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山棉花
晚餐沒煮,何寧铄說要請吃飯,因着張嘉陽還在的關系,餘知意不好拒絕,只能答應一起吃飯,到時自己買單就行了,不讓何寧铄請。
“年哥,一起去嗎?”
陸景年聽着閩南語歌兒,“我去不太好。”
“有什麽不好的?”
“那位何老師,就是你曾說過的有好感的老師。”
餘知意低笑出聲,“這種陳年飛醋也吃?八字沒一撇的事,那時霧裏看花的,一直以為自己是個異類,好不容易找着個同類自然有着不同于旁人的親切感,事後想想,并沒喜歡的因素在裏面,我承認沒看清他為人之前确實有那麽一點點好感,但那不是喜歡。”
陸景年“嗯”了聲。
餘知意湊到他跟前拿着一根狗尾草撩他鼻子,“哥,年哥,你吃醋的樣子還挺可愛的。”
陸景年沒繃住,跟着笑出聲,“你認真解釋的樣子也很可愛。”
“那你去還是不去,剛好借這個機會把你正式介紹給我的學生,希望不要吓到他。”
“還是不要,介紹給何老師就成,學生就不用了。”
“行,聽你的。”
晚餐訂的船上餐廳,顧名思義餐廳設在一艘輪船上,每餐只接待八桌客人,譚玮幫忙訂的位。
陸景年一上甲板就有點暈,船浮在海上,錨固定着,有風浪,船在輕輕搖晃,适應了好一陣,那種眩暈感才逐漸消失。
等了十多分鐘何寧铄才帶着張嘉陽過來,原本餘知意是要去接他們的,何寧铄說不用,自己打車過來。
四人入座,張嘉陽自來熟,一個勁兒纏着陸景年聊,“陸哥陸哥,你跟我們餘老師是怎麽認識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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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景年玩笑道:“走在街上被他撿回去的。”
“啊,是嗎?那你以前一定過的很不容易,我們餘老師經常做這種事的,以前學校後門有小貓小狗什麽的,他都會撿回去。”
陸景年扭頭看向餘知意,“是嗎,餘老師,那些被你撿的小貓小狗呢?”
“當然是老師自己養在宿舍啊,不過後來又被其他同學放假的時候帶回家了,我也求着老師領養了一只,我家我是獨生子,我住宿後我媽媽一個人很孤單,自從我把小狗帶回家,我媽再也不惦記我了。”
“那我得多謝餘老師沒讓人領養我。”
餘知意拍了下他手,“誰敢領養你,你太不好養了。”
一旁邊的何寧铄只顧低頭喝茶。
還沒上菜,張嘉陽說想去甲板拍照,餘知意站起身,“我陪你去。”
“不用了,我不是小孩子了餘老師,我自己去就成了。”
“那你小心點,注意安全,別太靠近欄杆。”
“知道了。”
少了張嘉陽氣氛冷下來,餘知意給何寧铄添了杯茶,“何老師,正式介紹下,陸景年,我男朋友。”
陸景年向何寧铄伸手,“何老師。”
何寧铄頓了幾秒才與陸景年握了下手,“陸先生。”
甲板上傳來吵鬧聲,陸景年坐在外邊,起身去找張嘉陽,何寧铄趁着這個空檔問餘知意:“如果,當年我向你表白,你會接受我嗎?”
餘知意說:“沒有如果,我只能告訴你,有些人注定不會在一起,就像有些人雖然隔着千萬裏總會相遇,一定要說如果,如果你的表白在饒琳的事後,我會拒絕,如果你的表白在饒琳的事之前,饒琳出事後你沒站出來,我們一樣會分開。”
何寧铄苦笑,“我懂了。”
一頓飯除了何寧铄,其他三人都吃得很開心。
吃完飯陪他們去南門灣看海,張嘉陽跑在最前邊,時不時回頭催促,“你們快點呀。”
餘知意跟陸景年并排一起慢慢走着,張嘉陽回了幾次頭,最後一次終于忍不住了,小跑回來,撓了撓頭,深吸了口氣問:“那個,餘老師,你跟年哥是不是住一起啊?”
“是的。”
“那個,你倆睡一個屋?”
餘知意笑着回他:“對。”
張嘉陽表情越來越誇張,“一張床?”
這次餘知意沒回他,拍了下他腦袋,“問這麽多幹什麽,不是要看海嗎?前面就是了。”
“就是好奇,覺得你倆跟我爸媽挺像的,我有時回家我們一家人去散步,我爸媽就像你們這樣慢慢走着,我就像是個多餘的。”
何寧铄拉走了張嘉陽,“張嘉陽,過來幫我拍張照片。”
看完海餘知意又帶他們去吃了當地小吃,玩到淩晨一點才回家。
回家的路上他們走從前買菜經過的小巷子,小巷每家大門頭亮着一盞小燈,照着青石板路發着幽幽的光,一個拐角處,一株小花在牆角迎着夜風曬着月光,氣質說不出的脫俗,花朵輕輕搖曳,陸景年先發現,拉着餘知意蹲過去看,“我記得小時候見過這種花。”
餘知意說:“我也見過,很多地方有吧,野棉花,也叫秋牡丹,山棉花,我們小時候應該叫打破碗花,老一輩說摘了這花回家會打破碗。”
打碗碗花一眼看上去形似牡丹和銀蓮的結合體,花和葉都有淡淡的絨毛,摸上去質感奇特,花瓣是淡淡的粉色,枝條又細又長,讓人一看挪不開眼。
“我小時候采過,送給我母親,她喜歡花。”
“你是不是還在找她?”
陸景年撫摸了下花朵,“沒有刻意去找,只是偶爾有留意,她是知道我家地址的,我家鄰居親戚都在老家,老家房子也在,家裏堂屋留了信和聯系方式,她想找我們比我們找她容易得多,這麽多年不聯系,她應該也有她的生活了,或許我再找她,對她來說是一種困擾,我不該打擾她的幸福。”
餘知意沒說話,握了下他的手,“有緣總會相見的。”
“嗯。”
“回家吧。”
“好。”
陸景年起身時吻了吻他,而後牽着他的手往回走。
夜晚他們可以肆無忌憚的牽手,接吻,有花為他們舞蹈,風為他們吟唱,他們只要拉緊身邊人就好。
隔天一早,餘知意将張嘉陽和何寧铄送到車站,張嘉陽紅着眼重複着,讓餘知意不要忘記陪他們拍畢業照的約定,餘知意揮着手點頭,“答應你就一定不會缺席,再見。”
離假期結束只剩兩天了,陸景年醒來家裏只剩他一人,樓上樓下都不見餘知意蹤影,打他電話提示無人接聽,陸景年坐到一樓等他。
中午,餘知意回來了,陸景年迎上去,“累不累?”
“你不問我去哪了?”
“你做事有分寸,肯定是重要的事,我只關心你累不累。”
餘知意喝了一大杯水,“不累,晚上帶你去個好地方。”
陸景年靜靜期待着,沒問去哪裏,反正跟着餘知意去哪都好。
好不容易盼到天黑,九點提前收店了,餘知意租了輛車,帶上兩人要換洗的衣服出發了。
“我一直以為你沒駕駛證。”
“我大學就考了,在老家的時候有輛車,不過後來車賣了,到了這邊,電動車比汽車更方便,之前一直沒考慮買車。”
“以前沒考慮,那意思是現在有考慮了?”
餘知意打開音樂,裏面全是老歌,随便選了一首,正好是《甜蜜蜜》,“以後啊,要考慮你啊,如果有車,你每次來我能去接你,也能送你,能節省很多時間。”
“對不起。”
餘知意不知道他是為什麽道歉,是因為總是要廣州銅陵兩邊跑還是因為他不能學開車,但都沒關系,“我們之間永遠不用說這三個字,換一個說法。”
“那,辛苦了。”
“不辛苦,我願意。”
上了環道路陸景年才反應過來,“我們是要去許叔那們家作客?”
餘知意賣着關子,“到了你就知道了。”
車沿着環道路将路燈折射在路面上,晚上的海看上去只有一片墨色,不如白天的溫柔,反而有種未知的神秘感,兩旁的三角梅還在開着,在路面投下花的影子,車開不到小院前,餘知意将車停在路邊,拎着包下車,“下車。”
許叔家沒亮燈,倒是隔壁小院門口亮着一盞燈,陸景年說:“許叔他們這麽早休息嗎?”
餘知意笑而不答,拉着陸景年手繼續前行。
直到停在許叔家隔壁小院前,餘知意放開他的手,把鑰匙交給他,“歡迎回家,陸先生。”
小院門口木板上寫着“餘香小築”,字跡還未幹透,一看就是餘知意的字跡,陸景年推開門,果香花香撲滿懷,小院兩邊開滿花毛茛,紅的黃的白的,上一次來沒開花還以為是雜草,旁邊的龍眼樹被成熟的龍眼壓彎了腰,院兒裏有口井,井的左邊是葡萄架,成熟的葡萄一串串垂下,有些掉落在架子下的竹床上,穿過院子,餘知意等陸景年踏進屋後開了燈,屋裏一塵不染,桌上放着一瓶新鮮花毛茛,旁邊的果盤堆滿水果。
“喜歡嗎?”餘知意問。
“喜歡,什麽時候買下來的?”
“中秋節過後,抱歉沒跟你商量,想給你一個驚喜,就容許我任性一回吧。”
餘知意告訴陸景年,原本計劃着10月1號前整理好,帶着陸景年過來這邊住的,只是一直等不到裝修隊,太久沒人住,好多地方需要維修,最重要的是,他訂制了一款雙人床,前天才送到貨,許叔幫着找人來打掃了一整天,餘知意還是不放心,今天上午過來又整理了一遍。
床上用品都是新的,枕頭是一對,拖鞋是兩雙,浴室的洗具全是成雙成對。
陸景年将餘知意壓在門邊,“謝謝。”
餘知意湊上去親了下他,“就當……聘禮吧。”
“那我是不是得從現在開始攢嫁妝了?”
“不用,你就是最好的嫁妝。”
“你哪有這麽多錢?”
餘知意笑道:“這小院用不了多少錢,我之前也有理財,那部分錢沒給我爸媽,這次剛好用上了,再說了,不是還有你麽,我不擔心買了房子沒錢吃飯。”
買了房子就算有個家了,不再是飄浮的過客了,哪怕只是偶爾過來住住,那也是他的心之所向,神之所往。
陸景年滿臉溫柔,“嫁妝你不要,那我是不是應該把工資卡交給你?”
“诶,那倒不用,你過來的時候買買菜買買花就行了,卡不要交給我,我會有負擔的,我們之間不用算這麽仔細。”
從一開始就是這樣,當初還不算熟,餘知意買一次菜,陸景年肯定要還回來一次,他買的會比陸景年更多,後來自然相處成陸景年每次過來都會買菜買花,沒人提錢不錢的事,就像一家人,這種相處方式很簡單也很輕松,餘知意很喜歡,他喜歡陸景年也喜歡。
兩人又吻到一起,餘知意推開他,“帶你去摘葡萄,小院子的樂趣就是種花摘果。”
走到院子裏陸景年望向隔壁,“許叔他們沒在?”
“他們出門旅游了,聽許叔說他們每年會出門兩次,明天提醒我幫他院子裏的花澆水。”
他們每種水果摘了幾串,在小院的井邊洗淨後又回到葡萄架下,葡萄藤順着架子爬到地面,直接躺在竹床上擡手就能抓到果子,餘知意躺到竹床上,“嘎吱”聲随即響起,他拍拍身旁空位,“年哥,這裏看星星,星星特別亮,要不要試試?”
陸景年跟着躺過去,又一陣竹制品特有的“嘎吱”響起,涼風習習,偶爾幾聲蟲鳴聲響起,餘知意拿了顆葡萄塞進嘴裏,确認不酸後喂了另一顆給陸景年,“甜嗎?”
“嗯。”
“再吃一顆。”
又吃了一顆,陸景年說:“我後天要回廣州了,你一個人的話不要過來住,要想來等我在的時候陪你來。”
“好,你不在,我一家人賞花賞景也沒什麽意思。”
“羨慕許叔他們嗎?”
餘知意朝隔壁院子望了一眼,“挺羨慕的,老來相伴,有花有井。”
“我們以後也會的。”
沒人再說話,他們很自然的又吻在了一起,在一起的每一分鐘都不能浪費,山裏的夜越來越靜,餘知意的鈕扣被全部解開時推開陸景年問:“要進房間嗎?”
“待會兒。”
這句“待會兒”實施是在一小時後,竹床發出令人聽了臉紅心跳的嘎吱聲,且越來越快越來越響,衣服褲子全被扔在一旁葡萄藤上,花毛茛齊齊歪着腦袋随着聲音左右晃動,餘知意抓落了一地葡萄,一手葡萄汁沾在陸景年後背……
最後餘知意只記得自己衣服都沒穿晃悠着回卧室,身上黏的難受,不知道是葡萄汁還是其他汁,陸景年套了件褲子去井邊打水,這邊暫時沒裝熱水器,只能在廚房燒水,等他燒好水進卧室餘知意已經靠在床頭睡着了。
餘知意一覺睡到第二天中午,身上被理清過,陸景年幫他穿了睡衣。
走到院子,陸景年正在井邊打水洗衣服,餘知意過去幫忙,“我來洗吧。”
“你醒了,餓不餓?我看廚房有面,待會兒給你煮面。”
“不餓。”
他倆一個洗清一個晾曬,去葡萄架旁晾衣服時餘知意看見被水沖洗過的竹床,和竹床下散落的葡萄,極速移開眼,太不節制了,不該是他們這個年紀能做出來的事。
跟陸景年在一起總是會忽略他已經三十歲這個實事。