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面相思

第1章

許淼附身到這只野貓的身體裏已經好幾天了。這一點是他慢慢才發現的。

實際上，從他變成一只還不算胖的橘貓之後，腦子就不太好使。比如說，花了好多天才想起自己要找一個很重要的人。想到這兒，他心情不大爽利，随爪撓了一把。

低矮的小灌木叢被貓爪一撓，發出輕微的雜音。這點動靜很快就被蟬鳴的聒噪掩蓋下去，但許淼一個力道沒控制好，腳掌縫剛好戳到一個小刺，當即“喵——”地慘叫出聲，打破了這片樓宇間的寂靜。

旁邊有幾只野貓正躲在陰涼地休息，本來将睡未睡，被這一聲慘叫吓得全部從地上彈了起來。不管什麽毛色和花紋，都把背弓成個炸毛的拱橋，接着湊做一堆，龇牙“嗬嗬”地發出威吓聲。

那邊的許淼完全沒有自己惹了事的自覺，對着光仔細看了看貓爪，看到沒有破皮，又高興起來，猛地揚起貓腦袋，長嚎一聲：“喵——！”接着後腿一蹬，躍上了旁邊一戶人家的雨棚。小小的貓軀重量不小，撞得鋁制的雨棚發出“哐”的一聲悶響。

許淼平穩落地後，半支起身體，轉着腦袋仔細觀察了半天，然後發現，自己忘了地址。

那幾只野貓終于發現了這邊的動靜，但盯了橘貓半天，看他确實沒有要打架的意思，又都懶懶散散地盤着身子回到了樹蔭下，尾巴時不時揮揮蒼蠅和蚊子，打打哈欠。

好煩的夏天，熱死貓了。

還沒想出個名堂來，許淼就發現屁股下的雨棚越來越燙，當即連滾帶爬地站了起來，眯了眯貓瞳，努力辨認不遠處夾角上的樓號：

青雲小區4棟2單元。

記憶中好像閃過一個同樣的詞語組合。

找到了。

橘貓的嘴一牽，露出一個人性化的笑容。

許淼順着排水管爬進二樓樓梯口，習慣性地舔舔肉墊，洗了洗臉。做完全套動作才想起自己在綠化帶旁蹲着的地方，正好挨着垃圾桶。“呸呸呸”地吐了好多口水，一張橘棕條紋的貓臉皺成一團，像個風幹的絲瓜。

他記得自己以前偷偷來過方宜修的家門口。但是看着眼前粉刷一新的樓道，忽然又不太确定了：方宜修他們家住的幾樓來着？

許淼努力轉動不太靈活的大腦，決定守在樓道口等人。于是橘貓尾巴一抖，猛地一躍——但因為不适應貓的視野，估計錯了距離，差點摔了個貓吃屎，踉跄幾步才心驚膽戰地爬上了樓梯扶手。

一臉呆滞地歇了好一會兒，許淼順着扶手走到一樓的末端，站着不動了。

這天2單元的樓道還挺熱鬧，人來來往往，但大多是中老年人或者小孩，有時還搭配着出現。并沒有自己記憶中的那個人。

蹲着等方宜修的時候，因為擔心被人襲擊，許淼一直提着警惕，但發現大多數人只是看了他一眼，或者說一句“哪來的髒貓”，就從旁邊走過。

許淼這才松了口氣，軟下身子，懶懶地窩在扶手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辨認路人的長相。

“嘎吱——”又有人推開了單元防盜門。

這次是張熟臉。

“喵嗷——”許淼激動地站了起來。

方阿姨！

方琴彎腰把擱在地上的蔬菜提起來，順着聲音擡頭一看，發現是一只髒兮兮的橘貓，卻又不怕人，便納罕道：“這是哪家走丢的小貓？”

但她也只感慨了這麽一句，便往樓上走去。

可剛拿鑰匙把門擰開，忽然又聽到柔柔的一聲貓叫。

“喵嗷嗷——”方阿姨，方宜修回家了嗎？

方琴低頭一看，那只橘貓竟然跟着自己上來了，在離自己有一步左右的位置立着，仰着頭看向自己，金棕色的貓瞳水潤潤的，看着怪可憐。

方琴看看自己剛收拾幹淨的屋子，又看看這貓，有些為難：“你在門口等着，我待會兒出來。”

本以為還要花點工夫才能讓貓好好在原地待着，沒想到這橘貓短短地“喵”了一聲，竟然沖自己點了點頭。好像聽懂了似的。

方琴有些驚訝地看了他一眼：“好聰明……”又試探地伸手指指牆角：“在這兒等等我？”

許淼又應了一聲：“喵！”

方琴一邊納罕，一邊往屋裏走。想了想也不知道貓可以吃些什麽，最後找出一盒低脂的純牛奶，又騰了個幹淨的一次性塑料碗，把奶倒進去，然後把碗放到門口，喚他：“喏，請用吧。”

說實話，許淼一開始是抱着賣個萌能混進屋的想法的，但看方琴似乎不太喜歡貓，只好道了聲謝：“喵！”謝謝。

然後把頭伸進碗裏，一口一口舔着牛奶。

變成貓之後，他已經幾天沒吃過幹淨東西了，之前都是在水果店附近的垃圾桶旁邊翻些爛水果。

方琴看着小貓乖乖喝着牛奶，似乎沒有要離開的想法，便去包裏找了手機，給他拍了張照片，發到了小區住戶群裏。

“有誰家丢了貓嗎？大概30公分左右的樣子，橘色帶棕條紋。[圖片]”

但看了其他住戶的零星回複，沒人有線索。

方琴扶着房門，看向仍在用心舔奶的許淼，問他：“你難道是從別的小區過來的？”問完才反應過來，這是一只貓，不可能回應自己，于是無奈失笑。

許淼卻擡頭看向她：“喵喵喵喵喵喵嗷——”我是方宜修的同學啊。

方琴當然是沒聽懂的，但見他這樣有靈性，不由詫異道：“這貓成了精不成？”

最後許淼還是沒能待下來。

而且因為方琴實在不像是喜歡動物的樣子，許淼又不想讓她讨厭自己，就只好每天覓食之餘爬爬她家防盜窗，看看方宜修回來沒。

但這幾天觀察下來，人沒看到不說，還發現有的地方怪怪的。

比如牆上那是電視機嗎？怎麽只有這麽薄，打開還分成一格一格。

方阿姨有時候拿在手裏的是什麽啊？看起來像是手機，但是怎麽不需要筆？

晃晃貓腦袋，許淼放棄思考這些問題，打了個哈欠，趴在花盆邊上蹭着涼意有一搭沒一搭地往樓下看。

這幾天他閑的沒事，算是把附近的流浪貓都打服了，成了小區貓霸——從小學開始學的跆拳道，挪到貓身上竟然也耍得不錯——除了像現在一樣親自蹲着守方宜修之外，還有其他野貓小弟幫忙看着，所以倒是不怕錯過。

至于父母……爸媽都是工作狂，從來連自己是死是活都不關心，現在既然變成貓了，許淼也沒那個自信能靠着一個貓的身體，穿過半個城去找他們。

想到這裏，許淼煩躁地撓了一爪子。卻一爪撓到了方家窗臺上的陶瓷花盆，發出輕微的“嘎吱”聲，讓貓牙酸。

不過，今天方阿姨怎麽還沒回來？許淼看了眼偏西的日頭，發現剛剛陸續回家的小孩子都沒了影子，想必已經有六七點了。

正要下去問自己的貓小弟，卻忽然聽見房門鎖一響，許阿姨的聲音随之響了起來：“……今天你來也沒提前打個電話，家裏沒多少菜，就只有将就吃點咯。”

方宜修清朗溫柔的聲音跟着從門口傳來：“每次都說讓你別準備，你也不聽，這才沒打的。”

許淼驚喜地擡頭一看，卻發現這個方宜修陌生得像是換了一個人。驚訝間一個腳底打滑，許淼掉下了防盜窗，落在樓下的雨棚上，“砰——喵——”

許淼顧不得身上的疼痛，腦子裏亂糟糟的，但又突然擔心被方宜修發現自己此刻的樣子，便連滾帶爬地順着空調排水管竄到了樓下，跑遠了。

剛剛外面鬧出的響動挺大，方宜修順口問了句：“樓下有人養貓嗎？”

方琴已經進了廚房，沒聽清：“什麽？”

“沒事。”方宜修搖搖頭。

跟許淼待久了，自己也對貓感興趣了。

飯後陪媽媽待了會兒，方宜修就下了樓，他還有公司的事要處理，得早點回去。

這個老小區因為沒有地下車庫，車子只能停在空地，大夏天就算是傍晚，在外面停了這麽長時間，車裏也熱得讓人沒法待。方宜修開了車門，把所有車窗都打開來，然後拿着手機看客戶資料，等車內溫度降了下來，才收起手機坐了進去，發動車子往住所去。

方宜修住的地方離公司近，但離老城區有些距離，路上手機不斷響起震動，趁着紅綠燈瞄了一眼，都是公司群的消息。

進車庫後，方宜修按了中控關窗，忽然發現後視鏡裏有個橘色的影子一閃，定睛細看卻什麽也沒發現。急着回家處理工作的他沒有再尋根究底，也不知道有一只橘貓剛剛偷偷躲在自己車上，跟來了這邊。

剛剛“偷渡”成功的許淼正躲在牆角，一邊盯着方宜修停車，一邊小心翼翼地平複呼吸。要是有人看見了，會發現這只橘貓臉上露出一個人性化的笑容。

雖然不知道方宜修變化怎麽這麽大，但可算找着他了。

因為寫之前只拟了一個大致框架，所以可能實際人設跟文案寫的不符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