽友誼之石，只是因為你好不容易說喜歡，我就想買來送給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